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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章 晾 文 / 琴律

    車行兩日,第三日太陽初升之時,這一行車駕到了大周國都城——幽州城。

    時值四月,春草芳碧,花香鳥語,太陽初升散發的澄光籠罩,讓這一切看起來如詩畫般的享受。

    車駕停下,侯府侍衛首領魏海與林政孝拿了通牒文書到城門處登記,林夕落悄悄撩起轎簾,那高聳青牆城門映入眼中,即使高高仰頭也不能見其全貌,著實讓林夕落有驚歎之感。

    心中只有唐宋元明的歷史印跡,路途的鄉野小徑恬靜和美,林夕落雖願眺望但未對這大周國有探奇之心,可目見這幽州城門處的威嚴、雄偉、恢弘,她的心逐為正視起來。

    不讓噩夢成真是目的,但這連續多日的生活,讓林夕落斷定她要活在這裡,目光不應淺薄,所有的一切,她要銘記於心。

    林天詡也揣著好奇,跟著林夕落一起往外看,圓瞪著眼,長大著嘴,直至口水滴答下來,才連忙閉上,「大姐,這城門好高。」

    「快撂下簾子,小心被你爹罵。」胡氏看到二人的動作,急忙阻攔,行進路上端看外面景色便罷,如今進了幽州城,該守的規矩不能丟下。

    興趣被阻,林天詡嘟著嘴,林夕落倒不覺失望,心底忽然想:林府會是什麼模樣?

    林政孝從城門處歸來,胡氏下車悄悄的問:「泊言可是來了?」

    「他本一直等候在此,但忽然接了緊急事務……」林政孝說到此,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林夕落,待見她無半點兒反應,才催促胡氏上車,「我們先回林府,已經派人去通知了,別讓大家久等。」

    胡氏點了頭,上車後則開始再次檢查自己與林夕落、林天詡的著裝,又拿了事先準備好的禮冊,挑選著查看是否有差漏……

    林夕落心裡對李泊言未出現並無反應,見不著此人她更高興,一則才十四不足十五歲,本就不會去想婚事,再則那噩夢中的情景……如若夢中所嫁之人就是這李泊言,她毀了這份婚約,是不是就不會再有嫁衣遇刺的事發生?

    思緒紛飛,耳邊聽著胡氏喋喋不休的囑咐,聽著幽州城內熱鬧的喧囂聲響,這一路又行了大半個時辰,才到了林家府邸。

    林家府邸大門緊閉,連一個迎門小廝都瞧不見,林政孝臉上的喜色蕩然無存。

    胡氏坐在馬車上,驚愕過後便是氣憤罵道:「定是那老婆子又出什麼花招。」

    林夕落不明其中的彎彎繞繞,但之前則知林政孝派人前來通稟,如今別說迎接的下人,連個耗子都沒見著影,這顯然不那麼順當,不多插言,只是靜靜的等候,林政孝此時心急火燎,對此等狀況面紅耳赤,看了一眼隨同護送的侯府侍衛,他不免硬著頭皮上前敲門。

    如若尋常他走個側門便罷,可今日有侯府侍衛相送,更有侯府侍衛首領陪同,讓他們跟隨至側門實在不合規矩。

    「硜、硜、硜,來人啊,還不快快開門。」林政孝手僵言輕,一連敲了幾次都無人應答。

    胡氏憋氣滿臉通紅,卻只能忍著氣罵著林府的人,「提前就派人送了信,居然還給這難堪瞧,太過分了,這實在是太過分了!」

    林天詡在一旁看著,不敢開口說話,林夕落看著林政孝的背影,本是挺直的脊背逐漸的彎下來,對林政孝這守禮法、遵規矩的人來說,這番冷落之態足以扼殺他的自尊。

    如若那位二品左都御史的祖父不在府中,還說得過去,如若在……林夕落搖了搖頭,應該不會在府中,起碼是位二品大員,墳包子上也得掛個簾子遮醜,不至於如此不顧臉面。

    林夕落歎口氣,掛上面紗下了馬車,胡氏驚愕叫她回來,她只做未聽見一般。

    快步上前,一邊扶著林政孝往回走,一邊大聲的道:

    「父親莫急,興許是來送信的人出了意外,這府中七年未歸,連門房的下人膽子都大到這個份兒上,過門不瞧、敲門不應,可惡至極,定要稟明祖父好生責罰,依照家規定責二十大板,祖父乃當朝左都御史,又曾在刑部當職,理應重罰加倍,正好四十大板攆出林府,父親莫要仁慈,這當差的絕不能饒,否則不單丟了林府的臉,也丟祖父他老人家的顏面。」

    林政孝本就心急火燎,忽聽林夕落這番言辭眼睛瞪大碩圓,可還未等回話,便聽一陣急促腳步聲響,隨即林府大門開啟,出來一溜迎接的下人……

    首位之人乃是林府總管,喘著粗氣跑到林政孝跟前拱手作揖:

    「七老爺歸來,奴才們迎遲了,林大總管今日隨同老爺出府未在,二姨太太派了奴才前來迎您,送信兒的奴才剛說完話,奴才就往這方趕來,孰料還是晚了,七老爺莫怪罪。」撂下此話,又朝著那侯府侍衛首領魏海作個揖,「給您賠罪了!」

    「無妨無妨。」魏海回了禮依舊站在一旁,可目光若有所思的看了林夕落一眼……

    林夕落餘光睹見,只當不知,林政孝似是有些明白,可還顧不上與林夕落好生交談,只得緊了面容,打量那總管半晌,開口責道:

    「肖總管,派來的下人兩日前就啟程了,怎會如今才到?行事如此慢,實在不應該啊。」林政孝這話無疑是在給自己尋個台階,往常作罷,如今還有侯府侍衛在此,縱使給老爺子正名,也是應當責罵兩句。

    可林政孝有這份肚量,林府這位肖總管卻無這番胸襟,直言道:

    「七老爺莫怪,往常您都是走西門的,奴才腦袋渾了,便奔著西邊去了,這才晚了些功夫。」

    林政孝的臉色瞬間鐵青,哆嗦著手再罵不出半句,這肖總管無非就是在說他官不足五品又乃庶子,不夠行大門的身份,可這話當著外府人說出不單讓他沒了顏面,更是反駁不了半句!

    肖總管臉上皮笑肉不笑的模樣讓林夕落皺了眉,一個總管、且不是府中大總管就敢對林政孝反唇相譏,何況還有外人在此?如若是尋常,這林政孝與胡氏在林府會有什麼待遇?

    林夕落面無表情,但心中極其憤懣。

    這是她剛剛融入的家庭,這是她已從心底承認的父親、母親,就這麼忍氣吞聲的看著?

    想到此,林夕落回頭看了一眼胡氏與林天詡所在的馬車……她六歲的弟弟興高采烈的來到幽州都城,卻遇上父母被下人所欺,他可還能讀得下去「人之初、性本善」這幾個字?還能讀得下去「男效才良」這幾個字?

    轉回身,林夕落邁步上前,林政孝本就僵持的氣惱不言,忽見林夕落走過來眉頭皺的更緊,這時可輪不到女眷出面,何況還是他的女兒?

    未等林政孝說話,林夕落卻先開了口:

    「肖總管,今日正門當職的下人是哪幾個?」

    林夕落這突然問話,倒是讓肖總管肖金傑愣了!

    怔愣的打量了林夕落兩眼,林夕落卻一巴掌就甩了上去,「啪」的一聲,狠狠抽在肖金傑臉上!

    所有人愣在原地,眼睛不眨的看著她。

    肖金傑捂著臉目瞪口呆,有要生氣的架勢,卻還得忍著,林政孝則咬了舌頭,抿著口中血腥,眼珠子快瞪了出來……這,這可是他的女兒夕落?

    魏海在一旁眉頭微皺,那目光顯然也對林夕落的舉動很是驚詫,可驚詫過後更斷定在此停留的心……這可是林府的熱鬧,縱使回去晚些,但把這事講給魏大人聽聽也算是個樂子了吧?

    林夕落盯著肖金傑,絲毫不掩滿臉的厭惡指責道:「看什麼?輪得著你直視的看本姑娘?親自打你,是賞你的臉面。」

    肖金傑倒抽口冷氣,目光則看著林政孝,林政孝下意識的言道:「這是我的女兒,族裡行九,叫九姑娘。」

    「九姑娘。」肖金傑咬著牙根兒念出這幾個字,本是有話欲接,卻被林夕落打斷:「我在問你的話,你要是不想再挨巴掌,就痛痛快快的回答,當總管的連這些規矩道理都不懂?嗯?」

    這規矩的帽子扣下,肖金傑硬把氣嚥了肚子裡,如今有侯府的侍衛首領在,他也知自己的身份不可太過逾越……朝後擺手,立馬有兩個小廝跑著上前,肖金傑捂著腮幫子不說話,可皺緊的眉、陰狠的目光都透著他的不滿。

    林政孝有些猶豫,目光直看著林夕落,林夕落卻根本不轉頭,林政孝攤手無策,顧忌顏面,只得拱手向侯府的侍衛首領道:

    「謝過爾等護送,改日定到侯府給魏大人道謝……」終歸是林府的事,打發走外人,怎麼鬧都不丟面子吧?大不了他再被父親罵上幾句罰一日跪,也好過在此丟人現眼。

    可林政孝這麼想,魏海卻接連擺手,「魏大人吩咐了,定要護送林大人一家進府,不急,不急。」

    林政孝噎住,卻還回不了話,而此時就聽林夕落在其身後指著那倆小廝言道:

    「縱使是肖總管走錯了門,你們二人卻連正門都不守?敲門都聽不到?你們的耳朵是做什麼的?是聾子嗎?自家門裡犯錯十個板子,門外犯錯二十個板子,祖父禮孝為先,重罰一倍,就是四十個板子,肖總管,你遣人來罰吧!」

    這話說出,可嚇壞了那跪地的兩個小廝,未向林夕落求饒,也未向林政孝道歉,直接拽著肖總管的衣角嚷道:

    「總管,您得說說話啊,這怎麼、怎麼就挨打了?」

    肖總管瞪眼看著林政孝、又看了看林夕落,壓著聲音道:「九姑娘,府中之事可輪不到您插手!」

    「我不是在為自個兒出氣,是在為祖父正名,難不成他老人家一輩子的英名、林家幾代人的榮耀就毀在這兩個奴才手裡?」林夕落的話音越說越重,讓肖總管心裡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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