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山伯的死在幽州城內好像隨風飄逝的一朵雪花,落地之後便無影無蹤,連喪事都辦的格外低調。
沒有人對此提及一句,可在某些人的心中,這件事卻永遠無法忘懷,這個人便是太子周青揚。
荊山伯自盡的當日,他便被皇上親自召到跟前,讓他仔細回稟此事,說是回稟不如說是拷問,這一種感覺讓周青揚發自內心的厭惡。
他承認,他有些亟不可待了!
荊山伯的死與他毫無關聯,可如今這一盆污水無人來認,那豈不是就讓他來背這個黑鍋?
背黑鍋的感覺很噁心,不僅是疼,而且疼的撕心裂肺,好像有一道永遠不癒合也不流血的傷口,讓周青揚狂躁到無法鎮定下來。
為什麼會出現這一種感覺?
之前他隱忍多年,即便是皇上獨寵齊獻王他也沒有如今這般煩躁,即便是被其餘皇弟當面指責,他周青揚也都能笑而應對,可如今呢?
周青揚胡亂猜測,而後忽然想出這其中的根源所在,那便是他曾經握住過權,而如今,權去手空了……
皇上離開幽州城由他監國的這一段時間,周青揚過的如仙一般自在,即便有一些事沒有如他所想那樣的發生、進行,可在心裡上他初次的暢懷自若。
而如今皇上歸來,他手中的一切全都空無一物……好似是讓一隻飢餓的猛獸舔了一口血腥的肉,卻讓他繼續忍耐飢腸轆轆的日子,野獸會猛撲,而人也無法忍耐。
周青揚回到自己的宮內將所有人都攆了出去,獨自在屋中摔打發洩,待這一切進行完畢。他則沉默思忖,到底是誰對荊山伯動手賴在了他的身上?
這個人,他一定要找出來!
周青揚下令徹查此人。而魏青巖得知這個消息則漠然淡定。
人雖不是魏青巖下令處死,可這個人的死對周青揚來說,有著不小的打擊。
無論是勢力、還是勢頭……
林夕落聽著這個消息不免有些驚訝。但這種事不是她一個女眷能夠操心的……
福陵王匆匆趕至侯府尋魏青巖商議,而林夕落則在屋中與姜氏說著閒話。
姜氏自當也知道荊山伯自盡一事。如今魏青羽整日跟隨宣陽侯,即便想不知道都不太可能。
「荊山伯之子被貶離幽州城,落了個九品的芝麻官兒,帶著荊山伯夫人一同離開了。」姜氏說到一半頓了下:
「這事兒也挺慘的,聽說荊山伯過世,連個上好的棺材都沒能用上,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如若不是她們還跟太子妃掛著親戚,恐怕連這樣一個芝麻官兒都得不著了。」
「這種人就是被拿來當靶子用的。」林夕落對此沒有絲毫同情,「之前還有風言風語的傳來,說是如今我有孕在身,惹了我的都沒有好下場,刑克的爺們兒生刑克的兒子,我肚子裡的孩子生出來也是個克人的,都要躲遠著點兒。」
姜氏瞪眼,「你怎麼聽說的?」
她可早就聽說了,也怕林夕落知道再發了火。這才接連兩天都守了這兒,怕別人傳進謠言來。
林夕落則笑的很燦,「我有什麼不能知道的?我知道的還多著呢,這消息就是荊山伯夫人臨走時候說的。她心裡頭還記恨著我,卻不想一想自個兒的錯。」
「都是滿嘴胡說,存心報復。」姜氏冷哼後歎口氣,「合著我在你院子裡挨個的叮囑是白說了,你都知道了,我還藏什麼。」
「這有什麼好藏的?五爺就差被人說成鬼投胎了,這不也活的好好的?」林夕落擠兌兩句魏青巖,則更是高興,姜氏無奈的拍她,「對孩子可不能這麼說,五弟過的多苦。」
「這自當知道,如若孩子生下來誰敢這般說,我就撕了他的嘴!」林夕落雖是隨口說,姜氏卻知道她真做得出來,這懷著孕呢,手裡頭還把玩著雕刀,誰惹得起?
二人笑著說半晌,而這一會兒秋紅則從外進來,「五夫人,方太姨娘到了門口,說是要來探望您一下,問您可否方便。」
方太姨娘?她來幹什麼?
林夕落與姜氏的臉色都沉了下來,姜氏先開了口,「她如今春風得意的很,上一次侯夫人出去接旨可把她嚇壞了,如今見侯爺沒有動作,她則氣焰更盛了。」
「不見,讓她走,就說我正睡著。」林夕落一口回絕,「誰知道她又打了什麼歪主意。」
姜氏也點頭,「你如今懷著身子,即便拒絕了她也說不出什麼。」
林夕落吩咐秋紅去傳話,而秋紅匆匆而去,過了一會兒則又跑進來,回稟道:
「五夫人,這方太姨娘牟上了,奴婢說您睡著,她偏要奴婢將她給您準備的物件拿進來,奴婢推脫幾句被她數落了,更是在院門口一件一件的親自擺出來,這可怎麼辦?」
「那就由著她擺好了,然後查看清楚了,再讓陳媽媽去將物件收攏齊了,直接送回鬱林閣的大庫中,別往這個園子裡抬,跟我鬥這份機靈?」林夕落是真生了氣,這方太姨娘又耍什麼花樣?
秋紅正要出門去找陳媽媽,陳媽媽卻正從門外跑進來,「五夫人,四爺來了!」
魏青山?
林夕落則更是氣,這方太姨娘想進這院子一次,連魏青山都給找了出來?這可是安的什麼心啊?
姜氏將此事有些不好辦,則主動出頭道:「五弟妹先歇著,我出去看一看。」
「我隨三嫂一同去。」林夕落召喚冬荷,「給我準備衣裳,要厚厚的棉靴。」
「這外面可冷著呢,下了雪,你還是不要出去。」姜氏阻撓,林夕落則搖頭,「今兒不知道她有什麼打算,往後再接二連三的來豈不是推擋不開,何況還有四爺在?」
姜氏也是皺了眉,「這人還真不懂規矩了,女眷的事,把大男人尋來作甚?」
林夕落道:「懂得羞恥之人,也不會爬今日之位了。」
收攏好衣裝,冬荷則扶著林夕落往門口而去,雖說離門口不遠,但這初冬的第一場雪格外大,即便清掃乾淨,地上也冒著寒氣,林夕落緩緩出門,就見魏青山沉著臉在罵齊氏:
「好好的不陪著太姨娘忙碌事,跑到這兒來做什麼?侯爺之命你當耳旁風不成?五弟這裡何物都不缺,你們帶頭跑來送東西,還斥罵人家丫鬟,你們是吃飽了撐的?還容不容我在侯府有一分兄弟之情?有這一份臉面了?」
「我們也是好心好意的來給五弟妹送冬裝,前兒個旁人送了太姨娘一條火狐的皮領,太姨娘說此物甚好,不捨得用才送來給五弟妹,可孰料……孰料她的丫鬟連院子都不讓進,這是誰的錯兒?」
齊氏一邊哭一邊訴委屈:
「送禮送上門還有了不是,四爺您要兄弟之情,我來為您圓兄弟之情,難道有不對嗎?」
魏青山冷哼:
「一條破狐狸領子留著自己用就是了,齊獻王妃送了一箱子,你瞧見五弟妹用了麼?」
齊氏怔住,想反駁那不是一家人,自己是家人,可這樣的話她實在說不出口。
方太姨娘在一旁站了許久,則苦笑道:
「無妨,四爺也是惦念著兄弟,兄弟比任何人都重要……」
「太姨娘,您這是何必呢?」魏青山苦歎一聲,也實在抓頭無轍,他終歸是姨娘所生,縱使她再有不對,可也是自己的生母啊!
而這一會兒,院子內有緩緩的人影出現,魏青山見到是林夕落與姜氏,則收了心中焦躁煩氣,穩定站好,剛剛訓了自己的生母和妻子,對這位弟妹他也得說兩句,總不能讓自己這一行人心生隔閡和記恨吧?
林夕落扶著腰給眾人行了禮,隨即才道:
「四爺今兒怎麼也來了?五爺與福陵王正在『鬱林閣』喝茶,您怎麼沒過去?」
開口第一句就要把魏青山攆走,魏青山剛剛準備了半晌的話語是噎在喉嚨裡說不出來!
說什麼?剛剛還說怕有隔閡,可人家第一句就讓自己去見魏青巖與福陵王,這可不是一般兄弟關係能做到的!
「呃……對,福陵王來了,我還以為是在此地,我、我這就去。」魏青山說著,則又寒暄兩句便匆匆離去,齊氏看著他的背影則咬牙切齒,自己怎麼就跟了這樣一個無擔當的男人?
福陵王離去,林夕落則看著方太姨娘,「太姨娘送物件來何必還親自跑一趟,讓下人們動腳就行了,這天寒地凍的,您也要多注意著身子,您雖好心好意,可連四爺都掛念著,還親自來陪送您,您可真有福氣。」
這話聽著就是擠兌……
方太姨娘笑道:
「心裡頭掛念著五夫人,也的確是老了,老的連下人們都不認得我了。」
「您常年都在『筱福居』的小院中不露面,自當認得您的人少。」林夕落才不顧忌她話語中的不滿,隨意說了一句也不讓進院子坐一坐,「太姨娘今兒來不知有何貴幹?」
「冬日了,侯府的管事前陣子去糧倉取糧,可糧倉的管事說不付銀子不讓取,即便是侯府的人也不行,我就要來問一問五夫人了,這事兒可是你下的令?」
方太姨娘笑言,林夕落看向姜氏,目光中好似在說:
無事不登三寶殿,沒說錯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