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意思?
僧道兩個面面相覷,同時問:「然後?」
十三郎斷然說道:「阻止它們。」
這就完了?污道愣愣望著他,說道:「僅憑我們幾個,該怎麼做?」
「不是只有我們。」
重複之前的話,十三郎將從麥少飛那裡得到的信息全盤托出,後說道:「總計近二十名化神魔修,兵甲百萬,只要應用得好,足以和魔蚊掰掰手腕。」
「紙上談兵。」大灰忽然開口,神情很是不屑。
「這貨居然也有說實話的時候。」僧道兩人暗自詫異,內心極為贊同。
「魔修個個傻乎乎的,這會兒興許都死光了;縱然還有些活著,也都一盤散沙各自為戰,根本沒什麼戰鬥力。」
大灰繼續說道:「總而言之,沒有少爺指揮,一群廢物罷了。」
這麼個紙上談兵?不凡污道雙雙瞪大眼睛,心裡暗罵這頭蠢驢實力沒有,拍馬屁的本領著實不凡。
「所以我們才要抓緊。」
十三郎虛心接受吹捧,說道:「之前低估了魔蚊、還有冥鬼,所以要向前殺;現今知道情況不同,策略當然要調整。整體而言,我的想法是:殺一條,清一處;斷一指,燒成灰。」
「鬼王、蚊王雙雙斃命,請兩位做法超度殘鬼,免得它們重聚生尊。火姑娘不用說,需趁機好好休養,快令其醒轉。大灰胖胖負責守衛,魔魂啞姑吸納冥氣,快一點強大方能對付那些可能更強大的冥鬼;至於我,需要打理傷勢,還要思考一些事情,同樣需要時間。」
十三郎說道:「等忙好這些。咱們需要趕緊出發,不再朝中間走,而是繞圈去找魔修匯合。加強實力。」
「說的好有道理。」
污道實在忍不住,微諷說道:「人人都忙。誰來對付魔蚊?萬一再有蚊王從別的地方趕來,如剛才那樣偷襲的話,怎麼辦?」
魔蚊如海,雖亂,也還是海,僅靠一頭不靠譜的驢,與那只比驢更不靠譜的蛤蟆。如何守護得了這麼多人?事實上,假如沒有修士幫忙,大灰胖胖都不能獨自在蚊海中生存,更別提幫忙。
「放心念你的經去吧。出家人的血是酸的。蚊子不喜歡。」
不知道為什麼,大灰今天脾氣格外大,總與僧道作對。明明真心實意的問題,換來冷笑挖苦,污道大怒來不及發怒。十三郎已然開口。
「一切有我。」
音落,耳畔但聽嗡的一聲,灰雲之中騰起一股銀色狂龍,席捲八方。
僧道再度失語,彼此交換一次眼神。無奈搖了搖頭。
果然有準備
聚土成台,台上設壇,壇上再設算星盤,盤上舞劍,盤下擊缽,盤上盤下,僧道放歌。
這是大灰看到的畫面,也是招魂。
僧與道,相合相容且相爭;僧道並肩招魂,古往今來,從未出現過一次。
架不住十三郎巧舌如簧,扛不住大灰冷嘲熱諷,今日僧道同時登台,各施最強手段。
修士法力無邊,移山填海雖有誇張,掘土取石搭一座高台尚不在話下。僅僅耗時半日,僧道兩個搭起一座百丈高台,法壇基礎便已成型。
招魂法壇,凡間所備繁雜且多數無用,僧道兩個皆為精深大拿,不屑做那些表面功夫。污道輕動算星陣圖,上立含有真人法度的魂幡一支,自己腳踩七星舞劍於其上,便是破天觀的引魂之法。不凡大師修好紫金缽盂,隨地盤坐以指相扣,口中大唱佛門歌謠,就是落日塔的超度之法。
「嗯,唱得蠻好聽。」把經文形容為歌謠,大灰因此好生得意。
十三郎也出了手,出手即令僧道動容,感慨先生與佛、與真人有緣。
左紅塵,右斬屍,圍繞法壇,十三先生勾出十三副陰陽大案,首次組建生死大陣,讓來自世外的兩位大拿刮目相看。
如此這般,便是靈犀。
世間事,莫畏難,只要去做,只有去做,才會有出路。行動中自有千萬想法,如能堅持並將其一一測試,便是靈犀。整日怨艾籌謀推算抱憤,胸中縱有通天之智,仍將半事無成。
毫無疑問,十三郎是行動派,無論遇到什麼問題,想到了,無論看上去多麼荒謬,都一定會去做。修道百年,十三先生真正「課堂聽講」只有道院那幾年,包括查閱典籍都算在內、滿共不足一年時光。之所以換來如此修為,獲得世人艷慕、嫉妒、仰望的一切,憑的便是行動。
聞之、思之、問之、謀之;試之、嘗之、敗之、度之。億萬年修真道路,幾多豪傑、哪個神仙,無不從此路走來。
天才?從來都沒有過。
運氣?只是笑話罷了。
早在亂生海的時候,十三郎就曾做過類似的事情,假如其真有無上金身與博**力,超度亂生海億萬殘念,未嘗不是另一尊地藏。
夢離之地不是亂生海,這裡的鬼物鮮活兇猛,十三郎同樣今非昔比,身邊又有高人相助,為何不能做同樣的事?
僧、道、俗,三人聯手試掌輪迴,一試便引大風潮。
劍舞聲聲,疾光縱橫,算星盤上符意衝霄,蚊潮八方震撼。
佛音神肅,金缽浩瀚,呢喃大唱響動天地,冥鬼四面驚嘶。
神通終有距離,縱使真靈翱翔星空,也不能真的做到隔山打牛。僧道兩人都是靈修,法力一出即被魔氣淹沒熄滅,根本毫無用場。
感應沒有。
同一片空間同一片天,同一種氣息同一條路,當劍鳴帶著魂幡真意傳向四方,當梵音震動起自魂魄,當生死之意侵染夢離之地,所有鬼物皆感受到一股法子靈魂的召喚,紛紛動容。
法壇周圍,千丈外,一隻魔蚊憑空崩潰,內裡鑽出一隻鬼臉,四瞳雙目,流露出迷茫與嚮往。它的氣息與十一不能比,但其形貌完全一致正在發生變化。
臉變豐,鼻變隆,唇邊薄,眉漸粗,那分明是一張修士的臉。
又一隻魔蚊身軀炸裂,鑽出來的鬼物一開始就顯得不同,因為她是女子。
又一隻,下一隻,再一隻
不是每隻魔蚊體內都有冥鬼,凡有資格載者,至少也是紫色蚊王,且為其中之佼佼者。這便意外著另外一件事,招魂超度縱然不成,也已對魔蚊造成重大殺傷,令其實力銳減。
果不其然,低階蚊王先後爆體,更低級的魔蚊紛紛失控,本就亂成團團的蚊海濤浪大起,四面都是同類撲殺。魔蚊之海再掀波瀾,一股股魔蚊絞殺湧動,不可避免地影響到法壇。
「不要動,通通交給我。」
給僧道兩人吃下定心丸,十三郎目光漸漸明悟,欣然大笑。
「我明白了。」
人間之地,縱為化境仍是人間,何來的冥鬼?
所謂冥鬼,都是曾經陷落在此的魔域修士,也就是十三郎沉浸夢幻天羅時曾經看到的:那些迷失者。死後本該投往冥界,但被獴邏強行留下,萬年洗煉,這些被冥氣侵蝕的修家之魂漸漸沉落,就是如今的冥鬼;如不然,又怎聽得懂招魂之音?
冥鬼數量雖多,終無法與魔蚊相比;獴邏真君點化其中十三具,率領群鬼融合魔蚊,之後之後怎麼樣不重要,明白了這一重,三人已很清楚接下去該怎麼做。
十三天重道親受冥君點化,僧道或不能拿它們怎麼樣,其它呢?只要將它們清理乾淨,不僅意味著削弱對手,還可令其失去對魔蚊的控制,省力何止數倍!
「先生高智,和尚明白。」
「佩服,本道也已明白。」
僧道兩人忙裡偷閒,歌者梵音更加洪亮,舞者劍意越發清嘯,心情說不出的舒暢。千里突進,戰事艱難,前途莫測心生怨艾,如今通通化做煙塵。放大了講,僧道兩人千年修行,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能如這樣齊聚三方,同奏功德音。
最最奇妙的是,這樣還能打仗,還能殺敵有此收穫,縱被那頭蠢驢取笑為唱歌,不凡亦無心與之計較,甘之如飴。
「明白啥了?」
神驢鼓楞著眼睛東看細看,覺得無聊低頭碰了碰平躺靜眠的火玲瓏,神情很是溫柔。
「你明白不?」
「呱呱呱!」天心蛤蟆大聲嘲笑。
「不地道啊!」
招魂法壇,梵音神聖,周圍一片血煞蔓延,遍地滿眼都是屍骸。不理天心如何叫囂,神驢默默守在火姑娘身邊,低頭看看抬頭瞧瞧,大發悲憫之音。
「趕快醒吧,真好看。」
「給你。」
少爺一聲輕喝,一道流光飛到眼前,神驢微楞之後大喜,慌忙一口吞下。下一刻,地上少了一頭憨傻呆蠢的驢,多出一名身形猶如鐵塔的壯漢,凜凜生威,顧盼自得。
化形石,自從被十三郎強行搜走,與夔神分離已近百年。
「謝謝少爺!謝謝少爺,謝謝」抬手跺腳,大灰來不及欣賞自己的雄姿,趕緊道謝。
「自家人,不謝。」
十三郎隨口回應,把玩啞姑交過來的那條細細鐵鏈,靜靜思索。
「有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