所有人包括唐慕在內,全都呆了呆。
還真叫棠穆!不過看樣子棠穆卻是個姓,一旁的陌冰忽然跳了起來,附到唐慕耳邊悄然道:「棠穆這個姓氏好像是西域第一大部族可夷族的王族姓氏。」
唐慕眉頭狠狠一跳,好傢伙,是西域來的!
不過,她的目光在冒牌唐慕阿古鈴的身上梭巡一圈後,緩緩笑了:「放了他。」
何達上前給他鬆綁,這冒牌貨憤憤地掙扎了幾下,扯掉身上的繩子,瞪向唐慕,冷哼一聲,撇過頭倨傲地環視廳堂裡這些大個子,眸底一點怯意都沒有。
「阿古鈴,你為何冒充我的名字騙得浩瀚城主將你奉為上賓?」唐慕似乎並無惱意,只是嘴角彎起一抹弧度看著眼前潑辣的少年。
阿古鈴哼了一聲,斜了斜眼:「我也不是有意的,那卓飛越在浩瀚山裡受了傷,還是我救的他呢。後來他問我名字,那個,我們族裡,呃,那個名字是不能隨便告訴別人的,所以我就直接用了我的姓氏,那卓飛越一聽,又驚又喜,每日好吃好喝供著,後來我才知道是他把我當成你了。誰知道有你這麼號人物,還這麼有名,早知道本……本公子還不想用呢!」
阿古鈴頭一昂,一臉不屑。
「呵呵,好吧。那麼,你今天跑到我們烈虎傭兵團裡想幹什麼?」
說到這個,阿古鈴的眼睛瞬間就亮了:「我本來是找阿塔的,後來聽阿塔說你在這裡,我就順便過來看看,誰知道被這混蛋給捆了!」阿古鈴說完,憤憤地瞪著水幽。
唐慕點點頭,朝崔蒙河道:「我有點事想跟他談談。」
崔蒙河識趣地帶著滿廳的傭兵離開,唐慕這才收起笑臉,正色道:「你是西域人?」
阿古鈴眼神閃爍,卻不善說謊,「我……我……」
「你不用隱瞞了,你是可夷部族王族之女。」唐慕緩緩道。
阿古鈴嚇了一跳:「你怎麼知道?難道你也去過我們西域?還有,你怎麼知道我是女孩子?」
這句話無意是承認了她的身份,眼前這個男子裝扮的少女卻是是西域人。
「這個你不用管,我想問你一件事,你們西域中有哪個部族曾製作或者使用過人屍蠱?」
「人屍蠱?」阿古鈴愣了愣,「沒聽過,不過我阿爺是全西域最好的蠱師,他一定知道,你打聽人屍蠱做什麼?這名字聽起來有點嚇人。」
唐慕苦笑,眸中閃過一絲痛色:「我姐姐中了這種蠱毒,若是找不到解藥——」
「對不起啊,我不知道……」阿古鈴見唐慕臉色不太好,吐了吐舌,想了想道,「那你們這次是準備前往西域嘍!我看你這人不錯,要不我帶你去找我阿爺問問?」
「那就麻煩你了。」唐慕臉上恢復淡淡的笑容,心中騰起一絲希望。
唐媛,你要撐住,我一定幫你把解藥帶回來!
今日之後,阿古鈴便住在烈虎團裡,唐慕則帶著羅利等人到城裡買了一堆的鐵塊,而後按照老鳳所教,挑出幾條要領,讓羅利等人按著她說的方法將鐵塊反覆錘煉出雜質,這才集中到一個大熔爐中,喚出火之靈盡情灼燒。
僅僅一天,所有的鐵塊都化為鐵水並初鑄出各種模型,如刀,劍,斧頭,槍等等。
此後,她在一個專門辟出來讓她煉藥的地方叮叮噹噹地敲了好幾幾天,才滿臉疲倦地走出來,將一把明晃晃的鋒利的大刀和一把銀色長槍交給何達和崔蒙河,而後走到自己的房間,把自己往床上一扔就是三天,連浩瀚城主想見她,她都拒之門外。
天大地大,睡覺最大!
何達的刀還是原來的刀,只是經過唐慕的改造,更加鋒利,隱隱還帶著一絲呼嘯澎湃的氣息,令他驚歎不已。
崔蒙河對這把槍更是愛不釋手,伸手握住它的時候,似乎感覺到這把槍都有了靈魂。
當崔蒙河與何達看到那一屋子閃著銳利寒光的兵器,和桌上一瓶瓶貼著標籤的藥瓶時,不由驚呆了。
難道她這幾天就是在這裡鑄造兵器和煉丹?
知道唐慕這是為烈虎團準備的,兩人滿心激動,原想找她商議一下如何分配的問題,可見她疲憊的睡容,誰都不忍心去打攪。
三天後,唐慕的精神才恢復了幾成,由於惦記著唐媛的病情,她準備馬上啟程趕往西域。
崔蒙河他們知道真相後也不再挽留,不過鎮龍遺族的不少人都捨不得她離開,羅利道:「老大,要不這樣,你把阿塔帶走吧,他的實力可是咱們中最強的,就是走起路來地動山搖,有點不太方便。有他在,我們也放心些。」
唐慕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她原本也有這個意思,這些天她也看到了,原本鎮龍遺族的人那身形就讓人壓力十足,再看阿塔,都以為是什麼怪物,還好阿塔是個天然呆,對別人異樣的目光也不在乎。
她摸了摸手裡的納戒,小惡魔還在裡面沉睡著。
自從紫藥國回來後,他便整日昏昏沉沉,小若說,這是小惡魔要進化了,不過連它也看不出來小惡魔是個什麼品種,小惡魔自己更是不曾說過。
她吩咐阿塔進去後好好照看小惡魔,便又帶著陌冰、水幽他們離開浩瀚山脈,這一回又多了阿古鈴這個古靈精怪的少女。
有了阿古鈴的加入,一路上倒是熱鬧了許多。
阿古鈴性格有些天真,卻也是個潑辣直率的孩子,唐慕很是喜歡。
她的母親是綠蘿國的美女,偶然進了西域,被她英武的父親俘虜了,順便成了他的妻子,於是便有了阿古鈴。
她經常聽母親說起西域外的事,心中總是充滿好奇,於是某天便包袱款款偷偷溜了出來,這回父親肯定是要責罰她的,不過母親一定會護著她,所以阿古鈴仍然笑呵呵的,一點也不擔心。
不過半個多月時間,眾人便來到金童的故鄉烏蓮國的血毒山。
血毒山並不像它的名字那般血腥可怕,四五月的季節,正是山花爛漫時,整個血毒山被一片深深淺淺的紅所籠罩。
金童指著那深紅的花道:「那是艷血花,不要去採,它的花莖上有毒刺,一旦被刺中,它會立刻吸吮你的血液,毒液也會通過傷口輸入人體內。」
再看那淺些的如絲如縷的花瓣兒,金童又道:「那是粉斕絲,是我們金縷狂蟒最喜歡吃的食物,但是劇毒無比,你們可別隨便去摸。」
說來說去,就沒有一樣不毒的,阿古鈴興致勃勃的面容頓時垮了:「虧得這些花開得這麼艷,卻都是要人命的。」
唐慕點點頭:「不是這樣,又怎能稱為血毒山呢,這山上沒有幾樣不毒的吧?」
幾人小心翼翼避開這些毒花毒草和毒蟲,跟在金童後面,往一處偏僻的路徑行去。
若是不瞭解情況的人,定然是找不到這路的,它掩蓋在叢叢粉斕絲下,又細又長的粉斕絲兒跟蜘蛛網一般爬得到處都是,金童邊走邊收集這些「食物」。
「前面是一線天,你們小心點,收斂氣息,那裡有我的族人。」
唐慕等人將氣息悉數收斂,金童深吸口氣,也斂起了自己身上的氣息,他的族人曾說過,他是個異類,身上的氣息也與狂蟒族有些不同,卻是只有他們的族人才能分辨得出。
血毒山林木蔥蘢,因為山上毒物甚多,尤其還有神秘的金縷狂蟒存在,平時根本無人敢踏足。
因此眾人每走一步都相當困難,為了不驚動狂蟒族,他們甚至沒有用玄力清楚障礙。
好在沒久,一座山峰突兀地出現在他們面前,從中間裂開一道縫兒,縫兒前面後面都寬,中間有兩塊類似金縷狂蟒的大石相望,正好把中間的縫兒縮成僅容一人進出的縫隙。
金童說,這兩塊石頭是天然形成的,但也是他們狂蟒族的安息之地,所有狂蟒都會在臨死前到一線天後那座小密林裡安息。
眾人順利通過一線天,步入小密林。
小密林裡巨樹參天,沒走幾步,突然聽到阿古鈴壓低的聲音,帶著一絲恐懼:「那、那裡有蛇!」
唐慕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一條巨大的金縷狂蟒盤在一棵大樹上,腦袋正好卡在一個樹丫上,大嘴張開,血紅的眸子瞪得大大的,正好望向他們的方向。
「它已經死了,你看它的眼睛失去了神采。」唐慕說道,阿古鈴這才鬆了口氣,雖然她並不怕蛇,而且她族裡最擅長的就是養蠱,蛇也是蠱的一種,她從小就見得多了。
這眼前這蛇也太大了點吧,而且模樣有些嚇人。
為什麼都是金縷狂蟒,金童那麼可愛,而它們這麼恐怖呢?
金童此時顧不上嘲笑阿古鈴的膽小,這裡可是它族人安息的地方,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再往前走,蟒屍越來越多,有盤著的,有腦袋卡在樹丫身子直接垂下來的,有交纏著死去的,死狀各異。
整個小密林裡瀰漫著陰森森的感覺。
就在眾人即將步出小密林時,唐慕的身形頓了頓,向一旁的陌冰和水幽看去,二人點了點頭,一人走在前頭,兩人走在後面,將金童、阿古鈴護在中間。
「小慕,怎麼了?」金童和阿古鈴很快也發現不對勁,悄然靠近唐慕問道。
「身後有什麼在窺視我們,小心點。」唐慕低低道,心中卻壓抑起來,如果真被狂蟒族的人發現他們進了蟒墳,恐怕要脫身很難。
就在眾人準備一股作氣離開密林時,一道閃電般的巨大蛇影從林間飛出,唐慕等人迅速擺出作戰姿勢,只聽得一陣沙沙的響動後,又是一個眉目冷峻秀美的少年出現在眾人面前,只是他的身下依舊延伸出一條粗大的蛇尾,上面儘是細細密密的金黑相間的蟒紋。
「修!」金童大吃一驚,沒想到會遇上他,這下糟了!
修是他們金縷狂蟒一族天賦最好的,也是年輕一輩的第一高手,他很冷漠,不喜歡跟人說話。別人嘲笑他的時候,他也總是冷冷旁觀,從來都不阻止,但也不參與。
「小慕快走,修很厲害,你打不贏他的。」金童急急推著唐慕離開,身體卻迅速化為巨大的金色狂蟒擋在唐慕等人面前,渾身金燦,絲絲縷縷的紅色蟒紋貫穿他龐大的身軀。
阿古鈴一見,不由驚歎萬分,同樣是金縷狂蟒,為什麼金童長得跟那些醜不拉幾的蟒蛇不一樣呢,它們的蟒紋是金黑色的,而金童的則是金紅色的,看起來可漂亮多了。
修望著金童漂亮的蟒身,呆了呆,繼而笑了:「很好,能變回本體了,說明你變強了。先別急著開戰,我不是來殺你們的。看來把你趕走是正確的,你已經有了強大的朋友,從今以後,族裡的重任就要落在你肩上了。」
金童一愣:「修……」他不明白修在說什麼,而且,修竟然笑了,他的笑容裡怎麼會那麼苦澀。
「跟我回族裡去。」修的口氣不容反駁,返身便往另一端飛去。
眼看著出口再望,金童遲疑著。
唐慕嘴角微勾,拍了拍金童碩大的身體:「走吧,他沒有敵意。」
聽到唐慕這麼說,金童才讓幾人都坐到他背上,速度一提,比剛才修出現時的速度也不遑多讓。
唐慕心中的疑慮更深了,金童的進步可謂神速,當初的他還是一個什麼都不懂,只會放毒氣傷人的孩子,現如今不過短短三年,他已經會飛行,實力大增,變化不可謂不大。
穿過密林上空,便見一座陡峭的石壁籠罩在雲霧中,修的身影遙遙在望,金童心中微微激動,那裡,就是他的家。
當眾人落在峰上時,只見峰上並無樹木,山石嶙峋,露出一個個黝黑的洞口,但詭異的是,這偌大的一片石洞裡竟感覺不到一絲活物的氣息。
安靜詭秘在整個山峰上蔓延,金童的心忽然高高提起。
前面的修停了下來,轉身回望著他們。
「修,他們呢,他們去了哪裡?」
修年輕的臉上露出的卻是老成的表情,有些痛苦,卻更多的是冷靜:「他們都死了。」
「死……怎麼會?怎麼會這樣?為什麼?」金童失控,他剛出生的時候就沒有了父母,是所有族人合力把他養大的,以前他們對他很好,可不知什麼時候,他們卻開始對他冷淡起來,驅趕,謾罵,說他是異類,不配呆在這,最後終於把他趕了出去。
可即便如此,金童依舊眷戀著這個地方,他的第一個家。
現在,修卻說他們都死了,一股痛楚從心底深處蔓延開來,很疼很疼,他所有的偽裝這一刻盡褪,露出了他金色垂地的長髮,金色的眸子。
眼見著金童金色的眸底緩緩騰起的漩渦,修大驚失色,吼了一聲:「族長爺爺還沒死,它想見你最後一面!」
金童的眸子再次恢復神采,族長爺爺,族長爺爺沒死!
「它在哪?」
修並不避諱,帶著唐慕他們一起去,在一處山石崩塌的廢墟中,他們看到了被壓在一塊大石下的足有方才看到的蟒蛇兩倍大的狂蟒族長。
「族長爺爺……」族長的身上到處是傷,旁邊的大石上都染滿了血,已經乾涸掉,幾乎浸入大石中,顏色有些暗紅,看得出他受傷的時間已經很長了。
金童見狀,眼睛裡的金豆子不住地往下掉。
「傻孩子,哭什麼,族長爺爺沒事。」老族長蒼老的聲音響起,有些虛弱,「你能回來……我、我就放心了。」
唐慕見它每說上一句話便氣喘吁吁,看來傷得極重,怕是無法治癒了,不過看著金童難過的樣子,她還是從納戒裡取出一顆丹藥,遞給一旁的修,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給它服下,能支撐久一點。」
修詫異地看了唐慕一眼,難道這個異常俊美的少年竟是人類丹師麼?
沒有遲疑,它立刻滑到族長身邊,輕聲說了幾句,便將丹藥給老族長服下。
老族長微微一笑,神色安然,「孩子,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其實不是它們不喜歡你,他們那樣對你,把你趕出狂蟒族是因為想保護你,你不要怨恨它們。」
「族長爺爺,我不恨它們,永遠也不恨,我是伯伯叔叔它們養大的,我怎麼能恨它們呢。」金童趕緊道。
老族長呵呵一笑:「那就好。」說完,看向一旁的唐慕幾人,「他們是你的朋友?」
「嗯,她叫唐慕,我最好的朋友。當年我在銀河城闖了禍,還是小慕救了我,族長爺爺,小慕對我可好了。」金童趕緊拉過唐慕道。
老族長點點頭,朝修說道:「你把其他人都帶出去,有件事我想和他們倆單獨談談。」
修點了點頭,領著陌冰等人走了。
「唐慕,從我們皇的態度看來,你對他確實很好,那我也就放心把他交給你了。」
唐慕吃了一驚:「你說什麼?金童是你們的皇?」金童驚得連金豆子都忘了掉,嘴巴張得大大的。
老族長低低歎了口氣,慈愛地望了金童一眼:「他是我們金縷狂蟒效忠的蛇皇美杜莎之後,是美杜莎幼皇,若非幾年前蛇皇死敵魔龍蛟找到幼皇,我們也捨不得這麼對他。我看你器宇不凡,絕非池中之物,今後,皇就交給你了,你能替我族保護他嗎?」
「這個我不能保證,因為我身上的麻煩比你們還多,我只信奉一句話,只有自己變強了,才能保護自己在乎的人,金童,你說呢?」她淡淡地看了金童一眼。
金童點點頭,堅定道:「族長爺爺,你放心,我會跟著小慕一起變強,然後殺了魔龍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