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兵破郢都
郢都,硝煙瀰漫,城門洞開,殺氣騰騰的吳國士兵簇擁著三輛戰車馳入城門。
中間一輛戰車停下,全身披甲,手按寶劍的吳王闔閭看著眼前的一切,就像瓦剌太師也先以三萬對五十萬,意外地抓住大明正統皇帝時那種做夢般的感覺一樣,闔閭現在也有一種身在夢中的感覺,連他自己也未想到,自己能如此快速地打進郢都,原來看似強大的楚國竟是如此外強中乾。
「楚王現在何處?」伍子胥渾身披甲,手持大戟,鬚髮皆張,雙瞳赤紅地喝問。那殺氣凜人的模樣令人望而生寒。
被士卒押到面前的一位城守官原本還峙立不動,一見他這副模樣,心中不由恐懼,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懼然道:「城……城破之時,太子少傅費無極大夫搶了大王倉惶逃出城去了,如今……如今不知逃向何處。」
此時,天色已近黃昏,天空的晚霞血一樣紅,這個時辰,已不能發兵漫無目的的四處追索了,伍子胥聽了回答不禁悵然若失。
伯噽善解人意,瞧見伍子胥模樣,他自己也身負血海深仇,自然瞭解伍子胥的心情,便道:「相國大人,如今我們打進郢都,破其宮城,囊瓦奸賊也在大人戟下授首,也算是報了滅門之仇了。如今楚王不過是一個任人擺佈的稚子,理他作甚,大王的大業要緊,在郢都站穩腳跟才是正理,只要咱們牢牢控制住楚國,將來要收拾那個逃亡的小楚王,還不是易如反掌。」
「不錯,子胥啊。如今破了郢都,你也算是報了大仇了,寡人實踐了對你的承喏,哈哈哈哈……」
年近四旬的姬光看著雖在戰火硝煙之中,仍顯巍峨壯觀的楚國都城,眼中露出貪婪之色,撚鬚鄙夷地笑道:「楚國數百年積蓄,舉國之財富。盡集於郢都,楚王未曾料到寡人能如此迅速地破城,四方勤王之師都不曾及時趕到,倉惶逃去,怕是什麼都不曾攜走。如今,這一切都是寡人地了。即日起,派兵搜刮郢都一切財富,全部起運我吳國。為我吳國所用!」
「諾!」手下領兵大將抱拳應命。
就在這時,一戶人家門扉破開,一個女子倉惶逃出,後邊搶出一名衣衫半袒的壯漢,半片甲冑還披在肩上。分明就是吳國士兵,攔腰一抱,便要把她搶回府去,一見大王車駕正在門前。他不由一呆,連忙向吳王和兩位大夫施禮。
這士卒施禮之時,手還攬著那楚女的腰肢。楚女好細腰,那楚女年方二八,姿容姣好,纖纖柳腰迎風欲折,看著果然嫵媚多嬌,尤其滿臉淚痕。更是楚楚可憐。
姬光向他一指,問道:「這是何人家的女子,你是哪一部的士卒?」
那人忙答道:「回大王,這女子是這座城門城守官的女兒,小人是先鋒營的士兵,第一批破城而入的,就是我們這隊隸屬於伍相國指揮地先鋒營。」
姬光哈哈大笑:「既是有功之士,理應給予犒賞。嗯……這女孩兒果然別有風韻。」
那士卒甚是機靈。連忙一推那少女,幾乎將她推倒在地。大聲喝道:「還不跪拜我家大王!」然後陪笑道:「大王若是屬意於她,那是她的榮幸。」
姬光大笑道:「一個城守官的女兒罷了,你要享用儘管拿去!」
他高聲吩咐道:「今日三軍入城,可盡情享用郢都一切,但有反抗者,格殺勿論,三日之後,方罷刀兵!」
那士卒大喜,連連向姬光謝恩,拖起那少女便進了門。一進門扉,那少女掙脫了他手便要逃走,那士卒一掌把她打翻在地,揪住衣領一扯,內外衣裳便被一起扯了下來,露出赤條條白羊兒似的身子。
姬光身邊衛士瞧了人人眼熱不已,只是限於衛護大王的職責,他們不敢擅自行動。姬光看見他們羨慕的神色,呵呵笑道:「沒出息,小小民女有何可愛?來啊,隨寡人入楚宮,楚王妃嬪如今就是寡人的妃嬪,妃嬪以下各階級的宮女,盡由爾等享用。」
眾侍衛一聽欣喜若狂,揮舞劍戟狂呼不已。
姬光對伍員、伯噽笑道:「寡人享用楚王妃嬪,相國便可享用楚國令尹夫人。伯噽是我吳國司馬,便可入駐楚國大司馬府,享用楚國上卿地夫人侍妾,哈哈,今日我吳國君臣上下,各依秩序,入駐楚國君臣家中,盡情開懷。」
「謝大王!」伯噽拱手一揖,隨即扯了扯伍子胥的袖子,伍子胥猶自氣憤難平地直著腰桿兒拱了一拱:「謝過大王。」
姬光瞧他模樣,不以為忤,微微一笑,擺手道:「郁大夫,率兵分駐整個郢都,鎮壓一切敢予反抗者,哈哈,你們各自散去吧,起駕,入楚宮!」
大隊巴望著楚宮中財帛美女的侍衛如一群饞涎欲滴的野狼,拱衛著姬光向楚國宮城走去。
郁平然郁大夫隱隱覺得有些不妥,自來但凡能破一國都城者,少有能佔有其國的。楚王昏庸,奸臣當道,楚國百姓庶民對楚王早就已經失望,而且楚王集權甚重,國家以縣治為主,公卿大夫們所得地利益也有限。
如果闔閭入城能秋毫無犯,再盡量拉攏楚國的公卿世族,許以高官厚祿,以分封之制相誘,苦心經營一番,未必不能就此佔有整個楚國,把吳國疆域擴大無數倍,可是姬光的志向似乎……
他這道命令一下,便把楚人推到了誓死反抗的境地,郁平然有心相勸,可是看姬光兩眼放光,攻心地模樣,便知自己人微言輕,恐難勸阻成功。再看伍子胥和伯噽。這兩位在闔閭眼中重量級的人物,對楚國的仇恨之意尤勝,一副恨不得把整個郢都燒成白地的模樣,恐怕也是……
郁平然輕輕歎息一聲,無奈地搖搖頭,領著士卒按闔閭吩咐分守四城去了。
城中到處一片哭喊之聲,街頭橫屍無數,許多人家大門洞開。得了吳王命令的士兵肆意劫掠,欺負婦女,郢都已變成了地獄一般地存在。
伍子胥帶著自己的侍衛,策馬驅車直奔他伍家府邸,一路上火光處處,死屍片片,無數人家傳出女子受凌辱時的哭喊聲,聽得他心中恨意稍減。待他趕到自家府門前。只見當初偌大一片府宅,已被夷為平地,殘垣斷壁,孤零零地矗立在夜色當中。
伍子胥心頭地怒火騰地一下又熾烈燃燒起來,他跳下戰車。向前幾步,翻身撲倒在地,悲涼地哭叫一聲:「父親……」,便以額觸地。哽咽著不能言語,那雙青筋暴起的手緊緊地抓著地上兩坯泥土,身軀微微顫抖。
「囊瓦奸賊,已被兒子剁為肉醬,還有那楚王老賊……」,伍子胥咬牙切齒,在夜色火把照耀下面色猙獰如同厲鬼:「那老賊雖已身死,我也決不會放過他。明日……明日我便去他墳上,戳屍戮骨,報此血海深仇。」
古人敬天命畏鬼神,對死者極為尊重,伍子胥身旁將士聽說他竟要刨墳開棺,羞辱楚王骨骸,不禁為之駭然。
伍子胥灑淚祭罷自己家門,長身而起。厲顏喝道:「去楚國令尹府!」
楚國令尹如今是頭號大奸臣囊瓦。囊瓦在雲夢澤一戰中,因為錯用五國聯軍為先鋒。以致大戰方始,便被他們的潰軍衝垮了自己的軍陣,倉惶逃竄間他的戰車陷進泥澤不能出來。方才伯噽說他死在伍子胥戟下,只是拍拍他地馬屁,實際上亂軍之中,但見敵人,便有將士上前廝殺,誰還計較對方官職大小,要留給何人動手。所以那囊瓦到底是被吳國勇士所殺,還是死在恨他入骨的楚國將士手中,誰也無法分清。伍子胥趕去時,只能將他屍首剁個稀爛,然後拋屍荒野餵了野狗禿鷲以雪仇恨罷了。
囊瓦身為楚國第一權臣,府邸十分豪綽,被他搜刮來的絕色美女更是不計其數。伍子胥端坐在囊瓦專用地白虎皮上,看著滿堂站立,花容失色地無數美人,想起囊瓦領兵屠滅伍家的血海深仇,心中快意無比。
「令尹夫人何在?」
囊瓦地正夫人是他元配,如今也有四十多歲了,論姿色遠不及這些侍妾,但伍子胥志在復仇洩恨,讓他九泉之下也不能閉眼,想要玩弄的就是他地夫人,哪計較她的美醜。內中一個侍妾戰戰兢兢地道:「夫人……夫人聞聽城破,令尹戰死沙場,已然……已然自縊而死。」
伍子胥聽了眼中露出失望之色,他目光一轉,又喝問道:「那狗賊的側夫人何在?」
眾女子面色惶惶,眼光悄悄看向站在人群中的一個女子,那女子一身白衣,清減如菊,纖纖細腰,裊裊動人。她臉色蒼白地趨前拜倒,低首輕聲道:「妾身……妾身見過伍將軍。」
伍子胥目光一凝,看她不過二十出頭,明眸皓齒,千嬌百媚,不由冷笑一聲:「囊瓦倒是艷福不淺……,過來,你叫甚麼?」
「妾身玉落。」
「玉落,好,哈哈哈,今夜,便由你侍奉本相國……」伍子胥伸手一帶,便把那美人兒拉坐在自己腿上,大手探進她的懷裡,放聲大笑起來。
廳中春意融融,廳外寒風嗚咽,捲來無數啼聲悲咽……
滿木山下谷中,一隊人馬沿著險峻地山道逶迤而入,山谷中迎出一位身穿白袍,披著半身甲的年青人,遠遠便高聲叫道:「少伯在哪裡?」
聽見呼喚,披甲持戈的范蠡快步迎了上去:「是子禽嗎?少伯在這裡。」
「果然是你!」那白袍甲士急步上前,與他相擁在一起,慶忌快步跟上,站在旁邊細細打量著。這白袍半甲的年青人與范蠡年紀相仿,身材比范蠡高出半頭,面容俊秀。雖是披甲帶劍,卻仍充滿儒雅地氣質。
「原來此人便是文種,老天讓我在此遇見他們,莫非也是天意?」慶忌暗暗忖度著。
此時,文種已得范蠡介紹,一臉驚訝地向他迎過來,施禮道:「楚國下將軍文種,見過慶忌王子!」
慶忌是吳王之子。按理本稱王子,但是長江以北中原諸國仍奉周天子為正朔,不承認除周天子之外的諸侯所僭稱的王號,因此見了他只稱公子,不稱王子。不過長江以南楚、越、吳三國都是擅稱王號的,彼此自然沒有自貶地道理。
「文將軍不必多禮!」慶忌連忙上前攙扶,說道:「文將軍,慶忌此來的用意。想必少伯已經說與你聽了,不知如今郢都情形如何?楚王現在何處?」
「殿下,少伯,請倒前方洞中說話。」文種一雙丹鳳眼露出黯然神色,搖頭肅手道。
引了二人到了一處燃著火堆的乾燥山洞中擇地坐下。文種歎息道:「文種料想會有忠義之士聞聽郢都有難,必然發兵勤王,所以派人在要道上攔截,不想……這第一個等來的。就是少伯。」
他與范蠡相視一笑,大有知己之感,這才繼續道:「郢都不必去了,如今郢都……已然被吳師佔領。」
這話一說,范蠡與慶忌同時一驚,脫口問道:「那大王(楚王)如今安在?」
文種忙道:「殿下與少伯不必過於驚慌,大王已經離開郢都,據我瞭解地情況。應該是被費無極護送著往隨國去了,當時兵慌馬亂,待到文種得到消息,率領本部人馬想趕去追隨時,道路已被吳師截斷,無奈,只得逃到此處,再圖後計。」
范蠡和慶忌聽了不禁長吁一口氣。文種轉而憤懣地道:「吳師在我郢都。得闔閭縱容,燒殺搶掠。奸『淫』婦人,無惡不做。伍子胥、伯噽等吳師將領,都住進了我楚國職秩相當的公卿家中,以其夫人侍妾侍寢,極盡羞辱之事,更將我楚國財富,盡數擄往吳國,身為楚國大夫、大好男兒,文種每每想起,都覺羞慚得難以自容。」
那行惡的雖是姬光和伍子胥等人,可他慶忌畢竟也是吳人,聽了這話頗為不安,范蠡瞟他一眼,忙岔開話題道:「如今吳師已入郢都幾天了?」
「三天!」文種痛心地道:「闔閭住進了大王的宮殿,將宮中妃嬪可意地留下自己享用,其他的都賞賜給了有戰功的將士。他還想凌辱王后,王后緊閉宮門,持劍自衛,將他一番責罵,總算這賊子還知羞慚,終於不再侵犯。唉!我楚宮中,如今也只有王后一人得保清白了。
這位楚王后名叫孟贏,如今還不到三十歲,她是秦國公主,秦國當今國君的長妹,當初本來是要嫁給楚國太子熊建地,楚王熊居把這位聘來地兒媳迎到郢都後,見這位孟贏姑娘美麗無雙,一身風流,乃是一個絕色美人兒,不禁動了色心,轉而將她納為自己的夫人,與她生了一個兒子,就是當今地楚王。
後來費無極、囊瓦等人能成功陷害伍家,理由之由就是伍家與心懷怨尤地太子建謀反,因此伍家被滅亡,伍子胥和太子建先後逃到鄭國,為求鄭國出兵報仇,蠱惑鄭國權臣造國君的反,太子建被殺,伍子胥又逃到吳國,害死了收容他的吳王姬僚,與野心勃勃的姬光結成了同盟。
姬光久聞這美人艷名,既入楚王宮,便想嘗嘗她的滋味,不想這少婦卻是十分貞烈,她使宮人閉緊了門扉,持劍立於內,厲聲斥罵姬光:「妾聞天子者,天下之表也;公侯者,一國之儀也。是以明王之制,使男女不親授受,坐不同席,食不共器,異巾櫛,所以遠之也。今君王棄儀表之行,縱亂亡之欲,犯誅絕之事,何以行令訓民?大王若欲闖我宮門,辱我名節,妾唯有一死而已!」
闔廬倒未必是被這位貞烈地楚王后孟贏給罵出了良知,只不過孟贏是當今秦國國君的胞妹,姬光不想逼死了她,再與秦國結下不解之仇,反正楚王宮中儘是絕色,犯不著為了一個婦人另樹強敵,這才放過了她。這些事發生在郢都內,文種等人打聽到的消息自然不太詳盡。
「既如此,我們只有去隨國尋訪大王了,范蠡熟悉隨國地理,願意護送慶忌王子前往,不知殿下心意如何?」范蠡聽罷文種的介紹立即對慶忌道。
楚王逃往楚國附庸隨國,而護送他地大臣是費無極,這是楚國第二號大奸臣,有他挾持楚王,把持權力,年紀幼小的楚王能否號召各路勤王之師打回郢都仍是很難預料的事。慶忌本來是有求於楚王,現在范蠡倒把慶忌看成了楚國的強大助力,希望他的出現能給楚王一點信心,也能讓那膽怯畏死的費無極鼓起勇氣,同意與他一同打回郢都,。
慶忌聽了楚國如今情形,不禁心中大喜,他來楚國借兵,本來必定要做出些犧牲的,兩國有爭議的邊界地區,恐怕要劃割出來做為楚國地酬勞才成,如今楚國被姬光打成了這副模樣,與他正是同仇敵愾,對他的到來,絕大多數楚人都只有歡欣鼓舞。雙方正是一拍即合,倒不必付出任何代價了。
只可惜,如今這個時代訊息傳遞實在糟糕之極,如果有電報一類的通訊工具,他大可借吳楚打得不可開交的機會馬上領兵殺回國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奪取吳國都城。但是現在這想法卻不可行,自己的兩路大軍一在衛國,一在魯國,命令傳回去再約定時日同時發兵,前後不知又要耗費多少時光,誰知道這段時間楚國之戰會發生什麼變化,吳師會不會已撤回國內。一旦妄動而不得時機,自己苦心準備的伐吳計劃就要付諸流水了。
何況,慶忌知道姬光的底細,慶忌雖把手下最得力的兩名重臣伍子胥和伯噽都帶到了楚國,似乎吳國已傾全國之力伐楚,但是慶忌知道,吳國北有自己這個大難不死地慶忌,南有野心勃勃地越國,國內絕不可能一片空虛。
姬光的胞弟夫概,武勇之力僅次於自己,這次就沒有隨兄出征,而是留守吳越邊界。還有姬光地兒子夫差,僅比自己小了一歲,此次姬光伐楚,他也以太子之尊鎮守姑蘇,這兩人必與姬光有著密切聯繫,對自己所處的衛國方面也必然高度戒備,如果自己真要偷襲的話,數萬大軍一動,姬光這裡必然先行得到消息撤返吳國。所以,楚國之力還是要借助的,而且因著姬光攻陷郢都所犯下的重重罪行,合盟成功的把握更是為之大增。
想至此處,慶忌微微露出笑意道:「少伯,隨國慶忌是一定會去的,但是姬光一舉攻克郢都,令得楚**心士氣盡喪,楚王年幼,恐難號召足夠的公卿趕來勤王護駕。愚意以為,隨國之行勢在必行,但是打回郢都,卻需多方用力,二位身為楚國大夫,難道就只知靠著身邊數百兵丁,逞匹夫之勇嗎?」
正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范蠡與文種二人有心報國,奈何職位卑微,威望不足以號召庶民,官職不足以統領公卿,除了帶著身幾百兵丁浴血沙場,還能怎麼辦?
他們面面相覷,不明慶忌的心意,還是范蠡反應快些,目光微微一閃,開口問道:「那麼,殿下有何高見,還望不吝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