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文帝的冷漠讓一旁的陸公公都嚇了一跳。
按說肅文帝對魏青巖格外看重,不會苛待他的家人,可為何會對行衍公夫人不喜,連他這位陪伴肅文帝多年的人都想不明白了。
齊獻王在一旁沒有出聲,而是靜靜的陪著,也是在靜靜的觀察著眾人的神色。
林夕落也害怕,可她與其他女人不同之處便是沒有將高低貴賤、等級之分烙入骨子裡。
這是一把雙刃劍,有可能讓她為此丟命,也有可能讓她與眾不同……
「回稟皇上,請恕臣妾直言,以往聽眾人口中的聖上乃是九五之尊的霸主,更有人稱聖上霸氣冷血,可臣妾上一次在皇后宮中只能體會到聖上的威嚴,而今聖上要見臣妾,更讓臣妾得見聖上龍顏,不知為何心中忽然湧起親切之感,與以往所聽的印象毫不相同,所以才有驚訝之意……」
林夕落不驚不慌,平淡的將這些話說出口,目光並沒有躲閃,依舊看著肅文帝。
肅文帝一直看著她,半晌都沒有說話,陸公公在一旁不敢出聲,雖有心幫一把,可他更明白這時候無論誰開口出聲或許更會惹惱肅文帝,反而對行衍公夫人不利。
「你很有膽色。」
約半柱香的功夫,肅文帝才如此評判一句。
「臣妾也怕,皇上是天,您一句話臣妾便沒了命,沒了命就無法照料小文擎,若行衍公續絃之妻為人良善還罷,如若不是良善之人,小文擎豈不是要受苦?所以臣妾很怕。」
林夕落這一句吹捧倒是讓肅文帝笑了,「一張能言善辯的嘴。」
「謝皇上誇讚。」林夕落行一大禮,而此時小肉滾兒則以為林夕落在逗他,依依呀呀的比劃著笑,讓肅文帝算是徹底消除心中疑慮,看著他不由問道:
「這是想你的娘了?」
「咯咯。」
「是朕好。還是你的爹娘好?」
「咿呀……」
「留在朕的身邊可好?哎呦……」肅文帝的長鬚被小肉滾兒一把抓掉兩根,倒是讓肅文帝無奈笑歎:
「這小傢伙兒的膽子也不小,朕再見你幾次,鬍子都要被揪光了!」
「這也是小公爺與皇上親近。」陸公公接了話。肅文帝才算點頭,讓林夕落上前抱回小肉滾兒,沉寂半天才道:
「回吧,朕累了,改日想這孩子再宣召見他。」
「謝皇上,恭送皇上……」林夕落跪地叩拜,肅文帝則上了龍輦。御駕回宮。
林夕落跪在地上歎了口氣,而此時齊獻王則心中納罕的看著林夕落懷中的小肉滾兒,這孩子……就這麼招皇上喜歡?這其中的事實在太奇怪了,讓他啞口無言,半句話都插不上嘴!
這件事要回宮細細與德貴妃相談了……
齊獻王一句話都沒有說便離開此地。
林夕落抱著小肉滾兒出門,薛一已駕車等候在旁,以前他是一身黑衣黑布蒙面,如今化為小廝裝扮倒讓林夕落見到他的真顏。
一帥氣男子。右臉的額頭至下巴有一道很長的疤,由一縷黑髮遮擋,如若沒有這一道疤。他的容顏很年少,好似一十幾歲的孩童般。
長了一張娃娃臉的殺手?
林夕落想起這個就忍不住笑,可薛一終歸是殺手習慣,看誰都像仇人一樣,見到林夕落笑,他的一張臉沉如黑墨,可即便如此也讓人覺察不出他的嗜血。
殺手?根本沾不上邊兒啊!
「薛一。」林夕落與其擦肩之餘不免心生調侃,悄聲道:
「你用黑布遮住臉是不是就怕別人看到你心無懼意,反而想伸手捏一把?」
「我當殺手就是因為繼母喜歡捏我的臉。」
薛一的聲音很冷,「所以我剁了她的手。割破她的喉嚨,在她的臉上劃了二百八十八刀。」
林夕落聽完反而哈哈大笑,「這般嚇唬我也無用了,我自從跟隨公爺以後,膽子也是越來越大了,我還怕什麼?」自問之間。林夕落上了馬車,薛一呆了片刻,嘀咕著:
「我真的割破了她的喉嚨,劃了二佰八十八刀,不可怕麼?」
尋求不到答案,薛一也不再逕自糾結,如今他的角色乃是小廝兼車伕,駕馬車帶著林夕落往侯府而回。
宣陽侯今日並沒有跟隨前去送魏青巖出征,而是聽魏青山去過之後來回稟此事,可說及林夕落帶著孩子在城樓與魏青巖相見,而肅文帝沒有大怒之時,宣陽侯的臉上肌肉抽搐,而魏青山則在納悶的道:
「……五弟也實在太魯莽了,又不是初次出征,居然還這般兒女情長的,而皇上居然一點兒都不生氣,還與群臣誇讚五弟重情義,父親,您不知道當時有多少大臣快驚掉了下巴!」
宣陽侯冷哼一聲,魏青山則繼續道:
「父親,上一次您說五弟會獨攬大權,我回去想了許久,他把軍權拿過去不也是咱魏家人麼?三哥承繼世子位,五弟手握重權,我知道您是體恤我,怕我被孤立起來心中抑鬱,雖說不能征戰沙場我的確心中苦,可想明白您的心意,兒子知足了!」
「放你娘的狗屁!滾!」宣陽侯嚎啕斥罵,魏青山則嚇了一跳,眼睛驚愕的看著宣陽侯!
難不成他是會錯了意?他那一晚獨自喝醉之後,不免想明白這個道理,也體會到父親與弟弟對他的好,可今兒剛想表露一番,讓侯爺心裡舒暢些許,上演一出父子親情大戲,可孰料是他自己搞錯了?
魏青山很受傷,灰溜溜的闊步離去,而宣陽侯也很心傷,他恨不得仰頭狂嘯,他上輩子到底做錯了什麼?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結果?
儘管魏青巖是肅文帝的血脈,本尋思肅文帝壓根兒忘記此事,就將此小子當自己兒子養活,給一口飯吃罷了,可孰料自己誕下四子卻沒有一個能比得過他!
這是誰的錯?
這股滋味兒實在難以對外傾訴,憋悶的讓他找不到發洩的出口……
林夕落回到「鬱林閣」,看著空蕩蕩的屋子心裡仍然有幾分傷感。
想著魏青巖臨走時的背影,她忍不住眼圈又有幾分紅,可哭有用嗎?沒用!林夕落抹了一把眼睛,冬荷則立即打來了淨水,曹嬤嬤從西廂過來回稟這幾日的瑣事:
「……您不在這幾天三夫人與四夫人都來過,只是問一問小主子,沒有別的事。」
「那就好,咱們公爺特意派了個小廝護衛小肉滾兒,回頭您也見一見,有什麼事盡可吩咐他去做。」林夕落說著,則讓冬荷去叫薛一。
薛一從外進門給曹嬤嬤行了禮,曹嬤嬤左右打量半晌,只囑咐幾句便罷,林夕落讓冬荷過去幫著薛一準備些雜物,而曹嬤嬤則納罕的道:
「夫人,這是公爺派來的人?」
林夕落點了頭,「是啊,他是軍戶家中之人,會點兒拳腳功夫。」
「怎麼看著這麼奇怪呢?」曹嬤嬤嘀咕著,林夕落豁然嚇了一跳,「哪裡奇怪?」
「說不清楚,就是看著很奇怪,不過既然是公爺吩咐的,留下便罷,不過夫人可要多多注意,公爺雖然照料著軍戶的遺孤,可不能太過寵溺他們了,何況對公爺忠心與對您忠心可是兩碼事,能不能照料好小公爺,您可要好好的看一看才行。」
曹嬤嬤在此嘮叨半晌,林夕落耳中聽著,心中腹誹,薛一一個殺手出身的人裝小廝?怎麼可能不奇怪?
可她又有什麼辦法?見曹嬤嬤說個沒完只得道:
「曹嬤嬤您放心,那是我的兒子,我怎能不盯著?不過您也知道我這裡人多事雜的,何況公爺離開我更要忙,這等重任就交給您了。」
「老奴定不負夫人期望,一定盯好!」曹嬤嬤就等著林夕落這一句話,說完就抱著小肉滾兒回了側間去睡了。
林夕落歎口氣無奈的笑,秋翠也不知這薛一為何人,在一旁問道:
「夫人,這人是有點兒奇怪,從來了就與冬荷說話,奴婢上前他都不搭理!」
「行啊,爺吩咐來的人定是有用處的,好歹有個人能與他說上話,就由冬荷管著吧。」林夕落隨口敷衍也沒有多想,秋翠儘管心中納悶,可她心思沒那麼細,更沒有往細處想,索性不了了之,反正在這些丫鬟之中,冬荷的人緣也比她要好的多。
誰讓她們是軍戶中出來的丫鬟,沒冬荷那麼規矩懂事的?
此時薛一正在看冬荷為他準備著日常所需之物,忽然道:
「你怎麼不看我一眼?」
「嗯?」冬荷一怔,看他?冬荷下意識的抬頭,這不就是一張娃娃臉。
薛一的眼神變了神色,沒有了裝出來的漫不經心,而是一副格外鎮定的冷漠……
冬荷細細的看到他那一雙眼睛時愣了一下,隨即大驚的險些喊出聲!
薛一滿足的牽動嘴角,抱著物件往廂房而去。
冬荷面紅耳赤,靠在牆上用手不停的拍著胸口緩了好半晌,心砰砰的跳的厲害,他……他的那雙眼睛,就是……就是夜晚曾出現過的人。
怎麼會是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