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落離開了「書閒庭」,對這個地方她有著非比尋常的厭惡。
可門前那一寬敞的空院子,她仍能憶起魏青巖為其及笄插簪時的場景。
站在這空場之地,林夕落閉上眼眸,回想著那時的緊張、怒氣、回想著魏青巖出現後的眾人震驚、恐懼還有她的仰頭大笑……任何事,都抵不過時間的催促,無論這以後的路有多麼坎坷難行,她都要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重新的睜開眼,林夕落下意識的朝向岸邊看去,幼童朗朗書生依舊,可那岸邊依舊有一個男人,還是他。
林豎賢一直在望向這方,冬荷順著林夕落的目光看去,連忙湊她身邊道:
「夫人,那是林先生。」
林夕落點了頭,輕言道:「我們過去。」
冬荷左右看看,生怕被人發現似的,林夕落倒足夠坦然,就這般一步一步的走向那裡。
林豎賢沒有想到她會這樣行走而來,臉上帶幾分尷尬,拱手道:
「今日本不想來此,而後得魏大人親自派人去尋,這才來此地等候。」
「晚間父親與母親欲同見通政使,五爺讓先生到此,想必也有讓您隨同之意,先生如今乃是皇上寵信的翰林院修撰,與朝臣私下談敘廣為結交也是好事,越是結交甚廣,越無人敢輕易動您了。」
林夕落這話無非是在說齊獻王的糾纏,林豎賢怎能不懂?
嘴角抽搐,他不免揉額,「能得修撰一職也乃魏大人提點,旁日只覺滿腹古文通略,如今真進了翰林院。只覺螻蟻之矣,讓魏大人失望了。」
林夕落知他是在遮掩心虛,否則也不會句句提及魏青巖?
「這事兒我倒不清楚了。先生可是欲見他?不妨同去。」林夕落側身引讓,林豎賢拱手道好,二人則一同前往正堂去尋魏青巖。
瞧見這二人一同來此。林政齊的眼光立即看向魏青巖,魏青巖的嘴角上揚。看著林夕落道:
「你已知林豎賢到此?我倒不必再派人去尋你了。」
「剛剛去見了祖父,正巧先生也在『書閒庭』,便一同來了。」林夕落說起林忠德,她立即看到林政武的臉色不對,林政齊多幾分猜度。
林政孝看著林豎賢道:「晚間隨同表叔父出門一趟。」
雖這般說,可林政孝未提去至何處,林豎賢剛剛已得林夕落的消息。自然不會再問,只點頭應下便罷。
林夕落尋了時機與魏青巖說起林政孝與胡氏欲回「景蘇苑」之事,魏青巖滿口答應,更是道:
「這話我來提較好,免得岳父為難。」
林夕落笑道:「本就是想讓你來做這惡人。」
魏青巖緊攥一把她的小手,隨即便等候林府宴請。
眾人齊聚正堂,林忠德的目光則時時看向林夕落與林豎賢,可魏青巖分毫不忌,倒是讓林忠德頗為納罕……
飯菜吃用過後,魏青巖則直接道:
「稍後離去。岳父、岳母大人與我同行,便不再回林府。」
林忠德的臉瞬間一冷,「回來還欲再走?這不合適吧?」
「那裡離侯府較近,夕落想念她們隨時都可見到。」魏青巖看向林政孝面容之上的為難。開口道:「岳父大人可有異議?」
林政孝見他這般問,則是道:
「我自當願意時常能見到夕落這丫頭,尋常她吵鬧惹事,如今嫁了,身邊倒覺得空落,離不開了……」
魏青巖當即拍板,「那就這樣定了。」吩咐侍衛道:「去『宗秀園』將行囊裝車,送回『景蘇苑』。」
侍衛即刻領命前去,林忠德這未等把腹中之言說出口,那方連行囊都收妥好,熱絡的宴請好似被淋了一層冰,瞬間乍冷,林忠德心中滿腹狠話,卻一個字都不敢出口!
林政武倒更願意林政孝等人搬走,這幾日他整日見林忠德將他叫至身旁相談,便格外不爽,這林府是他這嫡長子的,哪能容一庶子出風頭?不過是憑借女兒嫁的好才能接連高昇,不過都是些沒油水的官職,去太僕寺養個馬,還能吃馬肉不成?
林政武看了林政孝一眼,隨即與林忠德道:
「父親,七弟還是惦念九侄女,您也惦念他,可尋常七弟自會前來探望您,戰事一停,太僕寺也沒那麼多辛勞之事,您自可放心。」
但凡長了耳朵的,都知這話語中有諷刺之意,林政孝是慣於凡事退讓二步,魏青巖的身份若與他爭辯此事,不免太過自貶。
林豎賢在一旁道:
「願辛勞總好過怨辛勞,七表叔父乃前者,否則也不會得通政司通政使宴請。」
這一句話可是讓林忠德都瞪了眼,林政孝沒想到林豎賢會突然出這一句,則是道:「何來宴請?不過是晚間小聚。」
林政武好似嘴巴裡吞了個癩蛤蟆,通政司那是何地?那是檢查內外奏章和申訴文書之地,是皇上格外看重之地,他……他居然與通政使相見,難不成要去那裡?
剛剛諷刺完其是個養馬的,隨即便傳來如此消息,林政武雖知這乃是魏青巖的手段,可他卻半句話都說不出!
林綺蘭嫁的還乃是王爺,他不還在這一禮部五品閒官上分毫未動?
這巴掌雖抽了出去,結果反倒是抽了自個兒臉上,林政武目光陰狠的看向林豎賢,都是他在此拆台,否則哪會如此?
林忠德哆嗦了兩下嘴,故作欣慰的道:
「政孝有此出息,為父欣慰!」
林政孝起身行禮,也未多敘,只言道:
「……兒子也定不會讓父親失望。」
門外侍衛前來回稟行囊已經收拾妥當,魏青巖則起了身,林夕落見那方已有離去之意,拽了拽胡氏的衣角,胡氏立即與田氏道:「這就要走了。」
田氏自也知曉她們與回「景蘇苑」,便是道:「改日我再去看你。」
胡氏點了點頭,帶著天詡便往外走,魏青巖主動走到林夕落這方來,柔聲道:
「你隨同我騎馬,還是我陪你坐馬車?」
魏青巖這一做派,倒是讓周圍的女眷臉上掛了驚愕之意,魏大人這一冷面之人在林夕落面前如此柔情?這實在太難讓人相信了!
林夕落知他這是故意而為,便是道:「馬車。」
魏青巖點頭,到門口吩咐侍衛套車,林夕落頓時耳邊一陣烏鴉般的艷羨好奇之聲,連胡氏都被問的推不開身,還是魏青巖又親自進門,才將眾人帶出。
隨著魏青巖上了馬車,離開林府,林夕落捂著耳朵抱怨道:
「我現在的耳朵還在嗡嗡作響!」
魏青巖將她摟在懷裡,「怎麼?我當眾對你好,還是錯了?」
林夕落瞪他,撇嘴道:「小氣。」
「為何如此說辭?」魏青巖的臉上沒有意外之色,而是平淡等她把這層窗戶紙揭破。
林夕落也不隱藏,直接道:
「先生與我同去見你,你心中酸溜溜的,自會尋找機會來報復一下,連天詡與我親近,你都不允,這還不是小氣?」
「你全都猜中了。」魏青巖不否認,林夕落主動坐他腿上,解開領子,指著那紅印道:「這也是你故意的!」
魏青巖不由得笑出口:「你是我的女人。」
「那也不用這樣證明,霸道!」林夕落抱怨著,魏青巖「啪啪」打了她幾下屁股,「還敢指責我?」
林夕落捂著屁股,「你不信任我!」
魏青巖大手替她揉著,口中道:「信,可這瞧見了,心裡頭就是過不去,怎麼辦?你總要補償一二?」
林夕落被他摩挲的難受,「這是馬車上……」
「那又如何?」魏青巖如此說辭,林夕落倒起了壞意,小舌頭湊了他的耳朵邊上,不停的吹著柔氣,小手摸來摸去,倒是讓魏青巖悶哼難忍,先將她放了手,「等晚間回去,看我如何收拾你。」
林夕落「咯咯」笑起,看他灌了一肚子涼茶,一直笑到通政使府邸門前。
林豎賢一直跟隨林政孝身後,眾人等至魏青巖與林夕落下了馬車,看他二人牽著手進門,林豎賢一直都低著頭,而看到另外一方李泊言也趕至此處,他的心裡還算多少有些欣慰。
李泊言上前給林政孝、胡氏行了禮,「義父、義母。」
「往後直接喊爹、娘即可,何必這麼拘束。」林政孝如此說辭,李泊言自是遵從。
眾人隨同魏青巖與林夕落進了府邸,未過半晌,太僕寺卿羅大人一家也趕到此處,除卻羅夫人,還有涵雨也同行。
羅夫人、胡氏等女眷聚集此處,等候通政使的到來,羅夫人特意告誡林夕落:
「通政使大人與魏大人交好,但同侯府眾位爺也多少走的近些,其女兒你要多多注意,別看她年紀小,你們侯府的二夫人與她略有交情。」
「謝羅夫人提點。」林夕落道了謝,羅夫人連忙擺手:
「何來提點,不過是提醒兩句,也免得落不下面子。」
林夕落也不在此時客套,心中只想著這位通政使的女兒到底是何模樣,不過她既是與宋氏交好,豈不正與她是對頭?林夕落想到此也未即刻將其女劃至宋氏的界限,心中做好了應對的打算,便只有耐心等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