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選賢任能
慶忌對任若惜的話一笑不答。非不得已,他不想用些神神鬼鬼的東西糊弄人,尤其是自己的女人。可他又不能否認,在任若惜看來,他不置可否的態度卻是不想洩露天機,口雖不言,她的言中卻不禁浮起敬畏之色,又問:「那麼,大王所說的第二件,又是什麼事呢?」
慶忌下意識地探手入懷,想拿個樣品出來,不實卻摸了個空,這才省起他的魯削已送給了施夷光.他返回吳國後,已經派人去接迎這家恩人父女,但迄今仍無消息,想來是送走了慶忌之後施老大便攜家人隱藏起來避禍了,慶忌的人只能秘密尋訪,一時自然找不到他們的下落。
慶忌便垂下手道:「鄭之刀,宋之斤,魯之削,吳越之劍,並稱天下神兵。以上四種近戰兵器之中,向來以我吳越之劍稱尊,但以寡人看來,若是近戰,刀橫掃一片,可刺可砍,實乃兵中王者,而劍乃兵中君子,霸氣遠不及刀,我吳國既鑄得出質地優良的好劍,為何卻不鑄刀呢?」
任若惜聽了便道:「大王有所不知,其實周天下最初所創的兵刃之中便有銅刀而無銅劍。那時的青銅大刀,柄短刀長,有厚實的刀脊和鋒利的刀刃,刀柄首端一般呈扁圓環形,所以又叫「環柄刀」。如今的鄭刀便承襲於環柄刀,銅刀在天下兵器中,並不算極犀利的武器,僅僅是在刀這種兵器中,鄭國所鑄最為有名而已。
因為青銅質地脆硬,不利於劈砍,勁若大了,刀便會折斷,因此看來厚重,卻並不實用。劍最初出現於北狄部落,銅劍一樣不利於劈砍,但比起銅刀來,靈活輕便,且利於直刺,因此劍的優勢漸漸明顯,在中原也大行其道,成為天下君子和武士最喜歡用的兵刃。不過即便如此,因銅質脆硬,天下也很少有可用於實戰的三尺長劍,劍長三尺,猶可作戰的劍便成了可遇不可求的神劍。」
慶忌暗想:「原來這時候刀沒有市場,卻是因為這個原因。鐵器質量尚不過關,而銅器不宜於鑄刀而已。」
慶忌想了想道:「據寡人所知,未來天下,鐵器對銅器必取而代之,鐵器之用於兵器鑄造,遠優於銅器。」
任若惜頷首道:「大王說的是,家父的師兄歐冶子大師曾鑄三柄寶劍,其一名曰『龍淵』、其二名曰『太阿』、其三名曰『工布』,俱是長度達到三尺左右的寶劍,其中『太阿』神劍更長達四尺有餘,鋒利無比,韌性極好,用的便是天上所降的殞鐵。家父曾向歐冶子大師請教過煉鐵之法,任家目前也專門有一些技藝高超的匠師正在悉心研究,希望能人工淬煉出如隕鐵一般品質的鋼鐵,只是如今還沒見什麼成效。」
「歐冶子?」慶忌神色一動:「寡人也聽說過這個人的名字,此人現在何方?」
「大師是越人,一生癡迷於鑄劍,常親身行走於山川大澤,尋覓鑄劍材料。年初的時候,他還曾來我家作客,當時說要去楚國尋找些上等質材以為鑄劍材料,此後至今還沒有他的消息。」
「喔……」慶忌長長吁了口氣,說道:「鐵器之應用,必優於銅器,這是一定的。寡人不懂冶煉,也無法指點於你,不過鐵質不好,我想主要原因,應該是熔爐溫度不夠高,淬煉出來的鐵雜質太多。你可使能工巧匠從這方面著手,看看如何提高爐溫,反覆淬煉,提高鐵的純度。
還有,冶銅時需滲有其他礦石,精鐵也不會例外,你們可以嘗試將各種礦石分別滲加,不斷調整比例,看看對鐵質的影響,這一過程雖然複雜漫長,但是一旦研究成功,便可領先於他人,那時任家便不再是天下兵造大家之一,而是普天之下兵造第一家了!」
天下第一這個名頭,無論對從事哪個行業的人來說,都有著莫大的吸引力。任若惜雖是一介女流,卻對任家有著極強的責任心,尤其是父親為家族延續毅然犧牲了自己之後,她更覺自己肩上擔子之重。她心中認定慶忌到過天神府第,他所說的話必然有所依據,因此對慶忌這番話深信不疑,她已決心繼續加大投入,使一批人專心研究精鐵的冶煉,已使任家在天下兵造行業中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此時,在笠澤地區一處矮山上,一個採桑的農婦停下手中的夥計,手搭涼蓬向遠處眺望著,忽然驚訝地叫起來:「噯,你們快來看,那是哪位大人的車隊啊,咱們吳國的大旗已經改成了龍鳳旗了,他們還不知道麼,怎麼還是打著龍旗啊?」
旁邊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放下籃子,解下頭上布帕,擦擦臉蛋上的汗水,瞇起眼睛看看遠方,忽然驚叫起來:「嬸子,你看錯啦,那不是咱們吳國的龍旗,是越國的蛇旗啊。」
「什麼?」那農婦仔細一看,不由臉色大變:「不好了,快點回村裡去,告訴大家趕緊上山躲避一下,這殺千刀的越人,咱們吳國剛剛安穩了兩天,他們怎麼又殺過來啦。」
「咦,不像是越人殺過來了,你看,那邊還有兩桿大旗,可是咱們吳國的龍鳳旗呢。」
「哪呢哪呢,快讓我看看。」幾個農婦一窩蜂地湧上前來,手搭涼蓬,爭先恐後地向遠處望去。
那行隊伍正自遠方施施然行來,中間是十餘輛車子,頭前一輛上面高掛著一面旗幟,是越國的蛇旗,左右兩翼持戈護送的約有兩百多名披甲武士,打得卻是吳國的龍鳳大旗,大旗迎風,獵獵聲響。這支隊伍正是越太子勾踐的使節團一行,而外圍的護送武士則是荊林所派。
勾踐曾重傷慶忌,險些將慶忌刺殺於他的劍下,漫說那些普通士兵仇視他,便是荊林見了勾踐,都有一劍斬斷他細長脖子的衝動。但兩國交兵不斬來使,戰場上不管誰勝誰負,都已是過去的事。戰場事,戰場了,人家如今持節來使,如果把他一劍殺了,那種下作事,便是一個從不曾讀過書的人或者一個稍有頭臉的山賊都不屑去做,荊林即便恨他入骨,做為一國將領,這點君子之風還是要維持的。因此他不但不能動勾踐,還得一路派人護送他們前來,當然這其中也未嘗沒有監視他們一路行止的目的
「殿下,前面就到笠澤,很快就要到姑蘇了。」越國副使若成爬上勾踐的車子,一掀門簾鑽了進去。車廂內,勾踐正在閉目養神。
「嗯,」勾踐睜開眼,微微一笑:「一路疲乏,多養養精神吧。怎麼,心裡有些不安?」
若成蹙起眉,憂心忡忡地道:「是,殿下曾重傷慶忌,如今親身涉險,出使吳國,此行兇險吶,所以臣著實有些放心不下。」
勾踐懶懶地抻了抻腰,雙眉微微一挑,淡笑道:「有什麼好擔心的?我如今若在越國,慶忌恨不得一劍殺了我才甘心。但我主動到了吳國,他即便恨我入骨,也不能動我分毫,還得不惜餘力地維護我的安全,呵呵,你放心吧,我在吳國安全的很。」
「唉,話是這麼講,可是吳國爭王之事,咱們參與的太多,殿下又曾重傷慶忌,咱們越國欲謀吳國之心天下皆知,想推也推諉不了。慶忌必然銜恨在心,就算他不殺殿下,但是如果他以此為借口軟禁了殿下,那也糟糕頂透。」
「這個……我也想到了。」
勾踐皺了皺眉,又復展顏一笑:「但是吳軍兵臨城下,咱們不得不兵行險著啊。慶忌剛剛一統吳國,吳軍氣勢正盛,如果吳國挾新勝之銳,悍然進攻我越國,說實話,我們彼此的力量實在相差太過懸殊,我越國怎堪一擊?
如今吳國上將荊林駐兵於武南,阿仇再仇兩員慶忌心腹將領駐兵於醉李、御兒城,擺出的那架勢,已有直取我越國之勢了,我們還能怎麼辦?總不能吳軍一到,便撤進深山大澤與他們周旋個三年五載吧?父王近年來身體不好,時常生病,怎麼能禁得起那般困頓奔波。」
勾踐徐徐說:「我以太子之尊,親赴吳國為使,他慶忌總要見上一見,聽我說些甚麼吧,這便爭取了時間了,嗯……,我們如今已經到了笠澤,依時間掐算,皋如上將軍此刻想來業已到了楚國,但願他能說服楚國,若有楚國向吳國施壓,慶忌再想動我越國就得好生掂量掂量了。」
若成神色稍緩,說道:「皋如上將軍楚國之行,應該不會讓太子殿下失望。如今費無忌一手把持了楚國大權,朝野無人可矛抗衡。此人性好漁色,又貪財物,皋如上將軍投其所好,必能說動費無忌。再者說,慶忌已然奪下姑蘇城,但是既不歸還楚國財寶,又不釋放楚國俘臣,其心叵測,楚國正要遣使質問,這個時候楚國也需要我越國的存在,以牽制吳國。」
勾踐點了點頭:「不錯,所以我們為他爭取時間,冒險出使吳國還是值得的。
他把轎簾掀開一角,向外張望了一陣,然後重又坐直,闔上眼睛,似笑非笑地道:「回車歇息一下吧,既來之,則安之,一切等到了姑蘇見了慶忌再說。我心中已有一些計量,勾踐並不是一隻待宰的羔羊,他慶忌就算是一頭猛虎,如果硬想吞下我這口刺蝟肉,也得扎得他遍體鱗傷!」
吳國的變法新政終於正式問世了。
首先是官吏選拔制度。吳國淡化了以宗法血緣關係為基礎的世卿制,逐步強化沒有世襲爵位的士族為官。「士」的構成非常複雜,他們低於大夫,而高於庶人,按制度他們享有受教育的權力,學習禮、樂、射、御、書、數六藝,憑著學習到的技能,服務於君主和卿大夫,充當低級官吏,或以武藝韜略在軍隊中充當下階軍官;或行俠遠遊,求人賞識,以至為知已者死;或以文才談辯論理,教授生徒,著書立說;或以技藝從事工商方術之事。但是在世卿制為基礎的官僚體制下,他們永遠沒有獲得顯爵高位的可能,吳國的變法新政,從根源上給士這一階層的入仕創造了條件,這一來就給他們提供了一個難得的機會。
在即將到來的戰國時代,英雄輩出,諸如吳起、樂羊、商鞅、龐涓、孫臏、蘇秦、張儀、樂毅、白起、范睢、蔡澤、廉頗、藺相如、李牧、王翦、李斯等人,或為名臣,或為名將,或為名震一時的策士,而他們都出身於士族這一階層。吳國率先破除舊習,把上卿地位向這一階層開放,任人唯賢,使立功仕進、薦舉仕進、獻策仕進等新的選官制度逐步完備,相信不止於吳國士族,天下遊學之士都會因之而流向吳國,以謀取個人前程。
這一條政策本來嚴重損及固有利益的獲得者,無論在哪個國家施行,都會遇到強大阻力,不過在吳國這股反抗力量極其有限,因為吳國上卿、上將軍幾乎都是剛剛從士這一階層提拔起來的,他們佔據了吳國統治力量的八成以上的席位。吳國王室、世卿貴族本來就比較單薄,公子光為奪王位殺掉了一批,又把其他世卿大多遷離封邑,統一約束在姑蘇城中就近看守,進一步削弱的世卿的力量。他的兒子夫差為守姑蘇再次殺掉了一批,等到慶忌登位,許多與公子光父子交往密切的世卿又靠邊站了一批,所以阻礙力量微乎其微。
其次是官吏任職制度,文武分職、政兵分開。暫時來講,仍由相國統懾文武,但是在制度上,已經明確了相國為百官之長,元帥為百將之長,文武分途,軍事和行政明確分工,只是元帥一職暫由孫武兼領罷了。
「官分文武,王之二術也」,這是君主控制臣下的重要手段。因為文武分職,大臣的權力便會分散,一方封疆大吏,便不能上馬管軍、下馬管民,地方上的賦稅軍隊、司法民役不能由他一把抓,便可以起到相互制約和監督的作用,有效地防範和制止大臣攬權造成的對君上大權的威脅,同時,也適應了當時政治和軍事分工的需要,使文才武略各盡其能。這樣,既能保證君主的統治,又可使文臣武將各自發揮專長。
第三項,則與削弱世卿,重用士族、文武分權這幾項政策改革相呼應配合。一是將吳國現在尚無封君,或在內戰之中已經先後被公子光、夫差屠族滅亡的公卿們的封邑不再轉封於其他公卿,而是收歸國有,變為郡縣,由采邑分封制漸漸向郡縣制轉變。同時軍屯、招納的遊民開闢的新田、建築的新城、開疆拓土獲得的新的土地,今後一概設郡建縣,由朝廷自士族中選拔賢明,派駐流官,由朝廷越過封君這一階級直接統轄。
二是對於吳國現有的封君世卿,仍保留他們的世卿繼承權力,維持原有制度不變,可是因為文武已經分職,把職權細化到了不同官吏身上,於是他們在其封地內的統治權便大幅削弱,既不能管軍,又不能管民,只是享有其采邑上的農業賦稅徵收權而已。
第四項,則是民政。詳細規定了民役、民賦、土地管理等諸多方面的政策。公開廢除已明存實亡的井田制,開阡陌,承認土地私有,允許土地買賣,由大司徒主持重新丈量全國土地,地主按田畝數納稅。重視開拓新田,獎勵耕織,降低田稅.
第五項,則是商政。鼓勵通商,但是對商人經商的種類,哪些可以經營、哪些不能販賣以及行商、販運、納稅等方面做了詳細的規定。
第六項,則是建立法典,明示與眾。對官吏、士民、商人在各個方面的違法行為做出界定和治裁標準。
第七項,則是軍制改革。軍制改革獨成一個系統,其中最主要的一條就是他曾在魯國效野召集殘兵宣佈過的話,「獎勵軍功,建立軍功者,平民亦可封爵。」此外還有春秋兩季農隙田獵習兵、冬季演武練兵的的軍訓制度;軍紀、軍法制度;軍階、軍爵制度;兵符調兵制度;軍賦、徵兵制度;以及常備軍制度等等。
這其中大部分變法內容已經制定的非常詳細,只有第五項制定法典,暫時還只是一堆待修訂意見。作為一個過來人,慶忌是知道唯有以法治國才是當今天下走到了春秋末期,即將進入戰國之始的最適合國家發展的根本之道的。後世的統治者們不管將其治國方略披上了哪種學說的外衣,在它的骨子裡,法的作用都深入其骨髓,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李俚重法,使魏強大,商鞅變法,使秦強大,只要能將法堅持下去的,都會出現顯著成效。秦國正是通過法治將國家的資源高度集中起來,正是通過獎勵軍功,以敵人的人頭論賞,把秦軍打造成一支虎狼之師,才得以在七雄角逐的險惡環境中脫穎而出。而東方六國恰恰相反,所謂的「仁義」不但沒有讓他們強大,反而成了壓在他們身上的沉重負擔和包袱,以至於瞻前顧後,束手束腳,使國家積於貧弱。
只不過秦國覬覦天下時,以耕戰立國,以刑殺立威,這是馬上打天下,合乎國家需要。但是,天下一統後,正是民心思定,盼望統治者能改善他們的民生,過上渙然一新的新生活的時候,秦國卻不知變通,仍是騎在馬上管天下,這才功敗垂成。
對歷史指手畫腳評頭論足的,總是那些身在歷史之外的人。因為已經既成事實的失敗和成功,他們可以比較容易地去判斷先人政策的得失利弊,然而無論他們得出怎樣的結論,卻都只能是一種假設而已,畢竟歷史已經成為過去。但是慶忌很幸運,他是從局外走進局內的人。
適合這個時代的法與後世還有相當大的區別,他既不能生搬硬套後世詳細的法律制定,更不可能神經錯亂,在這個時代搞什麼三權分立來給自己刨墳,很大程度上,他得依靠當世的人,來立當世的法,以維護吳國統治階級的利益、維護他慶忌的王權。
可是立法乃國之大事,因少有前人資料,當世有些主張以法治國者的文章,也多是講其優劣,誇誇其談,涉及具體而微的條條框框法則的少,赤忠身為大司寇,那雙長滿老繭的手放下劍盾拿起竹簡,整天領著一幫士師老朽在那裡逐條研究法典立項,聽得暈頭轉向,忙得焦頭爛額。看他模樣,確實很難擔當得起如此重任,慶忌偶爾去他那裡一趟,見到他抓耳撓腮的模樣都不免替他著急。每當這時慶忌都恨不得立時插翅飛到魯國去,把那與孔仲尼打過擂台的少正卯抓到吳國來替赤忠做了大司寇,免得他為難的半死。
不過這幾項新政國策雖然還有許多漏洞和不足,慶忌還是趁著吳國新立,推出新政阻力最小的機會把它們推了出去。他並不指望一下子就能制定一個無懈可擊、一勞永逸的方案出來。記得在他那個時代,「關於某某年某某號令的補充意見」,「關於某某某的附則」,「關於某某某的補充條例」都層出不窮,何況他這創前人所未有的改革者?慶忌不怕不夠全,就怕不去做,政策先制定下來,框定了大方向,再逐步補充完善便是。
至於廢除奴隸制等方面,那些奴隸可是別人的私產,慶忌畢竟不是一個階級打倒另一個階級的政治代表,是不可能強行廢除的,這些方面就得用些溫和手段進行誘導,漸漸改變目前現狀。比如禁止購買新奴、貶奴、賣身為奴,立軍功者、發明新式農具者可免奴籍等措施,再加上士族為官,流官增多,世卿減少,現存奴隸也會逐漸減少,當可漸漸使這一族群成為過去。
慶忌的變法新政耗費了他和朝中大臣們的大量心血,去蕪存精、增添新意,確實是部好經。可這唸經的人若不合格,那就成了歪經。執行過程中,辦事官員執行能力如何、應變能力如何、是否勝任職務便成了變法成敗至關重要的問題,慶忌最擔心的便是所托非人。
他麾下舊人中多是武將,現從士族中提拔起的新人能力如何尚有待觀察,可以放心使有的賢能之士便成了鳳毛麟角。人才的貧乏,成了慶忌的一塊心病。以致他趕到東殿群藏寶庫,親自挑選準備由使節帶去秦國、魯國向諸公室之女行納聘之禮的珠寶時,猶自想著這個問題。
「范蠡、文種……,要說民政、經濟,在我麾下,再無一人比他們更加擅長此道,若是這兩個人投奔到我吳國來,那可不啻於寡人的左膀右臂,如今楚國的發展已經與原來歷史有所不同,也不知這兩個傢伙在楚國混成什麼模樣了。怎生想個法子,把他們弄到我吳國來才好……。」
慶忌站在寶庫中,兩眼望著琳琅滿目的楚國財寶,又惦記起了楚國的人才……
紀山之南,楚都郢城。原本熱鬧非凡的楚都如今一片凋零,由於國庫空虛,城門稅翻了近十倍,進城的人少了許多。
荊楚一代土壤肥沃,農業發達,工商業亦極具規模,而楚國地大物博、國力雄厚,若休養生息,未嘗不能於厄境中重新崛起,可如今楚國令尹費無忌急功好利,只想快點充實他眼前的利益,拔苗助長,心致弄得郢都更加蕭條,朝中臣子如今多是他的人,楚王又因年幼不能親理朝政,只能由得他胡作非為。
令尹府,百餘名武士護擁著一輛馬車剛剛進入前院,馬車甫一停住,便有一名佩劍武士快步迎上來,打開車門,放下踏板。
費無忌慢騰騰地自車中走出來,撣了撣衣袍,施施然地下了車。他的臉色紅潤,身上隱帶酒氣,顯然是剛剛赴宴歸來。後邊車上有人搬下兩口箱子,未經他指示,便輕車熟路地送往後宅。
「恭喜大人,越人又給您送了一份厚禮呀。」那年青武士瞄了眼沉重的箱子,向費無忌笑道。
「呃~」費無忌打個酒嗝,一拍那武士肩膀,哈哈笑道:「嗯,李寒吶,老夫沒有用錯人,你還真是夠機靈,哈哈,越國皋如果然還留了後手,老夫只略示為難,他便乖乖地再度送上了一份大禮。若不是你一言提醒,老夫可就便宜了他。」
原來這青年武士竟是李寒,他知夫差大勢已去,專毅孤身入慶忌軍營刺殺慶忌,讓他獨自返回姑蘇時,他思忖再三,乾脆不告而別到了楚國,如今投靠到了費無忌門下,憑著他的才幹投其所好,很快成了費無忌身邊不可或缺的心腹。
「大人過獎,大人過獎,大人,文種、范蠡又向大王進言了,奏章洋洋灑灑幾千字,抨擊大人治國方略,要求大王寬厚待民,休養生息……」
李寒還未說完,費無忌已然大怒,勃然道:「兩個不識時務的混帳東西,老夫不見他們半點好處,還在朝中百官中擠出兩個中大夫的職位賞給了他們,這兩個匹夫,不知感激,還要處處與老夫做對,真是豈有此理。」
李寒陰陰一笑,說道:「這兩個人不識好歹,大夫既看著他們不順眼,何不乾脆打發了他們,來個眼不見為淨呢?」
費忌極吐出一口濁息,沉吟道:「這兩個人,多少也曾立過些功勞,人望口碑也不錯,再說他們職位低微,老夫若去尋他們麻煩,不免自墮身份,叫人恥笑……」
他說到這裡,忽見李寒一臉成竹在胸的微笑,不由一愕,隨即指著他大笑道:「你這小子,可是已有妙計在胸,快快說來,休要賣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