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的一天,陳忠孝拿回來兩千塊錢交給肖蘭說:「這錢你先拿著,我的摩托車太小了,騎著走的慢,我還得買台大的,也是買舊的。我得把錢拿回來,要不你該和我干仗了。」肖蘭看看陳忠孝,心裡一點兒也不高興,怪不得他拿回點兒錢來,是為了再買一台大的摩托車。
否則的話,他是不會把錢拿回來的,而這拿回來的錢也不是給家裡是為了避免戰爭的發生。實質上他是給自己找的保護層,意思是我沒有在外私自攢錢,而是拿給家了。他的小算盤打的可不錯,但是,肖蘭又能怎麼樣呢?
那麼,陳忠孝到底是怎麼想的呢?他心裡也是做了一番打算的。他是有些錢,但絕不給肖蘭,也就是不往家裡拿,但是,他喜歡摩托,他就要買的,他也不是個傻子,他明白,車,就是買了,肖蘭能怎麼樣呢?上次,不是買了台小摩托嗎,他那時,錢也是能夠的,他想買個小摩托騎騎也就行了,不想破費那麼多的錢,而不是錢少不夠買大的。
他把摩托買了,也騎回來家,肖蘭沒有動他一根毫毛,也沒有和他吵架,他的心裡,就有底了,其實,和肖蘭過了這麼多年,他已經摸透了肖蘭的脾氣,肖蘭寬宏大度,溫柔賢淑,根本不是個母夜叉,在他看來,肖蘭也就是老實可欺,翻不起大浪,他就不怕老婆。
但他可怕他的父母兄弟姐妹,他們對他真是凶狠,一點兒都不饒他,對他,可以訓斥,可以罵個狗血噴頭,甚至對他可以大打出手,而他呢,在他們面前,就是老實可欺,軟弱無能,儘管他有火爆脾氣,但他不敢,也不能對他們發火的,何況,他對家人親密無間,他把他們看成是親人。
陳忠孝還想好了,肖蘭不會為這一台摩托而離婚,這他更不害怕了,就是離婚,他也不怕了,他有錢,他可以再找媳婦嘛。至於自己千說沒錢,萬說沒錢,買摩托卻把錢拿出來了,這自相矛盾和撒謊騙人的行為,他才不在乎這個呢,他根本就不想要不要臉,也根本不想自己的人品如何。這些,都無所謂甚至是無可非議的。
但是,不管陳忠孝怎樣做,怎麼想,他也明白,自己幹這種事情的性質,也是不合情理的,就像是做賊的小偷,做了虧心事的小人,畢竟是有點兒心虛,他也不想因為這私自買摩托,肖蘭和他干仗,所以,他才拿回來點兒錢,這點兒錢,在他的眼裡,那就是小菜一碟,何況,還要拿回來一大部分,給肖蘭極少的一部分,堵住肖蘭的嘴巴,滅掉肖蘭的怒氣,消除戰爭的隱患。
肖蘭心平氣和地說:「你買那台小摩托車都沒有和我商量,你私自攢錢,私自買車那是不對的,兩口子過日子,心應該往一處想,勁兒也應該往一處使,哪有你這樣的,藏心眼,打自己的小算盤?那還過不過了?你做不對的事兒,我都沒有和你打仗,你知道為什麼嗎?」
陳忠孝看看肖蘭說:「我知道,那是志強要考大學了,你怕影響他考學,你是對的,你是以大局為重的,我心裡頭很明白,要不這回我把錢就拿回來了?」肖蘭又說:「你只知道其一,不知道其二。除了不影響志強考大學之外,還有你明明做錯了事,我這個當老婆的沒有和你計較,沒有和你翻臉,讓你看看我是不是個通情達理之人,是不是個大度之人,你也不傻不苶的,難道就不明白這一點嗎?」
陳忠孝點點頭,沒有說什麼。肖蘭覺得他是沒有認識到這一點。得讓他明白明白。於是,肖蘭繼續說:「你知道,你不但知道,你還比我明白,因為你在執法部門呆過,家裡的一草一木都是夫妻雙方的共同財產,沒有屬於一方的個人財產。」陳忠孝聽了,不加可否。
肖蘭繼續說:「你在單位不管你通過哪種渠道,不管你採用了哪種手段弄到的錢都是屬於你我雙方共有不是只屬於你個人的錢財,你現在私自收藏,那是違法的,也是不道德的,於情於理都是說不過去的,你這一點做得太不應該了,太不對了。」陳忠孝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
肖蘭又繼續說道:「你心裡明鏡似的,但你還是不會改變的,你還是要私自收藏,自己佔有的。」陳忠孝搖搖頭說:「你說的挺對,我也明白這些道理的,我除了拿回這些之外,我再沒有了,真的,我不糊弄你,我發誓,我真的沒有了。」肖蘭擺擺手:「你不用這樣,你到底有多少錢,你心裡最清楚不過了,現在好像是除了天知、地知、你知之外,也許是無人知道,這就全憑你的良心了。」
陳忠孝連連說道:「我真的就這些了,再也沒有了,我騙你我都不是爹媽養的,你要相信我嘛。」肖蘭淡淡地一笑,又擺擺手:「你不要說了,你心裡最明白不過了。你自己琢量吧。既然你這樣,一般的女人都是通不過的,不要說是厲害的女人了,更是要人腦打出狗腦來的。」陳忠孝點點頭。
肖蘭接著說:「可我沒有,我是想啊,既然你那麼喜歡摩托車,買了就買了吧,但你是只考慮自己的**,根本不考慮家庭老婆和孩子。」陳忠孝還是沒有說話,其實,他還能說什麼呢?
肖蘭說:「那時家裡很困難,孩子還要考大學,他學習累,需要加強營養,可是家裡沒錢,連『腦心舒』都是他二舅給買的呢,你明明有錢,卻一分也不拿出來,一分也不給需要營養的孩子,世界上像你這樣的爹有幾個?」肖蘭說到這裡,停了下來,斜視著陳忠孝,那畜生沒有什麼反應。
肖蘭又說:「但凡有點兒人心的,寧可自己不吃不喝也要給孩子加強營養啊,更談不上買什麼摩托車啊,你卻恰恰和人相反,你是個什麼人啊,我當時就說了,既然你喜歡,買就買了吧,你體會出我的善解人意了嗎?你領會了我的賢惠了嗎?」
陳忠孝說:「這我都明白的,你那時沒有和我干仗,我的確很感動,真的。」
肖蘭看看陳忠孝冷冷地一笑:「未必吧,你也許是覺得我太老實,太好糊弄了吧?」陳忠孝搖搖頭說:「我沒有,你老實?你才不老實呢。」
肖蘭又冷冷一笑:「我是老實,我是好糊弄,要不然你怎麼能如此?」陳忠孝矢口否認地說:「我可沒那樣認為,那是你的想法。」肖蘭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可是你想過沒有,即使是我再老實,再好糊弄,也不至於傻透腔,也不至於熊到家了?」
陳忠孝聽了肖蘭的話,沒有說什麼。肖蘭說:「我和你談不通,我可以找單位領導嘛,到領導那說說看,就把你搞的這件事和領導匯報匯報,領導他能說你做得對,做得好?他能贊同你私自藏錢?」
不管肖蘭說什麼,那沒有人味的東西,一言不發,默默地聽著。肖蘭又說:「再不行,咱們可以去法院嘛,我就不信那法律部門也贊同你私自買車,別的證據沒有,買車可是個公開的秘密吧?」肖蘭看看陳忠孝,他還是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地聽著。肖蘭又繼續:「我現在是這樣說了,可是當時我沒有那樣做。還有,再不行的話,咱們可以離婚嘛,這樣不一心一意地過日子,也是沒有什麼意思的,可我也沒有這樣做。你是不是覺得我不能去離婚?」陳忠孝沒有說話。肖蘭又追問了一句,他緩緩地說:「我想也不至於因為這件事離婚吧,就是離婚我也——」陳忠孝說了半截,看看肖蘭不說了。肖蘭看看他說:「嗯,你說下去呀?」陳忠孝怎麼也不說了。
肖蘭見如此,毫不留情地說:「你不說我說嘛,你的下半截話是說,就是離婚我也不怕,對不對?」陳忠孝不加可否,臉上毫無表情。肖蘭冷冷地一笑:「你是不怕離婚,你都把錢私藏起來已備後手了,你不是說過了嘛『我得留後手,以備再結婚用』,你還不是說『我現在要找媳婦,就找新媳婦』嗎?」
陳忠孝聽肖蘭說這話不高興了:「你咋這麼能胡說八道呢?我啥時候說過這話了?」肖蘭輕蔑地看看陳忠孝:「你不會承認的,可惜就是沒有錄音機給你錄下來。否則,你是不會認帳的。」
陳忠孝矢口否認,他不會認帳的,像陳忠孝這樣的人怎麼會認這個帳呢?
他在社會上是個實在人,是個講究的人,可是在肖蘭面前,他就是一個卑鄙無賴的小人。肖蘭又說:「你知道,我為什麼沒有這樣做呢?」陳忠孝看看肖蘭沒有回答。陳忠孝他無法回答,就只好不說話。其實,他的心裡也不清楚肖蘭為什麼沒有提出和他離婚。甚至,陳忠孝都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即使是他的心裡從那一九九一年的五月四日,產生過離婚不過的念頭,他也沒有考慮過肖蘭是什麼感受。
說他產生過離婚不過的念頭,陳忠孝自己也沒有什麼明確的想法,到底怎麼回事,沒人能說得清楚。日子就是這麼渾渾噩噩,糊里糊塗地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