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落本已經卸掉了髮髻上的釵簪,如今得知侯夫人來,她只得氣鼓鼓的又別在髮髻之上!
一邊動手裝扮,心裡則冷靜下來思忖侯夫人來此所為何事。
一聲招呼都不打、而且還是她親自登門,這恐怕是從未出現過的事吧?起碼在林夕落的印象當中,這是侯夫人從沒做過的事,那她能是為何呢?
這事兒不得不聯想到魏青巖的身上……
離開侯府,太子來探過魏青巖,又與福陵王見過面,這才幾日的功夫而已,難道說侯夫人覺出他們離開侯府,對魏仲良不利了?
不過事出反常即為妖,林夕落是絕不會認為侯夫人心存善意,心裡冷靜的想了一通之後,她則帶著青葉與秋翠二人往前堂而去。
胡氏正陪著侯夫人用茶談敘,臉上雖然笑著,可她本就不願應酬這等公侯王貴,即便能寒暄幾句,心裡也是不舒坦的,何況這位侯夫人隻字不提來意,這是為何?
夕落怎麼還不來?
胡氏已不知心底多少次湧了這個念頭,侯夫人看她走神,不免輕笑道:
「您還是惦記著女兒吧?說起來,夕落這孩子倒是個聰慧的,雖說性子跳脫了些,規禮不足,可為人直爽也極為能幹,她在侯府的時候不覺得,這離開沒幾日,我倒有些想她了……」
胡氏聽了這話不由得渾身乍起冷汗,她想林夕落?也真說得出來!縱使自己這腦子不夠靈光,也知道這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家中就這一個女兒,自幼便是疼愛的。我家老爺自幼拘謹慣了,實在不願孩子們也被禮規束縛,這才縱著兩個孩子隨意遊樂玩耍,不過夕落也是爭氣的,性子雖厲了些。好歹不受委屈,提及詩書女紅,她也是數一數二。拿得出手的……」
胡氏緩緩細語,壓根兒不提林夕落有一點兒錯,她這當娘的可以說閨女的不足。旁人憑什麼拿這說嘴?
侯夫人怔了片刻。嘴角微微抽抖,說兩句話吹捧下便罷了,她這當娘的還真不知自家閨女是個什麼德性?
若非想讓林夕落回侯府,她怎會親自來到這「景蘇苑」?
「林夫人提及夕落的女紅,我倒是沒見過了,居於侯府倒不需她自個兒動手做什麼,只是偶爾還喜歡把玩那雕刀、雕木的物件,哎呦。說起來不怕您笑話,瞧著那鋒銳的針刺我就眼暈,可老五那孩子就是縱著她。我也只得容了,物件倒是雕的好看。」
侯夫人提及雕藝。無非在斥林夕落是個匠女,沒規矩,可這話她自己覺得是寬容大度,不對林夕落過於拘束,但聽及胡氏的耳朵裡卻是大大的諷刺!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否則姑爺當初也不會執意娶夕落?不過侯夫人這般說倒讓我驚詫了,說句逾越的,宣陽侯爺是武將出身,一刀砍出個爵位來,您卻怕雕針雕刀的小物件?若非您說,我還以為您的膽量高於旁人……」
胡氏話語說的格外尖銳,侯夫人心裡也起了惱,她主動上門來卻還被這一個小出身的女人擠兌?她這侯夫人的顏面往哪裡放?
心中氣急,正準備再回一二句,而這一會兒功夫,門外的丫鬟傳話道:
「五夫人到!」
林夕落進門,就看到侯夫人與胡氏俱都黑沉著臉,顯然剛剛言談不順……
「侯夫人,母親。」林夕落一一上前行禮,隨即選了胡氏身旁的位子坐下,看著侯夫人道:
「您今兒前來也沒派人來知喚一聲,五爺不在……」
魏青巖都不在,她還能有何可說?
但凡提了事,林夕落俱都可已魏青巖不在為由頭推掉,男人不在家,她個女人怎麼做的了主?
林夕落這番說完,侯夫人臉色果真又沉了幾分,可人即已經來了,她也不能二話不說就回去,沉思片刻才開了口:
「仲恆在這裡不給你們添麻煩吧?」
「您要帶他回嗎?」林夕落不答反問,侯夫人怔住不知該如何說,胡氏從中圓了場,也是想離開此地不願多留:
「說起仲恆我倒是忘記了,今兒姑爺出門了,沒帶你們眾人玩,倒是要吩咐大廚房多籌備些飯菜,我先親自去囑咐一聲,侯夫人稍坐。」
「林夫人慢行。」侯夫人與她互相見了禮,胡氏則匆匆離去……
林夕落看胡氏行出此地,心裡也鬆了口氣。
胡氏離去也是給她騰出個能隨意說話的地兒來,否則胡氏若在,林夕落若說出幾句反駁無理的話,她這身為當母親的很容易被侯夫人拿捏住。
只剩這婆媳二人,侯夫人則換了一分姿態,雖沒有侯府中的嚴厲,但也掛上威嚴之色,「你探望娘家人已有多日,也該回侯府了。」
「這事兒要聽五爺的意思,我是做不了主的。」林夕落當即便把魏青巖擺出來,侯夫人只淡笑一下,「這裡是你的娘家,你若先提及,他怎會不應?別鬧的讓你父母攆你二人走才好……」
「你在威脅我?」林夕落聽及這話,她無非是要向胡氏施壓,父母乃她的逆鱗,無人能碰!
「這話從何說起?難不成我好心好意的邀你們回府,還成了錯兒?你也不出去瞧一瞧,誰家的媳婦兒不住在婆家,還帶著姑爺跑回娘家?你總不能讓老五落個入贅的名聲?林家也能擔得起?」侯夫人陰陽怪氣的說著,又換了話道:
「除卻這個,我也不能讓人謠傳乃我不容人,你若不回府我就要與林夫人好生說道說道了。」
「可這事兒五爺……」
「他回不回我不管,但你得回!」侯夫人不容林夕落反駁,壓根兒將魏青巖拋除在外,
林夕落心中氣的犯暈,可又對此無可奈何。
說及無奈?她自是不怕這位侯夫人,可她怕胡氏的名譽受損。
本身林政孝接連提陞官位就已是魏青巖在後推動才有今日官職,當初耳邊雜言惡語也著實沒少聽,可一場大戰,林政孝在太僕寺功勞卓越,乃是眾人親眼所見,故而這等傳聞也淡淡消去,不再提及。
可林政孝有本事、有資歷能挽回這份顏面,胡氏怎麼辦?
何況林夕落更覺得侯夫人巴不得鬧開此事。
傳出她親自接兒媳歸府卻被硬性拒絕的故事來,侯夫人成了寬容大度的可憐人,胡氏與林夕落反倒成了惡人了,接連魏青巖也會被牽扯進去,林政孝因女婿而陞官位恐怕也會再炒一遍沸沸揚揚。
怪不得這老婆子親自登門,心腸可夠歹毒的……
林夕落雖能想出她的目的何在,可提及回宣陽侯府,她是一百個不樂意。
剛剛舒坦幾天,就這麼要回去了?飛出籠中的鳥兒,怎能自願鑽回囚籠之中,當個被人觀賞的笑柄?
如若是在以前,林夕落恐怕當即便強硬拒絕,管你什麼侯府的夫人、管你什麼牽扯出一串利益關係,她自己心裡舒坦為妙,可如今的她絕不會這樣做,她要想出個辦法,既不能讓自家人吃虧,更不能讓侯夫人得逞……
可林夕落不是個反應超快的人,她需要慢慢的想、想出個辦法來讓侯夫人啞口無言。
侯夫人見林夕落低頭不語,便知她心中擔憂何事。
之所以親自來到「景蘇苑」,就因為侯夫人知道林夕落乃一孝女,她自不會讓其父母丟失顏面,何況,她此時不能對魏青巖與林夕落鬆手,因她如今已被逼至絕路,再無回頭的餘地。
想起昨日宣陽侯回來的告誡、想起孫氏晚間來說的話,哪一樣是對她這位侯夫人有利的?
沒有魏青巖在後撐著,即便魏仲良得了宣陽侯世子之位,那也是個空架子……
林夕落在尋辦法留出時辰,轉頭吩咐秋翠道:
「天氣炎熱,侯夫人最怕熱了,去吩咐人沏杯果茶來。」
秋翠應下便走,林夕落則是說起果茶的來歷:「……這是前陣子羅夫人送來的,因色澤違了規制,才沒拿去侯府。」
侯夫人見她開始轉移話題,不免繼續問道:
「果茶我自是喜歡的,可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總要有句痛快話兒。」
「事兒不是我一個人能做主的,總要由我與五爺商議一下。」林夕落話音還未落地,侯夫人當即道:「他在何處?我這就派人去問一問。」
「他去何處,我卻不知道了。」林夕落話語說著,花媽媽則從外湊了來,「侯夫人,門口有侍衛前來回稟,壽永伯夫人前去拜訪,正在侯府中等您。」
有人到訪?林夕落豁然一驚,隨口道:
「既是有人來訪,那便不久留您了。」
侯夫人卻沒起身,看著林夕落,口中則與花媽媽道:
「不回了,去告知壽永伯夫人,我正親自來接五兒媳婦兒回家……」
侯夫人這話一出,林夕落當即眉頭蹙緊,二人對視的目光中擦出了前所未有的鋒銳火苗,侯夫人在挑釁、在威脅,告知旁人她來接林夕落回家?如若林夕落不回,這事兒一傳十、十傳百,以訛傳訛指不定會傳出什麼花樣!
這老太婆實在太過陰損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