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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曲阜春秋 第130章 新君之爭 文 / 月關

    第130章新君之爭

    管事上下打量這女孩一番,撚鬚微笑,連連搖頭:「小姑娘,這可是築城啊,你能幹些什麼,去去去,一邊玩去,不要擋在老夫這裡礙事。」

    「我怎麼就不能做事?」那小乞丐不服氣地一指剛剛被錄取的那名健婦:「這位大嬸是女人,我也是女人,她可以為什麼我就不可以?」

    那時候女子可以和男人一樣從事各種體力勞動和職業,甚至有些人口較少的諸侯國,所列的三軍軍陣,就是青壯一軍,老幼一軍,健婦一軍,便連女人都要上戰場打仗的,築城挖河這類事情,女子去工作賺些家用,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管事聽了這女孩說話,不禁失笑,這女孩兒口氣雖有些沖,偏是天生長了一張討喜的面孔,雖然臉蛋髒兮兮的,但是眼神靈動,宜喜宜嗔,那管事不覺她厭煩,反倒有些喜歡了這個性情爽直的小姑娘,便笑道:「呵呵,小姑娘,她能挖渠蓋房,能伐木鋪路,你那細胳膊小腿,能做什麼?」

    「我?」小姑娘眼珠骨碌碌一轉,說道:「我可以做飯啊,可以幫泥瓦匠打打下手啊,我還可以幫大叔你洗衣服啊,怎麼樣,這麼能幹的人才不太好找吧?」

    「哈哈哈哈……」,那位管事笑得前仰後合,他用毛筆點著面前這小姑娘,樂不可支地道:「你這丫頭,倒是長了一張巧嘴,罷了罷了,就讓你吃口閒飯好了,哈哈,來來。這個牌子給你。」

    管事在牌子上飛快地寫了一個「膳」字,著人在後邊燙上成府印記,遞給了那個女孩。女孩眉開眼笑,甜甜地道:「謝謝大叔,大叔是好人,行好事,一定長命百歲,子孫滿堂。」

    女孩說完便握著竹牌興沖沖地擠出人群。那管事笑著搖搖頭:「這丫頭,人挺機靈,說話又甜,可惜了,這麼小就要一個人出來謀口食。」他說完便把臉一板,對眼前挺胸腆肚的那個壯漢問道:「你,說說,能幹什麼?」

    女孩擠出人群。把竹牌揣在懷裡,頭一抬,忽見城門方向慶忌和英淘騎馬並轡而來,噙在她嘴角的一絲輕鬆笑意立刻消去,她急忙一轉身。踮著腳尖向人群裡看,扮成一個看熱鬧的人。

    慶忌騎著馬慢悠悠地入城,看到城門邊如火如荼徵人場面,滿意地點頭一笑。他絲毫沒有注意人群中的那個小乞丐,與英淘說著話,兩個人從人群前慢慢地走了過去。

    女孩回頭一看,冷冷一笑,靈動的眼珠四下一掃,也快步離去了。

    這個時候,曲阜,宮城。三桓剛剛自宮中出來,三人唬著一張臉,面有不豫之色。彼此並肩而行,誰也不看誰一眼,出了宮城各自登車,車馬啟動的時候,滿朝地公卿大夫才從後邊陸陸續續地走了出來。

    季孫意如登上車,往椅背上一靠。捻著鬍鬚冷冷一笑:「叔孫玉。嘿!還真拿自己當個可以指點江山的人物了,老夫也不反對你。只消不表態、不點頭,照樣有許多會看眼色的人站出來反對你,你這小子,能奈我何?」

    按照三桓與慶忌的私下約定,為平息魯君去世後魯國的亂局,三桓達成同盟,季孫意如交出執政之位以洗刷自己清白,而叔孫玉和孟孫子淵則放棄趁機打壓季氏,引發魯國內戰的危險,條件是新君由叔孫玉來指定,雙方各讓一步,各取一利。然而如今事態稍見平息,季孫意如便又起了爭風之心。

    魯君之死合三人之力聯手掩蓋,已經被平息下去,他也不怕叔孫玉這個如今成了同謀的人此刻再來翻舊賬,這些天不止許多朝中的公卿大夫上門求見,還有那些先君地公子們也爭先恐後地投效到他的門下,希望他能支持自己成為魯君。

    季孫意如志得意滿,仍以魯國第一人自居,通過瞭解盤查,他本來已經挑中了一位公子姬巒,這位公子同樣也是庶出,不過他的母妃是魯君姬稠的側室,在庶出的這些公子們當中算是出身比較高貴的,同時在這些公子當中,他年歲最大,乃是長兄,即便不講自己的私利,按照立長不立幼的規矩也合乎情理。

    季孫意如本以為叔孫玉與他地選擇會不謀而合,又見這位姬巒公子對自己謙恭有禮,便受了他的厚禮,答應扶保他做新君。其實他打的主意只是既不折威風,又不必出頭,只是順水推舟,等叔孫玉宣佈推舉這位公子做新君時,自己出言附合便是,誰會知道他們之間的幕後交易?還不是認定了一切出於自己授意?

    誰料他派了仲梁懷去與叔孫玉通氣的進候,叔孫玉正在家裡大發脾氣,這幾日登門求見地人寥寥無幾,即便是有,也是請他在季孫意如面前為他們說項,沒有一個認定了他才是能決定魯國新君人選的大人。就在這時,季孫意如又跑來向他遞話,說自己相中了一位公子,季孫意如仍自居三桓第一的嘴臉,徹底激怒了叔孫玉。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決定一定要還以顏色,季孫意如選的人便決不能用,這倒不是意氣之爭,而是要讓滿朝公卿看清楚,他選擇地人,與季孫意如無關。這是一個官場上的訊號,表明他的權力已不在季氏之下,甚或在其之上,那樣的話,那些見風使舵的官員自然會改換門庭,投效到他的門下。

    叔孫玉仔細調查了魯君所遺所有公子的資料,然後買通季孫意如的門房,要來了求見過季孫意如地所有公子的名單,兩相對照,發現只有一個叫姬宋的公子不曾去求過季孫意如,當下想也不想,連這人的情形都未做調查,便立即決定擁立此人。

    等他在朝堂上提出這個人選之後,季孫意如門下的大夫指責這位公子有失孝悌。父喪期間不在靈前守候,他才知道這位姬宋公子如今不在曲阜,如若不然,他未必就不會去投奔季孫意如,但是話已出口,若再收回不免失了威風,叔孫玉也只得堅持要立此人。

    當年父輩之間的立君戰爭在他們之間再次打響,滿朝文武都在看著。看誰提出的人選能夠當上魯君。季孫意如親口答應過,新君之立由叔孫玉決定,所以他不便公開出面反對,但是授意自己地心腹給叔孫玉拖後腿,那是在所難免了。

    姬巒與姬宋比較,姬巒地母氏身份較為尊貴,又是長子,由他繼位順理成章。叔孫玉強要提舉一個身份卑微、又非長子地人,可謂名不正言不順,任他辯才如何出眾,也無法反駁這些質疑。

    季孫意如態度曖昧,他那些心腹手下你方唱罷我登場。輪番出來向叔孫玉詰難,其他保持中立的公卿大夫看出紛爭又起,為明哲保身計,在事態沒有明朗之前。誰肯出言擁戴?

    本來孟孫子淵一向是叔孫玉地強力支持者,只要季孫意如不便公然露面,合他兩人之力,也能控制朝堂風向,偏生孟孫子淵對慶忌當初那番鬼話信心為真,惱他私下與季孫意如結盟,卻把自己拋到一邊,與他的默契關係已經產生了裂縫。眼見季孫意如和叔孫玉狗咬狗一嘴毛,他只在一旁做壁上觀看笑話,屬於他這陣營的公卿大夫便也一概不去做那出頭鳥。

    這一場論戰從早論到午,從午論到晚,如今已是第三天了,還不見討論出個結果。

    季孫意如想到這裡,得意洋洋地一笑:「哼,就算沒有這執政之名。老夫仍是這三桓中的第一人。叔孫小子癡心妄想。要爬到我地頭上去,你也該找個合適的理由。我選的人,既是先君長子,身份又較尊貴,怎麼也輪不到你選的那個破爛貨來登位,你想跟我鬥,那便鬥下去好了。嗯……孟孫子淵與叔孫玉看來現在不太和睦啊,這是個好機會,老夫應該去拜訪他一下,也許能把他拉到老夫這一邊。如果他出言附合與我,叔孫玉便要向他父親叔孫豹一般,經此一役,從此一蹶不振了。」

    季孫意如想到這裡,得意地一笑,吩咐道:「來啊,去孟孫子淵府。」御者應了一聲,馬車轉了方向。

    季孫意如又對坐在御手旁邊的陽虎囑咐道:「這幾日你要加倍小心,注意叔孫府的一切動向。」

    陽虎應道:「主公放心,陽虎早叫人盯著叔孫家的一舉一動呢。對了,前日叔孫家已經調齊了匠人,乘了30餘輛馬車趕赴費城去了。」

    季孫意如瞇著眼撚鬚點頭:「嗯……,嗯?」他雙眼一張,忽有所覺地想:「怎麼這麼巧,早不去,晚不去,偏生爭立新君的時候,他使人去給女婿送匠人……」

    轉念一想,他又啞然失笑:「如今慶忌可還無兵無城呢,能起什麼作用,叔孫玉怎麼也不會是派人與他商謀對策,呵呵,老夫真是多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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