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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九章 族 文 / 琴律

    林夕落瞧著眼前這番狀況,縱使不懂林家幾房人的恩怨糾葛,起碼也看得出自家這一方被當了靶子。

    一方說恕、一方說責,可兩方不過是在比誰的話語權更重,絕非是心向林政孝,也非是疼她這位九侄女。

    即便林政武話語未有責怪,可他那副漫不經心、而後審度思忖的模樣,明擺著想的不是她們這一房,否則還用派人把她叫到這裡來?

    而且還是在林政孝被老太爺叫上了樓,還任由七叔八姑眾人在此之時,把她個十四歲的小丫頭叫來?

    林夕落臉上露出迷茫之色,目光一直在看著她那位祖父,連林政孝都沒看半眼。

    這老頭子才是關鍵……

    聽著林政齊的話,林忠德瞪他一眼,「放縱?何出此言?」

    老太爺這一反問,林政齊不知該回什麼話,嘴皮子吧嗒幾下才緩緩說出:

    「畢竟是在大門口杖斃了兩名小廝,九侄女還是個未及笄的丫頭!」

    茶杯重落,那清脆聲響讓所有人都心裡一顫,未等緩過來就見老太爺指著他們便開口罵:

    「為兩個奴才你還要責她不成?好歹她姓個林字,那奴才逾越她抽個嘴巴怎麼著?難道不該當即責罰?那兩個小廝關門不開,不出去迎候,杖斃本是理所應當,林家百年名號奉的就是『規矩』二字,讓你們處置個事,八竿子打不著的全都聚此嗡嗡不停,給她個小丫頭叫來不提,還在這裡為倆死了的奴才往回找理?你是奴才還是他們是奴才?主奴之分都認不清,五品的官銜嚥了狗肚子去了,全是混賬!」

    說到最後,老太爺重拍桌案,那茶杯清脆挑落的聲音讓林政武和林政齊急忙上前請罪,「父親教訓的是,兒子知錯了!」

    老太爺看著林政孝,隨即看向林夕落,「這丫頭的規矩也不夠,你個丫頭怎能伸手去抽那奴才的嘴巴,恩?成何體統!」

    輪到自己挨罵,林夕落即刻上前,委屈道:

    「孫女記住祖父教誨,下次絕不親自動手,一定命小廝用籐條抽。」

    老太爺話語沒說完就怔住,再看她一臉認真的模樣,只得皺了眉,吩咐林政孝道:「去吧去吧,休歇幾日,然後送她到族學,好好學學什麼是規矩!」

    「謝過父親。」林政孝即刻行禮,林夕落見這老頭子不再看她,縱使心頭疑問也未再開口,叩禮後便跟隨林政孝出了門。

    剛剛跨過這「書閒庭」的大門,就聽到裡面傳來老太爺怒吼訓斥話語,林夕落旁的倒是沒太聽清,但老太爺一連怒罵六聲的「混賬混賬混賬……」她清晰可聞,而且無比順暢舒心,好比天籟般美妙,腦中迴響了那放眼望去的腦袋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該!活該!

    「爹,弟弟呢?」林夕落剛剛沒看到林天詡,此時還不見他著實的焦慮,她看那杖斃是暈血昏過去,這六歲的小傢伙兒不會出什麼事吧?

    「老太爺考問幾句,他倒都答了上來,老太爺一高興,直接派人送他去族學了。」林政孝隨手擦擦額頭的汗,便催促林夕落上轎,二人也未對此再多說,只等著回到院落再仔細詳談。

    林夕落此時才有心從轎簾子的縫隙中對林府看上幾眼,可除卻假山湖泊就是亭台樓閣,聞聞花香瀰漫,穿過不知多少道大門小門這才停了轎。

    春桃上前扶著林夕落下來,林夕落站在原地看了一圈,二進的院子,門口豎列三個描紅石雕字:宗秀園。

    胡氏就等候在院子門口,看到她父女二人歸來,急忙迎上前,上下打量一番抱著林夕落就是掉眼淚,林政孝本是有話欲出,待看到這院子裡有些許陌生面孔便閉上了嘴。

    那兩個二姨太太派來的丫鬟怔刻後上前行了禮,林夕落沒有多話,讓胡氏隨同林政孝先行進正堂,杏兒站在一旁可憐巴巴的瞧著她,林夕落朝著那倆丫鬟努了努嘴便帶著春桃進了屋,那二丫鬟也要跟進,杏兒顧不得林夕落肯搭理她而露喜,連忙上前擋住開始問話:

    「二姨太太是吩咐你們來伺候老爺的?還是伺候夫人、九姑娘的?」

    二位丫鬟遲疑,其中一人回道:「只是吩咐到這院子裡來伺候。」

    「那你二人先去燒水來給老爺、夫人沏上茶,九姑娘喜歡花茶,裡面不能放苦的,也不要太多的蜜,水不可滾熱,你二人去吧。」

    杏兒說完此話,索性搬了個小杌子坐在正堂門口,這倆丫鬟氣的直瞪眼,可看杏兒歪著腦袋瞪她二人也著實說不出話,顯然這七老爺、七夫人和九姑娘在談私事,她二人如若硬要湊過去也著實不妥。

    互相對視一眼,二人扭身離去,杏兒看了看門口,只覺坐得太近不合適,把小杌子搬遠些又坐下來……

    林政孝進門第一件事就問起這些面容陌生的下人是從何來,而胡氏最先問起的則是林天詡,二人異口同聲,而後還是胡氏先回答了林政孝,「都是二姨太太送來的。」

    林政孝皺了皺眉,答著她的提問:

    「老太爺剛進門便讓我與天詡去了『書閒庭』,本還以為他要問起今日之事,孰料只讓大哥處置,他專心問起天詡學的千字文,考問幾句,又看他寫字,隨即問起他為何敢數板子看杖斃,天詡小臉刷白卻仍說男娃子不能丟人,老太爺倒是高興,直接派人送天詡去了族學……」轉頭若有所思的看了林夕落一眼,「夕落歇幾日,也要去。」

    胡氏伸長了脖子瞪眼道:「老爺,這是要把她二人留下?咱們……咱們可不在此地常呆啊!」

    林政孝攤手無策,苦著臉道:「父親開了口,我又怎能反駁?」

    胡氏怔住說不出話,低頭揪著帕子滿臉都是擔憂,林政孝則問起林夕落怎麼會去「書閒庭」,林夕落把過程大致的說了一遍,但對林政齊和那位八姑母、最後開懷暢笑的少年說的格外細緻,待全部敘完,她斟酌下問道:

    「父親,女兒離開林府時年幼無知,您如今可否再紹介一番這些親眷?免得女兒過後失禮。」林夕落無非是想知道這些人到底是哪一枝上的?這個派系分不清,著實是大忌。

    林政孝沒開口,胡氏接話道:

    「莫說你不記得,連娘都有些糊塗了,七年未歸,今日有人送了信兒,說是四姑奶奶得知我們已到幽州城,想要回來見上一見,可我都記不得這位四姑奶奶長什麼模樣……」

    林政孝點了點頭,似是縷一縷思路,才與她母子二人款款道來。

    林忠德除卻故去的老夫人外,共有四名姨太太,林政孝生母是第一位姨太太,但已過世自此不提,嫡系兄姐共二人,一位是林政武,另外是林政孝的二姐,早已嫁人不在林府。

    二姨太太之所以在老夫人故去後極有地位,是因她誕下的林政孝三哥林政齊、六哥林政肅都極為出息,林政齊如今乃是吏部員外郎,從五品的官銜,林政肅在大理寺行職,正六品的官銜。

    林政武雖為嫡長子,可他是工部郎中,雖為正五品的官銜,油水、人脈比林政齊不參上下,甚至比之不足,因是嫡長子,抬著身份,為人不如林政齊油滑,在府外反倒不如林政齊吃得開。

    林夕落的那位八姑母也是二姨太太所生,她的夫婿乃是大理寺卿、正三品官員的嫡子媳婦兒,如此一來,二姨太太才能左右逢迎,在林府中除卻名分夠不上之外,實則與過世的老夫人不差半點兒。

    至於胡氏剛剛所提的四姑奶奶、林夕落的四姑母、五姑母乃是三姨太太所生,如今早已嫁人,與林政孝姐弟間倒有那麼點兒情分,林政孝另外的九弟、十弟乃是四姨太太所生,都在低三下四的打壓下,得一閒差離開涅粱,至今未歸,十一妹、十二妹早已遠嫁,不在幽州城。

    待說到那位十三弟,林政孝則歎了口氣,與林夕落言道:

    「你這位十三叔應該就是你剛剛提起的那個少年,他比你還小一歲,生母是四姨太太的丫鬟,誕下他後沒多久人就過世,雖其乃庶子,可你祖父格外疼他,他也極其聰明,每每氣的你祖父咆哮大怒,隨後總有轍能換老爺子一樂,著實是個古靈精怪的小子。」

    林夕落聽完這一長串的人,腦子裡亂七八糟,唯獨記得最清楚便是這位十三叔……比自己小一歲的十三叔!

    胡氏問起那幾位夫人的閒事,林夕落則坐於一旁梳理著府中關係。

    她如今知道自己這一家歸府為何遭受冷眼冷遇、吃上閉門羹的原因了。

    自己父親是大姨太太所生,大姨太太曾是老夫人的丫鬟,可直接劃歸為老夫人一系,雖說林政武與林政孝嫡庶界限極為清晰,可旁人知此下意識便會將林政孝歸為林政武的馬弁所用。

    一七品縣令的小官、又是庶子,他想在這府裡頭呆的穩,不歸到大房門下,別人是不信的。

    此外除卻二房、除卻那位小自己一歲的十三叔外,其餘的姑母、叔父都不用太細思忖……

    這府裡的幾房子女、再有子子孫孫,林夕落忽覺偌大的院子極為渺小,之前還有抱怨這「宗秀園」與想像中的宅第相比過於渺小,如今卻毫無此感,再想那花白鬍子的祖父,林夕落惡意腹誹:還嫌這府裡頭不夠熱鬧?您怎麼不再生幾個叔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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