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我入局?」
心頭有陰影,四老闆的聲音有些焦躁。
「你想說什麼?」
「醒著的人與做夢的人說話,做夢的人會接會應會聊天,想停都停不下來好不好玩?」
「」
「還不懂?好吧我就直說,現在你在夢中啊!」
解釋或者胡說八道,看樣子就知道十三郎根本不在乎對錯,不在意四老闆如何理解;他以**目光望著四老闆,表情就像獵人檢查陷阱裡的獵物,餓死鬼對著一盤近在咫尺的紅燒肉。
「腦袋夠硬不等於無害,被我一劍斬中靈台,神智失守。」
「以往你對星辰風暴太熟悉,熟悉到不需要刻意防範也能保持清醒,因此失了警惕之心。今時情況與往日不同,風暴威力大增,你卻分心旁顧,受傷加上意外,大喜大憂之後被我當頭重擊,亂了」
「心亂掉,神亂掉,就連意志、規則、甚至你的身體都因為狂靈之力而亂。想想這又很正常,你本來就不是什麼正經東西,貪吃好食心病難醫,不亂才叫怪事情。」
「我大膽猜一下,十六蘇個個都不是人,而是誕生於狂靈之地的妖獸、木妖、或者別的什麼。你是星漏淵的產物,似妖非妖像怪又不是怪,其餘人誕生於別的地方,分別對應狂靈身體的一部分。」
「或許這是天生,或許是狂靈復生的某種方式,又或許有人憑外力塑造,將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糅合起來,試圖以這種方式解開狂靈之謎。」
「再或者,有人乾脆想製造狂靈?」
「不相信?」
「那你告訴我。記憶裡有沒有父母師門,有沒有親族家眷,有沒有祖居故里情人子嗣。有沒有乾脆這樣,你說說你今年到底幾歲。在此留了多少年,為仙靈殿做了多久掌櫃,記不記得?」
連番追問,中途四老闆幾度想開口,但都自己收了回去,面孔越來越白。慢慢地,他的身體開始顫抖,胖嘟嘟的臉上滿是汗水。額頭青筋畢露目光猙獰,如一頭擇人而噬的惡獸。
身後,星河中不知何時出現幾條身影,生系蘇四佝腰駝背,彷彿一下子耗盡殘餘生命,臉上慢慢絕望。再往後,程血衣、邵林還有那名親衛均已出現,唯獨不見楚胖子。
十三郎感受他們的存在,知道受打擊的人裡面包括自己的一名同伴,仍沒有停下說話。
「夢中有思。你能思考,有本能,甚至還能揮手動腳用些神通。然而夢就是夢,夢中的你有心無力,眼睜睜地看著我的援兵趕到,沒有辦法阻止,也不能提前出手。」
「其實這是對的,被你吞掉的狂靈之力太多,不經修煉自我積累,早成大患。」
「無數人、無數代的經驗表明,修士不能修習狂靈道。這是對的。不光光因為規則,還有比規則更高層次的問題。這些事情你根本不懂;好吧不懂不要緊,但要持有敬畏之心。」
「弱小如你。居然蠢到認為吃吃喝喝就能把狂靈的本事移植到自己身上!」
「你啊真是個白癡。」
感慨過後,十三郎說道:「總之你們都是是怪胎,是初代或者中生代試驗品。我有個小小想法,你們如果想真正變成人,或者獸,需要」
「扯遠了,扯遠了,身後事情與你無關,當前情況,從那一劍後你便進入夢境,至今未醒。」
對著四老闆的眼睛,十三郎說道:「現在的你,連夢遊都算不上。」
四老闆眨巴眨巴眼睛,認真說道:「你的意思是,即便像這樣親口告知本座,我都無法回復清醒?」
十三郎笑了笑,說道:「你試試能不能抓自己一下,捅自己一爪,注意,太輕不行,得危及性命才可以。」
四老闆說道:「對自己出手,還要危及性命,你當本座是傻子。」
十三郎說道:「我在教你如何回復清醒,只可惜你根本做不到。」
兩句話的功夫,四老闆臉色忽然變了,變得鐵青。
十三郎笑意更濃,說道:「試過了?不行,對不對?」
四老闆死死咬牙,哀求的語氣說道:「為什麼?」
十三郎歎息說道:「清醒、或者相對清醒的人才有能力自殺,保護自己活下去,這是任何生命從誕生時就有的意識與本能。」
「生命啊,和宇宙一樣奧妙無窮。我認為,做夢是生命最接近初始狀態的一種狀態,後天接受的一切思想都可以拋去,比如善惡,比如情緒、性格,都有可能回歸原始模樣。身在夢中,只有那些留下強烈印痕、與本能才會留下來,才能發揮作用。」
想了想,十三郎說道:「比如有人夢中殺人,最懦弱的人變成最殘暴的兇徒,因為他根本沒有那種觀念;相反如果自殺,問題就很多。」
四老闆突然叫道:「夢中自盡的例子也有,還不少。」
「是嗎?」十三郎冷笑說道:「你確定那是自己入夢,不是被催眠、或者別的什麼?」
四老闆張口結舌。回答這個問題太難了,任何主動造夢的行為都可以理解為催眠或者謀害,因此完全可以說十三郎胡攪蠻纏。
「生命以存活為目的,縱在夢中也不會求死。」言之灼灼,十三郎繼續說道:「所以不要擔心,起碼你還不會自殺。」
四老闆說道:「若此,我要怎樣才會醒?」
十三郎回答道:「我若殺你,你就會醒。」
四老闆不知該說什麼好。
「不需要殺死的。與自殺一樣,危及性命就能將你從夢中喚醒。」十三郎好意解釋道:「你這麼強大又耐殺,我得想個合適的法子,最短的時間內把我幹掉才好。」
「那你呢?」四老闆突然說道:「你也修習狂靈道,程血衣也是。同種環境,你們難道比本座定力更強?焉不知,這些其實是你的夢。是你在夢囈?」
十三郎沒有回應這句話,只問道:「四老闆。您不覺得奇怪嗎?」
「什麼事情奇怪?」凜意忽起,四老闆原本不想回答,但不知道為什麼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自動跟隨十三郎的話。
「我將殺人,你將醒。」十三郎輕輕歎息,說道:「奇怪的事情為:你是否很久沒覺得熱了。」
言罷飛身,十三郎二度衝鋒,揚聲大喝。
「相信我。都別動!」
開聲開火,沖天火起來自四老闆的肚子,並有嘹亮嘶鳴
胭脂鳥為靈體,大小由心能隨意隱藏,但想在不被察覺的情況下送到四老闆的腸胃,還需很大功夫。
首先,胭脂鳥幫助齊傲天除蟲,連帶將齊家少主修煉多年的火元真力吸收無算;事後十三郎發現問題,由於齊傲天早就開始修行狂靈道,修為、包括火元真力早與尋常修士不同。胭脂鳥隨之被傳染,變成一隻仙靈力與狂靈之氣交修的怪鳥。
其次,四老闆伏案大吃。十三郎默默觀察,很快判斷出其對毒物基本不買賬;那只巨蠍本就劇毒,四老闆不做任何處理,照此不誤。如此對比,雖說十三郎堅信胖胖的毒不是那只巨蠍所能比,仍不敢冒險。能毒倒自然好,毒不倒等於自爆心機,此外還要考慮四老闆的那張嘴,誰知道他能不能嘗出味道與此前不對。乾脆不吃。
最後,十三郎研究那只仔蠍不是為了玩。而是要對比其身體內的氣息;它吸納了來自地底的狂靈之氣,那股氣本身就是天道與狂靈相合。與胭脂鳥的情形殊途同歸。進而思之,蘇四老闆大吃特吃,看架勢也知道不是一天兩天,既如此,其體內法力多半也與此種情形相近。
躲貓貓,不是越隱蔽的地方越好,而是找到與自己想像的事物,小隱於野大隱於市,道理與之相仿。
把胭脂鳥送到對方身體內部這樣的念頭一旦出現,如何遏制得了。
吃掉一隻火靈而不知,四老闆只覺得熱並非因為他大意,當然他確實有點大意,更主要的原因在於,這原本就是正常的,只是今天由輕到重,超出以往太多罷了。
再後來他入了夢,除非那種燥熱超出身體所能承受,否則根本感受不到
從未如此熾烈!
殺聲起時,四老闆須臾間變成燈籠,內裡火光賁烈。耳邊千萬雜音,如火竹辟啪,如油燈茲茲,更像火巖流過森林,哀呼陣陣,殺戮盈野。
隔著肥厚的肚皮,隱約可見一頭驕傲火鳥,高冠利喙,秀足長身,身邊火雲繚繞盤舞紛飛,大唱一曲火之歡歌。
齊傲天體內三年逐蟲,等於在充滿狂靈之力的火源中侵泡三載,胭脂鳥本為靈體,沒有血肉根源限制,本質早已改變。如今來到四老闆的肚子裡普天之下,還有誰比他積累的狂靈之力更多?
四老闆雙腿扎根於地,其本體包含木靈屬性,助燃之物!對火靈而言,這是一鍋燒滾的油,一場開胃盛宴,一支巨大耐久的火把,一場千年難遇的淬煉之旅。
內有火,外有殺,胭脂鳥唱響歌喉的那一刻,十三郎凌空飛躍,右手握拳左手提劍,姿態怪異威展八方,剎那間引動萬里星河。
拳若走針,劍似霹靂,亂響聲中增添無邊風暴,有形無魂三成殺法,演盡一百零八打。
狂靈式,劍天絕,潑風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