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棄人魂,修得琉璃身,除了天道之力,沒有什麼能讓我心生震懾。」
片刻猶豫,血衣人詳查自身,確認沒有因此受傷,神情慢慢沉鬱。
「天道之力為禁令,違禁遭天罰,我不入天道難罰神魂,但會剝離造化他為天道之力附身,結果也好不了,但不知會不會死。」
轉念想,血衣人默默搖頭。
「死便死了,若不死,狂靈遺骸,天道之力有意思。」
「我無信力可修,必須尋劫方可破境,莫非,這就是我的劫?」
想著想著,血衣人神情慢慢明亮,隨手拿出一枚靈符放入陣壇,之後嘗試啟動。
結果當然傳不過去。
「殺人後就把陣法準備好,機警得很。」
點點頭,血衣人並不如何失望;反手將掉落的方錐收好,再揮雙手禁法重重,將這座傳送牢牢守護起來。可以想像,由他親手施展,此處絕無修士、或者妖獸能發現得了,縱有意外被發掘出來,也很難被攻破。
做完這一切,血衣人飛昇騰空,朝四方觀望。
四野蒼茫,星空浩渺,除極少數地方,狂靈之地沒有什麼值得欣賞的景色,同時意味著沒什麼區別。
「不能看,意味著只要稍加裝扮,別人很難識別其真身,但不包括我。」
想到這裡,血衣人的眼神並無得意,反而因為痛苦而跳動,就好像孩子考出驕人成績,家中親長對此卻漠不關心,或乾脆沒有親長友伴。永遠得不到讚美與褒獎。
「思憂啊!」
幽幽一聲長歎,血衣人似連魂魄都從歎息聲中消散,表不盡的蒼涼與孤獨。這時候的他,全身上下再無一絲殺意,每分每寸都寫著兩個字:寂寞。
沉浸在寂寞中的人會忘記一切,血衣男子懸浮在空中。無思無想無眠無醒,整整三日夜;他就像一片不會移動的風,或者是一塊飛上天的石頭,默默等候著什麼事情發生,或者不發生。
他等來的是後者。
狂靈之地沒有昊陽,但有星天表證時間,三日後,這塊方圓萬里上下的陸地上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血衣人自沉坐中醒來。
「天道之力釋放。引得狂靈之氣這般濃郁,居然沒有妖獸找過來,真真有點奇怪罷了,先把那件事情做掉。」
內心留下疑問,血衣人身軀漸漸挺直,冷漠肅殺的氣息隨之恢復,跨步出行。
「六族降臨者,也該到了。」
三日前。傳送另一端。
十三郎踉蹌摔出,鮮血仍在流。周圍聲聲驚喚。
「爹爹!」
「呱呱呱!」
適才想出手但被禁止的小不點與胖胖衝出獸環,巴巴衝上去,結果與十三郎一道滾翻在地,黃花姑娘眼淚汪汪,卻沒有跟著她們攪合,趕緊催促。
「毀陣!」
衝動但不莽撞。黃花女知道事不可為,當前最應該做的是及時阻斷追兵之路。
「不用毀,老朽稍加改動,管保他不敢輕動。」
攔住持棍準備夯擊的家成,左宮鳴忙忙碌碌在傳送陣上動手腳。這邊眾人方才安心,回頭再來關注十三郎的傷。
不看還有絲絲疑惑,看過眾人均變了臉色。
「怎麼會這樣!」
十三郎的傷不止沉重能形容,已稱得上性命之憂。
不能用靈識查看,但不等於絕對不能看,修家只有法力波動,無需神識便能粗略感受;此刻十三郎不僅氣息微弱,全身法力也好像炸了群的野馬,轟亂吵嚷亂成一團。說吵嚷,是因為眾人能夠清楚其身體內有怪身連爆,就像被缸蓋住的連串炮仗,辟辟啪啪響個不停。
這是為什麼?
沒有人能明白原因何在,但能清楚看到後果;十三郎的身體瑟瑟發抖,忽冷忽熱,臉上時而冰霜凝固觸之心寒,時而大汗淋漓滾燙如油,顏色更是「千奇百怪」。
是的,別的詞彙不足以形容,千奇百怪。
最最讓人無可理解的是,連他的肉身都有問題,四肢身體處處鼓包,皮開肉綻;鮮血迸射,強大的恢復能力隨之發揮作用,片刻復原,但又重複之前的樣子,再度炸開。
三息內,十三郎血透重衣,儼然走到生死邊緣。
怎麼會這樣?
何種神通能夠造成這種效果?除了家成,這裡人人知道十三郎最強的不是神通是肉身,如今變成這樣,後果會如何?
難道是毒?
想到毒,眾人均把目光投向胖胖;天心蛤蟆絕毒天下,若為毒物作怪,它是最好的克制之物。
結果讓人失望,天心蛤蟆呱呱狂叫,神情比別人更無助。
「到底怎麼了這是,才多大會兒功夫為什麼」之前不清楚狀況還好,弄清了反而沉入深淵,少年家成語無倫次,一句話分三次講。
「爹啊!」
哀聲尖叫,小不點手忙腳亂試圖替爹爹按壓傷口,顧東顧不了西,顧上顧不了下,手上身上全是血,哇哇大哭著去看黃花女。
黃花姑娘的表情不比她好,梨花帶雨楞了半響,突然站起身。
「和他拼了!」
片刻沉寂。
「蹭!」的一聲,天心如飛虹穿向陣法所在,半空化形,把正在忙碌的陣法宗師撞翻個跟頭。
有人比它快,彩光微閃,小不點已站在陣法中央,掌中黑絲圈住左宮鳴的脖子,像牽著一條無助老狗。
「啟陣!」
左宮鳴惶恐無助,不敢開陣,又不知該拿什麼去勸。
「回來」
還得十三郎出馬,氣息微弱勉強開聲,抽風一樣朝小不點揮揮手。
「為我護法。」
這句話比什麼都有效。花裙微閃回到十三郎身邊,周圍瞬間黑光浮現,層層疊疊牢牢封死方寸地,再不容任何人進入、或者窺探。
當時當下,再沒有人能讓小不點離開父親半步,再沒有人能靠近圈內半步。
除非把她殺死。
「汪汪!」
三殿下搖搖擺擺走過來。嘴裡叼著那個球球吃力放到圈外,累的直喘氣。
黃花姑娘楞了下,忽然抬腿惡狠狠出腳,把它踹翻八丈遠。
「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
龍子殿下打了個滾,趴在地上用前爪抱住腦袋,小心翼翼留出一條縫,張望著。
「嗚嗚」
斷斷續續悲鳴聲聲迴盪,空闊周圍處處回音。連綿三日不絕
飛昇之地分層,同層分片,整體看去如五瓣梅花,每一片花瓣的根部與內層相連,便是仙靈殿所在。
拖著一身疲憊,懷著滿腹慶幸,鳳陽夫人步入殿內,感覺彷如死而後生。
自異層空間出來。升仙台崩散成一百零八塊星盤,有些被人得到。有些散落而去;得到星盤者生存的幾率大大增加,空手者多已死亡。
鳳陽夫人沒有親眼看到別人的結果,但她肯定,假如自己沒有及時搶到三塊星盤,此刻必定香消玉殞。
運氣總是眷顧準備的人,鳳陽夫人事先並不知道星盤的作用。但她很聰明,目光一直關注著十三郎,心裡認準一件事:他做什麼,自己就跟著做。
結果就是這樣,十三郎盯住齊飛。鳳陽夫人盯住十三郎,目的手段雖有不同,但已足夠她及時做出反應,搶得三塊空置星盤。
比這更幸運的是,飛昇修士每個人的位置不同,鳳陽夫人的運氣格外好,恰恰飛到距離仙靈殿比較近的地方,省力、且減少不少風險。
後面的事情比較簡單,分離之後見識種種險惡,鳳陽夫人細細研究,很快意識到星盤的保命作用,甚至還提前預知到路途中的截殺。
有飛殿下之前的話做鋪墊,加上後來的事,結果其實不難想;最終,鳳陽夫人衝破層層險阻,足足經歷三次陷阱圍堵,這才來到淬煉之地,也就是仙靈殿。
與凡間一樣,仙靈殿還是那麼輝煌高壯,區別在於這裡的人很多,個個精修人人強大,隨便擰出一個,都能輕鬆殺滅鳳陽。
沒辦法,他們都是幸運兒,而且來得早。
「咦,居然還有新到之人?」
「而且是女修。」
「奇怪,憑她的實力怎麼過得來?」
「這還用說,要麼運氣,要麼就是殿內中人,早就得到過關照。」
「呵呵,仙子留步」
仙靈殿分兩層,殿外一片空闊廣場,不少飛昇修士議論紛紛,還有人試圖上前搭訕。可惜鳳陽夫人沒心情搭理,婉謝後徑直走向大門。
門外一面影壁光潔,與淬煉有關的各種規矩,上面寫的清清楚楚。老遠就能看到這裡,鳳陽夫人才謝絕各種邀約。
散修出身,鳳陽夫人是真正的聰明人,一眼看破玄機。身在陌生之地,不應著急站隊,最要緊的是瞭解狀況。
仔細看過各項條款,鳳陽夫人連著拒絕四五撥邀請,其中不乏巧舌如簧,更有大肆讚美,又或者威力相脅重重威懾,全都淡然應對。她已經看出來,自踏入外圈廣場的那一刻,就沒有人敢對自己出手,誰都不可以。
規矩並不複雜,鳳陽夫人牢牢記下,之後繼續舉步入關,找到一名打扮如店小二般的主事者。
仙靈殿是做生意的地方,來著都是客,不管主事還是別的什麼人,對客人的態度一縷恭敬,挑不出一點錯。
一番嘮叨,鳳陽夫人求證後,一次**納四塊星盤。
實力最重要。懷璧其罪。有此兩條,她的舉動很明智。
有些意想不到的是,執事認為另一件事也很重要。
「兩個問題,答案如能讓東家滿意,可獲額外淬煉的機會。」
拿到四塊星盤的小二態度比剛才更謙恭,笑嘻嘻施禮。
「其一,請仙子講一講您所在的人間世界,有何出類拔萃之人,做過哪些驚天動地的事。」
「其二,仙子是女修,請容仙殿驗身查證,有沒有受孕凝結仙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