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餅?!」
夫人上上下下把林如海看了遍,極為突兀地來了句:「怎麼不生氣?」
林如海苦笑回答道:「沒辦法生氣。蕭先生只是講了亂舞城的局勢和走向,以及接下去的策略。但我相信他不是自己想要血鼎,有什麼理由、資格生氣。」
這句話有些矛盾,十三郎既然沒說,林如海憑什麼肯定他不想要。夫人看著丈夫的臉,意識到他沒有嘲諷的味道,心頭更加疑惑。
林如海將卷宗推到夫人面前,指著其中幾條要點解釋道:「夫人請看,先生的計劃是這樣」
卷宗上的內容寫得不是太詳細,總結起來更簡單,幾句話,或者說幾個階段。
借助妙音門削平外門,或拉或打平定七宗,之後把方向反過來,由七宗殘餘制衡妙音與三王,最後由官家擇地籌建修真學院,從根本上將修士從凡俗世界剝離開。
這就是全部計劃,目前只進行到第三步;但從八指先生的語氣判斷,接下來的戰鬥會很激烈,勾心鬥角的事情卻不會再有。一旦將七宗與凡間的聯絡徹底割斷,他們就真正變成修道之人,所求所想會完全不同。
這裡有個關鍵,十三郎明確告知林如海,他沒辦法不讓七族插手亂舞,也沒有那個資格。
林如海有,資格來自於血鼎。
「亂舞是個小地方,先生說三王實力很強。能讓他們如此動心的寶物,七族、準確說七族內的仙家一定有興趣。所以先生的建議是。用林家之寶換來七族承諾,再不准族內修士干涉左右亂舞局勢,同時要負責遏制三王與妙音門。」
將整個計劃講述一遍後,林如海歎息說道:「夫人可明白,先生與以往那些謀奪血鼎的人有何不同?」
夫人猶未能從震驚中清醒,只能搖頭。
林如海說道:「第一,先生是真正站在林家角度考慮問題,通篇沒有任何一條與他有關聯。其言語中似有去意。不打算在此久留。」
略頓了頓,林如海自嘲說道:「事實上,先生根本不知道血鼎是什麼有什麼用,如何談得上貪念?當初他對說血鼎一文不值那是真話。」
夫人默默點頭,她不像林如海那樣有根有據,只相信自己的感覺。
林如海說道:「其二,先生不像以往那些人承諾林家多少好處。又或則什麼身份等等,而是給了一塊地方,一片基礎,一些足以讓林家興盛起來的條件。假如結果真如其描述的那樣,亂舞城等若林家的私人領地,因與七族間協議是我簽。便是皇室也不敢輕動。」
「哦對了,先生告訴我不要擔心七族毀約,仙家之間的誓言遠比世俗條約嚴厲得多,沒有人敢輕易違反。」
聲音帶著些許激動,林如海說道:「濤兒能夠修道。先生說他的資質相當不錯,假如能夠用心修煉有所成就。再想想計劃內那個專為亂舞有修道基礎的人所準備的修真學院夫人可明白,這樣意味著什麼?」
夫人聽出味道,顫抖的聲音說道:「意思是說,濤兒有可能掌控學院,成為」
林如海用力點頭,感慨說道:「這才是林家復興的根本,是保證亂舞和林家平安的最終依仗!只可惜,你我恐怕看不到那一天,所以我說它是一個餅,一個好大好大的餅」
道途險惡艱難,便是凡人也明白一些基本道理;等林濤修煉到那一步,林如海夫婦早已化為一抔黃土,或許連土都沒有。
對父母來講,那算得了什麼呢?
夫人臉上不知不覺帶上淚光,顫聲說道:「你打算怎麼做?」
「我打算等。」林如海毫不猶豫。
「為為什麼?」夫人後退半步,怔怔的目光望著林如海,神情有些憤怒。
「夫人不要著急,為夫的話沒講完。」
林如海緩緩說道:「一來我不知道計劃能否按照預測中的走;要知道先生自己都說了,他現在的力量最多只能與一宗內門相當。先生聰慧,游刃其中或有餘力,絕無可能憑力量將他們掃平。不說七族那樣的龐然大物,便是現在的亂舞城,十幾股勢力中、先生這邊依舊是最弱的一方;這樣的條件下,他怎麼能夠成功?」
夫人有些失色,說道:「計劃上都寫出來了,之前也很順利」
林如海搖搖頭,說道:「夫人把事情想簡單了。為夫雖不瞭解仙人究竟有多大力量,但我知道那不是凡人所能想像,更不能用凡間的例子對比猜度。」
仙與凡的差距在哪裡?一個例子便能說得清楚。元嬰老怪可將一個結丹修士坐鎮的宗派輕鬆滅門,且自身毫髮無傷。凡人不同,大國可以欺凌小國,但若想把它從地圖上抹去,勢必要付出不菲代價不可。
凡間世界的強弱還比大象與螞蟻,螞蟻多了便能咬死大象;仙人則類似於惡龍與羔羊,羔羊再多,永無膽魄、也沒有能力褻瀆龍屍。
夫人無從反駁這句話,遂問道:「還有呢?」
林如海神情有些尷尬,猶豫回答道:「為夫始終不明白一件事,先生他到底圖的什麼?」
夫人被這句話激怒,微諷說道:「沒圖謀難道不好?先生是奇人、仙人我們只是凡夫俗子,憑什麼猜度仙人所想。」
林如海不肯在這件事讓步,說道:「林家之所以能夠保留血鼎不失,憑的就是敢於猜度仙人。」
「你」夫人瞭解林如海,犯了性子連性命都可以不顧。何懼猜測別人。
「這個世界斷沒有無緣無故的事。」
林如海歎息一聲,聲音轉柔說道:「之前那點小小恩惠。雪坡之戰早已償還十次有餘;若是為了濤兒,大可將其帶走,豈不比現在省力得多?不要怪為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件事不拿準,那個實在不能接、也不敢去咬啊!」
夫人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微怒道:「先生仁心大意,許是為了城內百姓。」
林如海搖搖頭,神情疲憊微露衰敗。揉著眉心說道:「不論多麼荒謬的結果,先生只要肯說出他想要的是什麼,我會讓自己選擇相信。但他不是這麼講。」
畫餅充飢,因其太過誘人。從這句話裡可以知道,林如海實實在在被那個誘惑所打動,主動尋求讓自己安心的理由,哪怕是借口。從現實狀況上講。林家實實在在沒有繼續堅持的底氣,已到絕種邊緣。偏偏事情就這麼怪,林如海需要理由說服自己,卻楞是做不到。
夫人大奇,問道:「先生怎麼說?」
林如海苦笑回答道:「先生說他已經得到了想要的,再無任何遺憾」
亂舞城遠沒有實現安治。城內百姓的日子比以往更難熬,距離樂土的距離以光年計;假如十三郎揣著聖人思維,此刻恐正處在憂思難解的關頭,何來的沒有遺憾?
夫人眉頭大皺,說道:「這句話似決絕之意。」
林如海鄭重點頭。說道:「擔心的就是這個。假如先生說他心願已了,我不會胡思亂想。可」
夫人想了想,眼前一亮說道:「也許,與其妻子的病有關?」
林如海微楞,苦笑道:「自從先生入城,日日都有性命之憂,恐連歇氣的功夫都沒有,哪裡顧得上這個。」
夫人不屑說道:「那是你,我看先生重情重義,多半把妻子放在頭等重要的位置。」
這句話根本不容反駁,林如海知道自己怎麼講都是錯,無奈說道:「問題是誰都沒見過先生的妻子,他又沒提過什麼多餘的話,似乎無慾無求咦?」
似乎想到了什麼,林如海神情大變,說道:「會不會蕭夫人已經」
「怎麼了?」夫人跟著色變,不敢問,但又不得不問出來。
「蕭夫人會不會已經去了?」
「天晴了,老師一定很開心。」
五狼山頂,小少爺昂頭望著天空,興奮說道:「老師知道我們現在的情形,一定會更開心。」
「美的你。」
依蓮姿勢與弟弟一模一樣,語氣雖酸更多的是喜悅,強抑心緒淡淡說道:「剛入門就這般激動,怎能煉心求道。」
短短數月,姐弟兩個先後感受到先生一再強調的「氣」,且是在一心二用的前提下完成此項,換成誰都不能不道一聲奇跡。及至今日,兩名柔弱的少男少女已能頂著山風踏頂放歌,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修煉帶來的巨變,心緒豈能不為之波動。
兩人之間相比較,小少爺本就有道基在身,修煉也算及時,加之心性單純更有名師手把手教導,有些進益算不上多奇怪。真正難得的是林家小姐,及姘之年初涉門檻,又沒有可用來感受天地氣息的靈根,可想而知其難度有多大。
放在普通人家,她這樣的女孩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揣的想的都是些旖旎風景,如今卻要修習煉體之道,求一身鋼筋鐵骨想想都讓人覺得可怕。
「千萬人望寄於一身,師尊不定在忙成什麼樣,哪有功夫操心這些。」
訓過弟弟,依蓮不知想到什麼,神情微黯默默的語氣說道:「師尊摯愛有恙,等把這些事情都做完,不知可還來得及。」
「那是師母。」小少爺逮住反擊的機會,嚴肅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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