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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曲阜春秋 第151章 愛怨情仇 文 / 月關

    第151章愛怨情仇

    叔孫搖光似乎早知他的眼睛一直在自己身上打轉,她梳裝整理完畢,忽地回眸向他一笑,宛如桃花綻開了初蕾:「後悔了吧?誰要你做偽君子。下次呀……休想人家還肯幫你做那麼噁心人的事,除非你肯與人家共效鴛鴦雙飛。」

    慶忌愛煞了她的活潑大方,他哈哈一笑,便自榻上彈了起來,叔孫搖光羞呼一聲,掩住了臉蛋,頓足嗔道:「快穿上衣服。那副樣子,成何體統!」

    咦?方才在榻上,便怎樣都可以,這一站起來,倒不成體統了。慶忌一時哭笑不得,

    成碧夫人這趟東海之行,收穫良多。東海三大鹽場,下邊還有分駐各地的一些小鹽場。那些鹽場主雖然百餘年來都為季氏效力,但是因為世居東海,天高皇帝遠,為謀重利,也常做些販私鹽地舉動。展跖本無鹽場,能有私鹽可販,就是與這些貪利的鹽場主私下勾結的原因。

    所謂水至清則無魚,成碧夫人對這些勾當心知肚明。只要做地不是太過分,她也不去理會。畢竟,她獨攬食鹽生意只有三年時間,對這些鹽場主,必須以籠絡為主。不可寒了他們的心。

    不過恩重須佐以威,就如大禹治水時,殺防風氏以懾各部一樣,成碧夫人此番巡視東海。也打定主意要讓他們對自己敬畏有加。一個婦道人家,要鎮懾住這些強項人物,光憑恩重哪裡能成?

    她心中存了這樣的念頭,便有機會送上門來。鄰近齊國的一個鹽場主赤氏平素最是舛傲不馴,不但私通齊國鹽販,將大量鹽巴避過季氏耳目自齊國轉運出去,上報的產量最低,而且聽聞成碧夫人一個婦道人家主掌了季氏地食鹽生意後。對此頗有微辭,成碧到東海後,兩次傳召各路管事場主,他都藉故不到,想要給這個女人一個下馬威。

    成碧夫人見他不來,其他鹽場主和經營管事都有些看她笑話地味道,她也不再下第三道命令,直接便命令她的侍衛三百人。又遣東海兩位忠誠度比較可靠地鹽場主派出鹽丁護兵共計千人。趁夜襲殺赤氏鹽場,梟赤氏首級。盡沒他的家產,然後把他的鹽場分賜給這兩位有功的場主。

    這一手果斷狠辣的功夫令得東海群雄心中凜凜,頓時變得服服貼貼。成碧夫人藉此立威,召集各鹽場主議事,最終定下了生產、輸運、行銷的各道章程,待得一切就緒,她便謝絕了東海諸管事的盛意邀請和挽留,逕自返回費城。東海風光雖美,卻無他陪伴身旁。孤鴻飛翔,哪及雙燕翩躚?

    費城守聽說成碧夫人歸來,早派了一千五百精兵去迎,成碧走的是水路,展跖手下儘是山賊,在水上本奈何不了她,再有這隊精兵接應,自然無礙。

    成碧夫人回府,沐浴歇息半日,再行出來,擺開酒宴與叔孫搖光歡迎。

    酒席宴上,叔孫搖光便謝她這些時日地款待,請辭返回曲阜,成碧夫人有些意外,一雙妙目便向慶忌瞟去,慶忌站在席邊,不言不動。成碧眸波一轉,微微一笑,便向叔孫搖光嫣然道:「妹妹何妨再住幾日,成碧剛剛回來,還想與你同游費邑呢。」

    叔孫搖光的眼角餘光也向慶忌瞟了一眼,輕輕歎道:「多謝夫人美意,此次護送匠人來此,時日已經不短了。家兄近日就要回國,搖光怎可不在都城相迎?這些日子蒙夫人盛情款待,搖光深感於內,待夫人回都城的時候,搖光再設宴回請夫人。」

    成碧夫人盈盈笑道:「原來令兄近日將要回國,可喜可賀。既如此,成碧也不便挽留。陽斌啊……」

    「卑下在」,慶忌連忙打揖應道。

    成碧夫人眼角也不瞅他:「一會兒宴罷,你來後宅,本夫人挑選些得用之物,作為搖光小姐辭行禮物。近來路途不靖,路上的侍衛安排,行程宿起,也得好生商議一下。」

    慶忌連聲稱是,叔孫搖光向成碧舉杯謝過,一番客套之後,成碧夫人便講起東海之行所見所聞,叔孫搖光從不曾到過海濱,聽得心曠神怡。看二人對答的親切模樣,全然沒有當初唇槍舌劍地敵對模樣,慶忌在一旁看著,想起自己與三桓間時敵時友的情形,終究沒有她們這般自然,不禁暗自嗤笑:女人之間啊,不管彼此間心底有幾分真切,扮成姐妹般親密形狀,都是似模似樣。

    此時,奉國君之命來費城密訪小艾姑娘的幾名武士正在杏園的房舍中發愁,他們在費城內外已經轉悠幾天了。卻全無小艾姑娘地消息。

    當初離開曲阜時,國君說過小艾姑娘曾下榻這座杏院,如需線索,讓他們可從此處查起。他們到了費城,先來問過杏園客棧主人,得知季孫小蠻並未退房,不禁大喜,便在杏院中等候。不料一天下來,還不見小艾回來,分頭去城中尋找也沒有她的消息。這兩天,幾名武士持了姬宋親手所繪的小艾姑娘畫像,找畫匠照著畫了幾張,人手一張滿城尋找,還是沒有絲毫線索。

    一名武士蹙眉道:「小艾姑娘沒有退房,行李等物還在房中。應該不會離開了此地。可她一連幾天不回來,城中也完全沒有她的線索,你們看,會不會……」

    「不要亂講!」另一名武士變色道:「國君說過,小艾姑娘自幼隨我魯國第一劍客袁公習練劍術。別看她表面上是個嬌怯怯地姑娘,一身劍術很是了得,這些年來走南闖北,山賊水盜也遇過不知多少。還從未有人奈何得了她,怎麼會有事?」

    第三名武士卻猶豫道:「江原說的有理,你沒聽說,前些日子成碧夫人的座車也曾受到強盜攻擊,若是蒼霞山的悍盜打她主意,那麼……想擄走她怕也並不為難。好漢難敵四手,何況她一個女子,畢竟體力有限。」

    他們七嘴八舌這樣一說。武士頭領雕鳴便有些沉不住氣了,他沉聲道:「不要說啦,既奉君命,我等便該竭力完成。大家各持小艾姑娘畫像,再去外面尋一遭。國君吩咐過,盡量秘密尋訪,但是……若還是找不到,我們只好去向本地牧守求助。公開尋她下落了。走!」

    眾武士提起佩劍,紛紛離開了杏園。再度撒向費城地大街小巷。

    成碧夫人房中,慶忌一進來,成碧便緊緊地抱住了她。在閨房裡,她既不是那個精明狡獪的商人,也不是那個心機深沉、獨自把持季孫子菲家族的強腕當家,她只是一個柔情萬千,惹人憐愛的小女人。

    「公子啊,這些日子,人家走地越遠,心裡對你的牽掛便也越深。如今可算回到你的身邊了,你有沒有想人家?」成碧夫人抱住他,甜蜜地問。

    「呃,那當然,我……」

    「不用你說」,成碧打斷他的話,喜滋滋地靠在他胸前:「男人啊,常常是沒有得到才會去想,女人卻常常是被人得到了才會去想。你那麼忙,有空想我才怪,我當你想過我就好了。」

    慶忌聽得哭笑不得,這時他說沒想過自然不成,說他想過便成了敷衍,只好閉緊嘴巴,沉默是金。

    成碧夫人貼在他胸口聽了會兒心跳,激動地心情才平抑下來,微微抬頭道:「怎麼搖光這就要回曲阜了,你怎麼也不挽留,捨得嗎?」

    慶忌無奈地道:「她兄長離國已近半年,如今就要回國,她當然要回去相迎,我怎能勸阻?」

    成碧夫人頓足嗔道:「你這人,就不會哄我兩句,只說有我在你身邊就開心了嗎?」

    慶忌笑道:「你這不是已替我說過了?」

    成碧抓起他地手來,恨恨地咬了一口,在他手上留下一排牙印,媚眼如絲地嗔道:「壞人,既不會甜言蜜語,又沒有金珠玉寶,也不知人家喜歡了你哪一點。」

    她的聲音甜甜地,全無半點怨意,卻是深情一片。慶忌不覺心中一蕩,笑道:「那麼想必是喜歡了慶忌這張臉蛋長得俊俏。」

    成碧把貝齒輕咬了紅唇,眸中飄過一絲蕩意,把手輕輕探進他袍內,暱聲道:「你那張臉很俊俏嗎?人家寧可喜歡了你這一點……」

    慶忌地呼吸粗重起來,這狐媚子,風騷起來實在比叔孫搖光還要叫人吃不消。天色猶亮,此時他不能在房中多耽,可不想行那白晝宣『淫』之事,便輕輕退了一步,克制住自己的衝動。正容說道:「夫人,你此番回來,我正有些話要問你。」

    成碧夫人一呆,失笑道:「有什麼話你儘管說便是了,何必這樣正經?」

    慶忌拉著她到席上坐下,成碧夫人便乖巧地隨他坐了,只是身子就像被抽去了骨頭,軟軟的又靠在他的身上。慶忌攬住她腰肢,嗅著她的髮香,低聲說道:「你地家事我本不該過問,可是……我心中實有一事猶疑難決,還望你能如實答我,昔日你與艾氏夫人地一番恩怨,到底……到底是怎樣情形?」

    成碧夫人嬌軀一僵,慢慢坐直了身子。臉色變得蒼白起來:「你為甚麼這麼問?是誰……是誰向你說了些什麼風言風語麼?」

    慶忌柔聲安慰道:「你不要多想,這許多時日的往來,我還不知你的為人嗎?我只想從你口中知道,你和艾氏夫人……」

    成碧夫人截口道:「昔年往事,我不想再提。」

    她折腰而起。匆匆走到窗前,一把推開了後窗,風吹進來,掠起了她地長髮。慶忌起身。輕輕走到她的背後,攬住了她僵硬的腰肢,成碧夫人嬌軀顫了一顫,過了片刻,軟弱地倒入他的懷中:「公子,你是不是也認為成碧是個心狠手辣,不擇手段逼死艾氏夫人的兇手?」

    「我沒有……」

    「別騙我,你心裡是那麼想地……」

    成碧夫人忽地流下淚來:「昔年舊事。我真的不想再提起來。我也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唯有對你……,我卻不想讓你誤會。公子啊,成碧敢對天盟誓,成碧絕無對不起艾夫人的地方,她地死,實非我的罪過。」

    慶忌沉默片刻,慢慢說道:「她的女兒。流落於外。多年來不歸府第……」

    成碧夫人幽怨地道:「你因此事責怪我嗎?季孫小蠻,並非是我狠心趕來府去。這麼些年來,為了她的離去,我不知受過多少人背後指責唾罵……是她自己不肯回來,我還能把她綁回來不成?若我真的那樣做了,天下人還不說我是要機會害她?她若一直體健無病那也罷了,只怕偶感風寒,整個曲阜都要謠言四起了,公子啊,你想過成碧地為難之處嗎?」

    慶忌又復沉默,半晌方道:「成碧,你對季孫小蠻,真的沒有遷怒之意?」

    成碧攸地轉首,一把推開了他,兩道柳眉都豎了起來,怒聲道:「你不信我?」

    她心中又悲又憤,氣得渾身發抖。旁人怎樣看她,她毫不在意,可是慶忌若視她蛇蠍,叫她實難忍受,聽到慶忌這樣的語氣,她已悲憤欲絕。

    慶忌輕輕擦去她臉上晶瑩地淚珠,柔聲道:「不要傷心,我這樣問你,倒不是疑心了你什麼,只是有一件事要告訴你,若不聽你表白了心意,終究不敢放心說出來。」

    成碧夫人睜大一雙淚眼,問道:「你有什麼事要告訴我?與艾夫人……不對!莫非與季孫小蠻有關?」她雖在氣憤之中,到底心思縝密,極具機警,立即便猜出了慶忌所言必與季孫小蠻有關。

    「聰明!」慶忌讚許地笑了一聲,說道:「我告訴你,你不要驚訝,如何處理,還要你來決定。小蠻姑娘……如今就在費城。」

    成碧夫人訝然低呼,連忙擦擦淚水,問道:「你怎知曉?你認得她?她在哪裡?」

    慶忌頷首道:「正是,我認得她,她如今……就在飛狐谷,扮做一個小村姑,應聘做了一個煮飯洗衣地傭婦,我想……她如此這般,必是為你而來……」

    成碧夫人聽了臉色數變,最後目光一沉,抿起嘴角道:「走,我們馬上去飛狐谷。」

    成碧夫人也不避慶忌,匆匆閃到屏風後便去更衣。天光明亮,屏風後影影綽綽難以遮蔽,成碧一走過去,一抹朦朧儷影便印在屏風上,寬衣、換衣,酥胸長腿、纖腰翹『臀』極具誘人美感,當此關頭,慶忌卻也無心欣賞,待她著衣完畢,兩人便匆匆走出房來。

    二人剛剛離開後宅,便見管事蕭謹領了一名武士匆匆行來,一見自家夫人,蕭謹立即站定,恭施一禮道:「夫人,這位壯士是當今國君遣到費城辦差地使者,有事面稟夫人。」

    成碧夫人詫異止步,她回來後已知朝中新立了公子姬宋為君,卻不知這剛剛登基地新君派了武士來找自己做什麼。那武士正是此番受命來尋小艾的雕鳴,一見成碧夫人嫵媚模樣,雕鳴雙眼頓時一亮,他不敢多看,連忙垂下目光,急趨幾步,躬身施禮道:「王城衛士雕鳴,見過夫人。」

    「雕統領,不知你見妾身,有何事情?」

    雕鳴又是一揖,說道:「雕鳴奉國君之命,來此地尋訪一位小艾姑娘……」

    成碧聽到這裡臉色已是一變,雕鳴頭也不抬,繼續道:「可是雕鳴來此已經幾天,始終不見小艾姑娘下落。在她下榻的杏園客棧,小艾姑娘租下地房舍未退,房中行李俱在。雕鳴恐小艾姑娘遭遇不測,於是持了她的畫像四處向人詢問,今日問到一個匠人,聽他說,夫人築做新城的飛狐谷中,倒有一位燒飯的少女與畫像有些神似……」

    這個武士本是宮中武士,並非姬宋一直隨身護侍的家將出身,並不知道成碧夫人與艾氏夫人之間的恩恩怨怨,更不知道小艾的真實身份,否則只要聽說那少女是在飛狐谷在傭婦,也絕不會想到她就是季孫子菲府上的千金大小姐了。

    此時說來,他還以為是季府在此地仗勢欺人,強抓了許多壯丁上山做工,但季氏勢大,他雖是國君所遣,言語間也不敢有所不滿,只是委婉地道:「雕鳴聽了本不相信,奈何除此之外別無線索,便去飛狐谷中想要看看此人。奈何前些時日夫人座車曾經遭襲,谷中守衛十分嚴密,雕鳴進不得山,只好回來亮明身份,請夫人恩准入山。」

    成碧夫人長長吸了口氣,頷首道:「妾身曉得了,本夫人如今正要去飛狐谷,雕統領地車子只管隨我同行。」

    雕鳴大喜,一顆忐忑的心放下,長揖到地道:「多謝夫人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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