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喧鬧一天的三元閣歸與沉寂。
十三郎並未急於向老師求證,而是留下來詳細問詢了以往發生的一切,心中默默思索局勢,以及對策。
諸人散盡,童垂總算回歸本位,將城內和自己在這段時間裡變化進程一一告知,靈機陪在旁邊,不時做著補充。
有水仙宗的資助,童垂的日子不再如往時那樣緊巴,加上三元閣平日由靈機打理,他可以盡情沉浸於丹道,進益可謂不小。
「初步估計,假如沒有打擾,老君丹可以按時完成煉製,至於歸元丹,怕是來不及。」
童垂小心翼翼地望著十三郎,不無憂慮地說道:「少爺,您真的不打算進內院?」
之所以有此一問,乃是因為童垂已從教習那裡隱隱得到消息,自己很可能被列入特招對象,不經大比直接進入內院。如今十三郎改了計劃,也就意味著兩人分離之期將至,各自踏上不同的道路。
為了應變,倉雲之行前,十三郎將魔蚊之晶分成幾份,除了留下一部分原品備用,其餘皆交由童垂煉製老君丹。籠統起來,數量可謂巨大。
「確定了,不論是否參加大比,我都不會進內院。」
望著童垂憔悴的面容「消瘦」的體型,十三郎以目光作為獎勵,溫言道:「好好幹,別想太多,前途無限光明;沒準兒以後我沒地方混,要尋你打秋風過活。」
「是。少爺!」
童垂頓時挺直胸膛,氣勢豪邁無雙。
「賤貨!」靈機小聲咕噥一句,大得袁朝年讚許。
「水仙宗的東西儘管用,不和他們客氣,也不要覺得倒貼沒面子,他們求你的日子在後頭,有的是機會還人情。」
十三郎隨口點撥一下。轉而說道:「歸元丹就不用煉了,餘下的這幾個月,你就是我的私人丹師。全力煉製老君丹。」
「是的少爺,我一直都是,不。永遠都是!」
「那可不行,你是道院的人,不能忘本。」
十三郎以己身為表率,認真說道:「就像我,受了這麼多好處,如今到了感謝的時候。」
「少爺打算出馬了?」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袁朝年也改了稱呼,喚十三郎為少爺。目光掠過他的腿,袁朝年說道:「不礙事吧?」
「本就是有意為之,能礙什麼事。」靈機老鼠瞇縫著老鼠眼。端是毒辣無比。
「喔,我說嘛,少爺怎麼可能受傷。」童垂失聲驚呼,做恍然大悟狀。
「嘖嘖,四大主將出手。這份禮可輕不了。」袁朝年不停抹著嘴巴,神情飢渴如同叫春的狼。
「胡說什麼呢!」
見自己的形象受損,十三郎憤然說道:「跟你們說實話,我的身體很麻煩。」
「嗯嗯,麻煩,不麻煩怎麼能糊弄人。」靈機嘴上不敢說。眼裡明明白白地寫著:「信你才怪!」
十三郎悻悻聳肩,從懷裡拿出一枚玉簡和一個袋子遞到袁朝年手裡,說道:「不提這個了,身體總有辦法可想。袁師兄拿著這個,今後有些用處。」
離開古劍門,十三郎不可能不「敲詐」一批靈石,對鬼道等人來說,區區靈石不過身外之物,雖不能說全無用處,起碼也算不上奇珍異寶;他們已在十三郎身上下了血本,自不會因這點小事損失顏面。幾個老怪搜巴搜巴,湊出千萬靈石相贈,並奉以各自劍道的感悟於心得,名日師饋之禮。
對十三郎的國王瞭解清楚後,幾個老傢伙盤算了一番,均認為此子值得投資。無論十三郎將來身居何地,天絕劍總歸在他身上,在對列祖列宗立下誓言後,十三郎成為唯一一名沒有修習過任何一種古劍門功法、且不在宗門修煉的特殊弟子。
有了錢,十三郎自不能對實際上立了大功的袁朝年摳門,袋子中裝的靈石品質極高,且足以讓他在未來一兩年不用發愁,可謂下了狠手。
至於那枚玉簡,裡面記載著古劍門的聯絡標示,無論是傳送還是傳訊都用得到。此外十三郎知道袁朝年修的是劍道,特意挑選了一把飛劍與幾種法門,算是額外贈禮。之所以故意用這樣方式交給袁朝年,失散了那個也有自己的用意,這些東西他知,靈機知,袁朝年自然也清楚得很。
接過玉簡與袋子,袁朝年粗略打量了一眼,好似被蜂蜜做的巨錘擊中頭頂,甜到幾乎膩死。
「少爺以後有事,只管言一聲!」
「能免則免吧,你這樣的大神我可用不起。」
十三郎淡淡調笑著,語帶雙關。袁朝年隨之嗨嗨乾笑,靈機在一旁嗨嗨奸笑,童垂見大家都笑便跟著嗨嗨傻笑,三元閣洋溢著各種笑,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
……
……
這廂歡樂那家哭,此時在十三分院的駐地,正處在一片愁風苦雨之中。
原本興致高昂的諸多學子失了高昂與振奮,臉上均帶著陰霾與憤怒,行走往來,腳步也都不如以往那樣沉穩有力,增加不少氣餒頹喪。
不是個別人有這樣的情緒,從上到下,盡皆如此。
來到紫雲城後的日子,今天可說是十三分院最倒霉的一天,上面五雷尊者受挫,雖不會因此喜怒與形,可也談不上什麼好心情。至於下面,更是一團愁雲慘霧,好生淒涼怨悔。
明面上,三元閣之變是自發而為,是紫雲內部學子因失望憤怒才引發的突然變故;可實際上,但凡明白點事兒的人心裡都清楚,今日之變大有名堂,乃雙方、甚至幾方角逐的一次試探,或者說。是一次小規模、但卻牽動全身的正面碰撞。
兩方三方不去管它,結果一目瞭然。滋事一方大敗虧輸,遠非頭破血流可以形容。不僅幾大分院折了銳氣顏面,還造成人員受損,為即將進行的主將大比埋下隱患。
說到人員損傷,最慘的莫過於十七分院與二十六分院,兩家帶隊之人大為不忿。甚至要鬧到背後五雷尊者面前,要求他給個說法。
這兩家之中,最慘的不是被何問柳所傷的寧瘋子。而是谷敏!
表面看起來,寧風被何問柳以神通所傷,谷敏則之受了點皮外傷。可真把人抬回去大家才發現,谷敏的根基已在不知不覺中被摧毀,金丹潰散,已經成為廢人!
寧風與谷敏都不是一般人,其背後皆有雄厚支持;道院受人供奉固然是好,可也帶來一些必然的後果,比如說:看人臉色。
假如兩人是因為大比受傷,甚至是隕落,兩大分院都不會有何難處,無論兩人背後勢力如何強大。總不能要求道院寫下生命擔保書。然而如今這種情形,該如何向對方解釋?
眾目睽睽,瞞是瞞不住的,一想到自己面對的局面,兩大帶隊教習心若油煎。幾欲怒發如狂。
找十三郎報仇?嗯哼,且不說什麼紫雲院規,高人們都已經察覺到,如今的三元閣上空,時刻都被一道強大氣息所籠罩,就算有死士可用。也必然是肉包子打狗,白送菜。
向紫雲城理論?兩人還真試過,結果在大先生那裡,兩人得到一句這樣的回答。
「都是小孩子,鬧一鬧自然就過去;你們身為老師,不好好管教也就罷了,怎麼可以跟著起哄!」
被人如此羞辱糊弄,兩大教習實在不知該說點什麼好,沒計奈何,兩人轉身便來到十三分院駐地,要求五雷尊者主持公道。
「些許小事,也值得兩位如此鄭重其事?」
五雷尊者高居穩坐,威嚴如帝王臨視;夜蓮靜靜陪在一旁,神情無喜無悲,端凝有度,宛若神仙中人。
「可是,可是谷敏乃鬼靈宗未來少主,恨天老怪脾氣古怪,怕是……」
一名體型微胖如商賈的中年人擦拭著頭上的汗水,用眼神朝身邊的同伴示意,盼他能幫襯幾句。
「籌謀大計,豈可不勞而獲?難道諸位認為,紫雲城是唾手可得之物;須彌山,又是你等想登就登得上去的麼?」
夜蓮代替五雷尊者,輕啟檀口說道:「做大事難免需要流血,需要有人奉獻甚至死,假如兩院有後悔之意,可酌情退出此議,師尊不會為難爾等。」
五雷尊者隨之點頭,默許了夜蓮的話。
「仙子言重,仙子言重了。」
另外那名教習趕緊搶過話頭,懇切說道:「我等只是想把這件事情解決,同時想問問尊者的意思,看是否可以利用這個機會發難,做些針對性的安排。」
「發難?你還真敢說。」
五雷尊者按不下火氣,冷叱道:「二十七座分院,雖多數或有怨言,可如果面臨大計,必會以古約為本。連本座也要小心行事,不敢有絲毫越矩;你等竟敢妄稱發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絲絲電光於掌中繚繞,彷彿隨時會轟然砸落,摧滅引發主人震怒的源頭。頃刻間,兩人面色蒼白如紙,腿如篩糠般顫抖,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師尊息怒,兩為老師縱有差錯,也是為大事著想。」
夜蓮適時解圍,口稱老師,眼裡可沒有多少尊敬之意。事實上,若不是顧及兩院之長,她根本不會對這兩人假以辭色,甚至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怕的就是壞了大事。」
五雷尊者冷哼一聲,淡淡說道:「萬事皆有因果,兩院既受這麼多年供奉,理當拿出感恩之心。況且一旦事有成,所能得到的,爾等也不是不知道。本座警告爾等,若一味貪婪無道不想出力,後果自知。」
不待兩人再解釋什麼,他說道:「此事本座早有考慮,會親自傳訊給恨天,去吧!」
兩人同時吁出一口氣,不敢再爭辯下去,施禮辭別五雷,就此返回自己的居所。身後夜蓮望著他們的背影,絕美的面孔上流露出幾分失落,幾分嘲諷,還有幾分落寞。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懂得感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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