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柱並不是傻子,侍衛前去通傳他時,他便前前後後的問了事情的經過,待得知是林家大夫人去鬧事時,他則眼珠子滴溜的轉,想出個滑稽透頂的法子來。
賬冊是有的,林政辛送來的銀錢也是有記錄的,可沒記錄完的怎麼辦?
銀兩雖不少,可都是零零散散的物件,他們這一群大老爺們兒怎做得了如此精細的活兒?故而都把家中的女眷給找來,正在一件一件的分類統計,已經記錄完的賬目雖有,可大部分是沒有統計的,這時候出事總要想個轍來搪塞過去吧?
故而方一柱才放棄了馬車,找了糧行最瘦的一匹馬匆匆趕來,路上耽擱些時間,容行衍公夫人想辦法,他也跟隨著想對策。
林夕落看到方一柱這副滑稽模樣自然知道他是故意的,待眾百姓笑個夠,方一柱則從馬上下來,扛著箱子便往人群中走,給林夕落行了禮,隨後道:
「夫人,您可別怪我來晚了,您忽然叫帶賬冊來,我便怕馬車太慢,想要駕馬前來,可孰知這畜生這麼倔,走幾步就停一下歇歇,反倒是慢了,您多包涵。」
「賬冊都帶來了?」林夕落笑著看方一柱,方一柱小眼睛滴溜滴溜的看著,似是想看林夕落真正表露的意思,試探的道:
「您不是就讓帶林家捐的麼?」
「對,就是林家捐來的,還有林家所捐的銀子的用途,這些賬目可是都在箱子裡?林大夫人可是要仔細查的。少了一筆,我都要跟你算賬!」林夕落這話一說,方一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當即拍胸脯子道:「夫人放心,全都在。少一筆,我方一柱的腦袋割下來給林大夫人當凳子坐!」
許氏冷哼的道:
「少在這裡用話語暗示,莫當本夫人是傻子聽不出你們話中有話。」
林夕落看她道:「那就都容你來查一遍。看看這賬目是否對,周圍百姓們也都在,多少雙眼睛都看著,若有錯的話,我就認這個罪。」
許氏盯著林夕落看,終歸是忍不住眾人在旁的催促,讓下人上前打開箱子。一本一本的賬冊拿出來過目,而另外的箱子裡乃是糧行的銀兩購糧、輜重送去邊境的數據統計,兩項一對,自當會有個精確的結果。
許氏看了看,一筆筆賬目都格外明細。而銀兩購糧、輜重、僱傭送糧的農夫花銷也一筆不差,許氏剛剛就已經派人去請最快的賬房先生十來個,這幾箱子賬目很快便核對出個具體的數目來。
方一柱趁著賬房對賬的功夫則緩緩挪動到林夕落的身後,意欲開口問上兩句,林夕落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多說,方一柱將話語吞回肚子裡,站直身子挺著肚子看眾賬房先生核對賬目,心中則在猶豫著。
行衍公夫人剛剛的話語說的那麼滿?可是送來的賬目沒有全部核對完啊?要是真被這林家的大夫人揪住把柄可怎麼辦?
剛剛他要回稟。林夕落又搖頭不讓他開口,這卻讓方一柱心裡略有沒底,只盼著這位林大夫人是個棒槌,別不依不饒鬧個沒完。
可許氏並非像方一柱所想這樣是個傻子。
賬房先生將一筆一筆核對好的賬目送給許氏看,許氏當即便提出了最尖端的問題,指著林夕落便嚷道:
「你撒謊!這些銀兩一共才三萬多兩。這怎能是林家的大部分財產?你到底私下藏了多少銀子,你居然不肯交出來?」
林夕落看著道:
「你以為林家有多少銀兩?老太爺為官清正,只靠著俸祿過日子,三萬多兩銀子也不乏夾雜了皇上的各項恩賞,你想林家有多少財產?恩?」
林夕落這話一出可讓許氏驚了!
話語在口邊上即將喊出卻又馬上的嚥回了肚子裡,她不是沒掌過林家的中饋,可她怎敢說林家的財產不止三萬兩?連三百萬兩都不止,可如若說出口,那不是說林家從上到下、從老到少都貪贓枉法?
許氏看著林夕落似笑非笑的模樣只恨的快暈了過去,指著她便道:
「是不是這些你心裡清楚。」
「我的確清楚,林家的中饋我不是沒有掌過,就是這些錢,怎麼?難道大伯母覺得不對?」林夕落話語陰陽怪氣,許氏啞口無言,只憋的滿臉通紅,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一旁的媽媽湊上前,在許氏耳邊道:
「夫人,這些銀兩都是在當鋪兌換出來的,那當鋪也是九姑奶奶的……」
許氏聽後當即便道:
「就算只有這三萬多兩銀子,可那些朱釵玉器都在你錢莊兌換抵押出的銀子,金釵還不兌換成銅子兒?林夕落,你敢說你在這上沒有動手腳?」
「放肆!」林夕落指著許氏忽然大怒,「我堂堂的行衍公夫人在此陪著你對賬,不過是因你乃林家的大伯母,給你幾分顏面罷了,你不依不饒的在此丟林家的臉,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就是要回這筆被你貪了的銀子!」許氏豁然被林夕落一激,話語也多了幾分硬氣,以己度人,她就不信林夕落沒有藏私。
林夕落目光露出幾分陰狠,看著許氏道:
「如若我沒有藏私,你可敢認罰?」
「我認!」許氏斬釘截鐵,毫不退縮,一旁的媽媽拉了拉她的手臂,許氏則輕聲道:「再派人去齊獻王府求側妃相助……大不了就讓王妃出來圓場。」
媽媽聽完心中咯登一下,則即刻與身邊的小丫鬟吩咐著,丫鬟們匆匆離去,而林夕落自當看到了許氏這副德性,冷笑道:
「好啊,去,到錢莊告訴春桃,讓她把林家封存的物件都拿出來給眾人瞧瞧,看看到底能否兌換出這麼多銀兩來!」
侍衛即刻前去,方一柱的心中則在大笑。
旁觀者清,他格外明白的看懂了林夕落的策略和步驟,而這位林家大夫人也在一步一步的順著爬了林夕落挖的坑,越踩越深,再往前兩步就徹底的掉進去了,還不自知?
仗著是齊獻王的丈母娘又能如何?
這時候誰都比不過行衍公,肅文帝最重這一場戰事,而他們糧行的的確確是要把林家送來的銀錢都購了糧送走,就算是真表露出來誰又有懼?
都說這位行衍公夫人是個潑辣人物,他倒是等著看夫人發飆打人的模樣……
等待之時,許氏的心裡也有些慌亂不安。
林夕落這一張一弛、一鬆一緊的模樣與之前完全不同。
在許氏的印象中,林夕落還是最初剛到林府的莽撞性子,而不是現在如此多心計的女人。
大意了!
可許氏心裡仍然不害怕,她絕對不相信捐銀子這件事上一個漏洞都沒有,她也不信林綺蘭不會出來撐腰,即便她不能隨意走動,還不會央求著齊獻王?
如今她可是齊獻王府的寶貝疙瘩……
許氏或許也不明白她在自我欺騙,只是尋找到一個虛幻的護身符來安撫自己。
而林夕落這時已經想好對策,她絕對不會讓許氏輕輕鬆鬆的走,她要讓她付出些應該付出的代價。
春桃得了消息,便仔細詢問侍衛事情的經過。
侍衛們也都不是聾子,剛剛許氏站在麒麟樓門口大聲怒罵,他們就巴不得抽刀把這女人給砍了,如今也如實的將發生的事件一一敘說,三萬多兩銀子的數目自當告知了春桃,春桃點了幾個箱子,讓侍衛們都抬了過去,其中還有各項的收支賬冊,也一併帶了過去。
侍衛們將物件送到,許氏則吩咐人將箱子打開,百姓們訝然金光燦燦,可許氏卻眉頭深皺。
這哪裡是什麼貴重物件?全都是破瓶子、爛罐子、金銀釵也不是上好的物件!
許氏焦慮,上前一樣一樣的挑揀著看,而後朝林夕落大嚷道:「你胡鬧,這些根本就不是林家的物件,你少拿一堆破爛的物件來糊弄人!」
「去,拿著林家送來的冊子一一核對。」林夕落吩咐了春桃,春桃則一件一件的拿出,而後報價。
「鎏金紅藍寶釵,五兩。」
「青瓷十三釵茶藝瓶,二十兩。」
「青木屏風,行雲山人題字,一百兩……」
一件一件的報出,銀兩與物件一一核對,連旁邊的百姓們都接連搖頭。
如若說這些物件是貴重物品也的確是,可這兌換出來的銀錢可絲毫不低了……
之前也曾有人懷疑行衍公夫人為此貪了銀子,可這番當中展示,誰還能說個貪字?若是送到其他的當鋪去,莫說一個青木屏風給一百兩,十兩銀子恐怕都是燒高香了……
許氏見此狀也有些慌亂,這些東西的確都是林家的物件,可林家不止這些物件,但她一來說不出還有什麼,二來她不敢張揚林家還有其他財產,否則林家被查個底朝天,林夕落如今是行衍公的人,可半點兒罪都挨不著,她這位林家的嫡長媳婦兒可逃不開干係,那豈不是自找苦吃!
許氏心生退縮,她沒想到林夕落居然佈置的如此縝密,並非是她打林夕落個措手不及,而是林夕落把她逼到了死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