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光,蘇子然攜幽兒忙碌於院落雜叢之間(鳳傾城:逍遙天下023章節手打)。
不一會兒,天色驟變。已是冬季,雨水該稀才是,卻不想一片烏雲之後便下起雨來。
綿綿細雨在一息之後便加劇,『嘩嘩』雨聲不絕於耳,屋簷上的瓦槽中水流不及。
蘇子然披著大氅坐在簷下梨木椅上,手中握著一本《百草植木》細細端看著。幽兒則蹲坐在一側,望著公子發呆,這一白一紫顯得靜謐愜意。
「咚咚咚」
從未被敲響過的大門突然傳來了聲響。
「誰啊?」
順著牆沿廊道,幽兒一邊向大門邁去一邊詢問。
「路徑此地,遭此突降,可否借主人簷下一避?」
門外傳來一個青年男子不急不緩的聲音,幽兒已經站在了門前,回頭詢望了公子一眼,只見公子點了點頭,她這才將已經落漆的大門打開。
一個英俊的青衣男子立刻映入了幽兒的眼眸之中,只見他頷首微微笑道:「多謝姑娘!」
收起手中黑色的油紙傘,踏著濕透的靴底,他進到了院內。眼眸中含著隱隱的笑意,盯著廊簷下兀自看書的白衣公子。
「蘇公子……」
青衣男子已經踱步走到了蘇子然的面前,輕聲喚著專注於字行間的人。
一個略有些熟悉的聲音在面前響起,蘇子然的眼眸由下往上直至定格在青衣男子的臉靨上。
「齊郡?」
語氣難掩驚訝之意,蘇子然將齊郡請進了廳堂。
「坐呀!」
看著從進廳開始就一直站著,甚至隱隱有些恭敬之意,蘇子然有些不明其意了。
「齊郡,你怎麼不坐下歇息?」
「還未到真正歇息的時候(鳳傾城:逍遙天下023章節手打)。」
齊郡依舊恭敬的站著,連眼眸也不敢正視面前的白衣公子。
「什麼意思?」
「蘇,蘇姑娘……」
齊郡突然遲疑了一刻,叫出了『姑娘』二字。
「我奉了太子之命,找了您三月之久,請隨我回京吧!」
話音剛落,齊郡便單膝跪在了冰冷的地上。
蘇子然愕然一驚,伸過手去扶他,「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齊郡不敢……」他拒絕著蘇子然的好意,推開了那只纖手。「我現在是太子的近身右護衛,太子就是我的主子,而你也理當是主子,怎敢勞煩主子大駕?」
「哼哼……」蘇子然冷哼著,盯著一直頷首的齊郡。——他竟跟隨了他,做了他的侍衛?原來是個文武雙全之輩!
蘇子然看不見他此刻臉上的表情,不過那次驛道上的相遇,馬車上的共語她卻還是記得。轉眼,兩人卻成了『主僕』關係?
「我不認識什麼太子,自然也不是你的主子,你不必拘禮於我!」
「歐陽皓——哦!齊郡該死,不該直呼太子名諱!」
什麼該死?也不過是故意而已。而,她又怎麼會猜不到是他呢?曾經無意之間她看到過他玉珮上的字樣——三皇子皓!只是沒有想到他已經做了太子!
「我與他只是朋友,你不用跪我。」
蘇子然再次伸手,依舊被齊郡拒絕。
「請蘇姑娘隨我回京!」
「堂堂七尺男兒,我蘇紫月一介女流,何德何能得你一跪?」
蘇子然臉上升起了一絲慍怒,薄唇微顫。
在封建的奴僕制度下,這群古人被教化的果真唯令是從!
齊郡也是執拗之人,蘇子然敵不過他的氣力,只好任由他跪著。
在那英俊的臉上蘇子然只看到決絕,不答應就勢必跪死於此地的決絕。
蘇子然緩步出了廳堂,循著樓道上了閣樓廂房。
齊郡的青衫濕了大半,現已是寒冬,再精壯的身體又能抵禦得了多久?拿給他先換上御寒,之後再與他談論此行之事。
當蘇子然拿著衣衫從樓上下來時,廳中已經不見了齊郡的身影。
哪兒去了?
突然身旁有人拉扯著她的袖襟,回首望去,是表情顯得怪異的幽兒。
幽兒悄悄指著四合院中暴露在雨幕之下的空院。
齊郡竟跪在了雨中,雨水順著他的頭澆灌而下,透濕全身。
拿起放置一旁的黑色油紙傘,蘇子然走進了暴雨中,在齊郡的頭上撐起片刻的寧靜來。
可是在肆虐的驟風暴雨之中,一把油紙傘又能抵禦得了多久呢?
「你打算要跪到什麼時候?」
「你答應回京為止(鳳傾城:逍遙天下第023章離居(2)內容)!」
「若是我不答應呢?」
「一直跪!」
語氣依舊那般的決絕!——到底歐陽皓給了他什麼?讓他如此的死心塌地?甚至不顧自身安危。
「好吧!那你就一直跪,跪到死為止。」
蘇子然惱怒的厲聲呵斥!——她何時變得這麼冷酷無情的?不,她只是想讓齊郡早些死心而已。
怎奈他是如此的冥頑,真就一直跪在雨中,如磐石一般絲毫不動。
夜幕垂至,那如墨的蒼穹仍是洩洪不斷,似乎是在與那個愚頑之人鬥氣一般。齊郡挑戰著蘇子然的極限,而那片蒼茫便挑戰著齊郡的極限。
「齊公子,一天都沒進食了,你就吃點東西吧!」
幽兒用腦袋艱難的夾著傘骨,手中托著盛著飯菜的木盤。祈求的目光看著像個犯了錯的家奴,低頭請罪似的齊郡。
他只是沉默著,不為所動。也不看幽兒一眼。
幽兒回到廳堂,看著桌几上一動未動的飯菜和眼神幽怨的盯著院外的蘇子然,不免歎著氣:「公子,你怎麼也不吃?」
「吃不下……」
憤憤說完,她便拂袖起身上了閣樓。
隱身於閣樓窗欞前的蘇子然,隱約聽著樓下出來幽兒輕輕的哀求聲。
求著雨中的青衣人不要再跪了!不僅他一人要受這份苦罪,就連公子也會跟著寢食難安。
漸漸,暴雨聲依舊,唯有幽兒的哀求聲不見了。
蘇子然在窗前看了他一夜,一夜無眠。天際初露拂曉,她裝的若無其事的下樓。豈知她的心裡是多麼的不忍,不忍看齊郡一眼。怕看他一眼便會動搖那顆堅定的心。
固而,她一整天都無視了他的存在。
拿出古琴,她趺坐在簷下厚厚的席墊上。絕美的琴音和著急驟雨聲,一柔,一疾,覺得是那般的不協調!卻讓蘇子然拂出了相輔相成的律調來。
而她的內心也如琴音,一驟一緩,起伏不定。
一天一夜的煎熬,已經讓齊郡的身形止不住的顫抖起來,可他依舊緊咬牙關堅持著。他不會就此放棄,而蘇子然她也不鬆口。兩人就這樣僵持不下。
又一個夜幕降臨。
「齊公子,我求你就放過我家公子吧!她這兩日與你一樣米水未進,你若是再這樣不僅害了你,還害了我家公子啊!」
幽兒又見到蘇子然碗筷未動的上了閣樓,此時心裡再也抑制不住跪在了齊郡的面前,哀求著他。
只見他吃力的搖著頭。
「你想害死公子不成?那你更沒法交差了?」
幽兒怒斥,雙眸圓瞪。這人到底有沒有腦子?難不成真是來尋死的?要死也別拉上公子啊!!
齊郡緊閉的雙唇微微顫抖著,下垂的眼眸也不再明亮。他以死來做賭注!賭自己贏!他堅信蘇紫月只不過氣他而已,而她最後定不會忍心看著他死!!必然會答應跟他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