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我最後一次穿上了迷彩軍裝,戴上了草綠色的帽子,在鏡子前面左照右照,端詳自己矯健的身影。
說真的,當生活裡沒有了揮汗如雨的訓練,沒有了嘹亮的口號,沒有了那蹩腳卻震耳欲聾的軍歌,我竟然覺得沒來由的空虛起來。
那些美好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當初雖然痛不欲生,但是真正要面臨結束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對那種青春激盪的生活,滿懷依戀。
「少奶奶,你好沒好啊?」走廊裡傳來老黃彪悍的嗓門,好像連地面都被震得抖了幾抖。
「馬上,馬上!」我急忙對著鏡子再次正了正帽子,匆匆忙忙的跑出了水房。
老黃帶著羅小宗和飯桶,正在不耐煩的看著我,「你可真是臭美,不就是全班同學照個相嗎?至於打扮這麼久?」
對了!我忘記說了,因為今天是軍訓的最後一天,閱兵儀式之後,照例每個班都要合影留念的。
現在我就跟著老黃,帶著萬年跟屁蟲羅小宗同學,匆匆忙忙的往學校的大門前趕去。
我一邊走,一邊覺得身邊冷氣森森,羅小宗板著沒有表情的臉,正死死的緊隨我左右。
被他那股倒霉的氣息吸引過來怨鬼,並沒有因為強烈的陽光而稍有收斂。
「小宗!你也要去嗎?」我小心翼翼的問他。
「是啊!」羅小宗躍躍欲試,「班長說我雖然是借讀,但怎麼說也是班級的一份子,所以讓我一起照!」
我聽了沒有再說話,羅小宗因為要辦理出國手續,高中的畢業照有幸缺席,同學們那股歡騰勁我現在也忘不了。
因為羅小宗一向邪門得可怕,全班同學都不想將來垂垂老矣,回憶自己美好的青澀年華時,要添上這詭異的一筆。
我一邊走一邊暗自唸經,只希望這難得的軍訓留影,不要出什麼狀況就好!
但是老天爺彷彿從我出生就一直在和我作對!
等我們擺好姿勢,站好隊形,嘴裡喊著茄子,對著鏡頭微笑時,那個照相的攝像師突然臉色發白,手腳顫抖,說什麼也不照了。
「怎麼回事?為什麼不照了?」聖母班長著急的跑過去看,但是她只望了鏡頭一眼,就也跟著臉色發青,渾身顫抖。
我一看這模樣就知道不妙,急忙衝出人群,拿過照相機就看。
透過鏡頭,可以看到我們班同學的身後,根本就不是學校那修建得華美壯觀的大門,而是一團黑色的,化不去的濃霧,好像還從裡面伸出奇形怪狀的手臂!
標準的靈異照片!
「小宗!」我朝羅小宗喊了一嗓子,「你過來一下!」
羅小宗一臉癡傻的朝我走過來,但是他一脫離隊伍,那可怕的濃霧就漸漸淡去,金光燦爛的大門又重新出現在鏡頭裡。
果然!最壞的情況發生了!
「綃綃,叫我過來幹嗎?」羅小宗走過來,不明所以的望著我。
我翻了半天,從褲兜裡翻了一張紙符,一揚手就貼在他腦門上,「把這個貼上!」
「為什麼我要貼這個?」羅小宗還沒有傻透,拚命的抗議,「這樣我的臉就被擋住啦!」
「小宗,你不知道,現在這個時髦,我是為你好!」
「啥叫時髦?」
「就是非常英俊,好看的意思!」
這次羅小宗聽懂了,乖乖的任我拉著他的手,回到隊伍裡。
「現在可以照了!」我朝那個呆呆的看著我們的攝像師高興的比了個「v」字!
那個攝像師看了一眼鏡頭,臉上的表情果然放鬆了很多。
但是他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拉著我們班班長的胳膊,不停的問:「你們真的是大學生嗎?那個學生,他到底是怎麼考上的大學啊?」
就這樣,我們班的詭異的軍訓紀念照新鮮出爐,在學校的公告板上著實風光了幾天。
羅小宗貼著紙符,穿著颯爽軍裝的照片,完全搶了其他班級合影的風頭。
開始的幾天,大家都盛傳那是一張靈異照片。後來被我們班的人信誓旦旦的證明了那貼著紙符的確實是個活人時,前來我們系參觀羅小宗的人,簡直絡繹不絕。
更有好事者用麥克筆在櫥窗上批注了兩個極其貼切的字——軍魂!
並且畫了一個箭頭,直指羅小宗,終於造成了羅小宗繼球賽事件後的第二次轟動,風頭一時無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