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蘭和陳忠孝說:「既然大家都讓你去縣裡看看,你就去一趟吧,反正在家裡也是閒著,工作不落實,咱們心裡也不踏實。」陳忠孝點點頭說:「我也是這麼想的,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去哪個單位的問題,早安排,我好去上班。」
肖蘭看了看陳忠孝說:「他們倒是能安排,是調出,又不是開除公職,關鍵是去什麼樣的單位。」陳忠孝聽到這話,很是擔心,他說:「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肖蘭又說:「好單位,我看是不可能,但是,單位太不好了,咱們也不能去。」
陳忠孝踏上了去縣裡的列車,清原鎮在嘉薩縣的南面,路程是一個小時。
在車上,陳忠孝的思緒一刻也不曾停止,他反反覆覆地想工作單位問題。能去一個什麼樣的單位呢?肖蘭說的是對的,不會給自己安排好的單位,但是,能是一個什麼樣的單位呀?要是好的不能去上,一般的也行啊。起碼來說,得是一個能開資的單位呀,現實中,有多少單位都開不出資,處於癱瘓狀態?
如果是開不出資的單位,那可怎麼辦?那不就等於沒了工作了嗎?今後,自己該如何生活?難道指靠肖蘭養活嗎?如果是那樣,不也太慘了嗎?想到這裡,陳忠孝心如油煮,真是焦慮萬分!陳忠孝恨不得馬上見到郝局長,得到答案!想到郝局長,他的心裡一片迷濛。
上次郝局長和他談話調出問題,那郝局長有軟有硬,但是,總的來說,還是笑意和惋惜的味道濃,當時,郝局長提出了當前自己最重要的問題,就是個工作去向問題,郝局長很關心這個問題,也很熱心,答應給自己找個好點兒的工作,能開出資的單位。郝局長還說,他和各大局的頭頭都能說上話,工作還不成問題,看來,這個郝局長還不錯,把自己調出了他管轄的系統,還能體諒自己。唉,但願能借他的力,去個好點兒的單位!
陳忠孝到縣局局長辦公室,門鎖著,人不在。他就在走廊裡晃蕩。有個年輕的警察問陳忠孝:「你是誰?找局長有什麼事?」陳忠孝見這個年輕人很和善,就說:「我原是清原公安局的陳忠孝,來找局長問問工作去向。」
這個年輕的警察一聽了陳忠孝的自我介紹,不由得仔細地看看他。陳忠孝被調出的事,他也聽說了,他也聽說了陳忠孝的為人工作及能力,他心裡又是佩服又是惋惜。他說:「你等著,我給你去看看。」這個年輕警察的舉動,很使陳忠孝心熱,彷彿是一股暖流淌入他冰冷的心裡。
那個年輕警察和郝局長說了陳忠孝來問工作,郝局長在別的副局長屋裡閒扯西遊,聽說陳忠孝來問工作,那短而細的眉頭皺了起來,臉上是一片厭煩的神色。郝局長沒好氣的說:「你說我忙著呢,讓他等著!」年輕警察看出了郝局長的心理,他只好轉身出去告訴陳忠孝等著。
這一等,可是過了好久,時間在陳忠孝看來,好像也故意和他過不去,那個慢哪,一分、一秒都是那麼漫長!已經兩個小時過去了,陳忠孝在走廊裡轉來轉去的,十分焦急。那個年輕警察很同情他,他很想幫幫陳忠孝,他明明白白地看那郝局長在閒扯,可就是不肯見陳忠孝!
年輕警察經過一番思想鬥爭,終於又去找郝局長。年輕警察小心翼翼地說:「郝局長,都十一點了,快下班了,那個陳忠孝還在等您哪。」郝局長看看表,真是十一點了,嗯,他已經等兩個小時了。還是得見他,不然,他會不走的!郝局長懶洋洋地走出來,陳忠孝見郝局長走過來,他迎上前去問好。
那郝局長應付著。陳忠孝見郝局長帶搭不稀理的態度,心下一沉。陳忠孝在縣公安局局長辦公室裡。陳忠孝看看郝局長說:「郝局長,我到底上哪個單位?」郝局長的態度可和上次大不一樣,他冷冷地看看陳忠孝,直皺眉頭,那一條長瓜臉兒拉得更長了,他的臉色更加陰沉。
他不耐煩地說:「小陳同志——你看你,急什麼?不早就答應你給你安排麼?」陳忠孝看見郝局長的表情已經覺出來了味道,他不免著急起來,他遲疑了一下說:「可是,我都出來半個月了,還沒——」郝局長厭煩地連連擺手說:「小陳哪,咱們的工作這麼多,大事兒都抓不過來呢,你個人那點兒事兒就放一放嘛。啊——況且,你可以藉機會歇一歇哪,這也是領導關心你呀,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郝局長兩隻手抱在一起,雙腿交叉在一起,眼睛往天棚上看去,他根本不看陳忠孝。郝局長心裡想,我的工作完成了,而且很成功,我用花言巧語來哄騙他,麻痺他的心靈,讓他沒有反抗意識;當他有了反抗的萌芽時,我又用組織和黨員來壓制他,泯滅他的反抗鬥志。
哈,不管怎麼樣,我可使用自己的智慧和手段俘虜了他,他老老實實地聽從了局裡的調出,沒有像有些人想像的那樣。至於他的工作,我可不操心,其實,也安排了,那是個什麼部門?這可不能從我嘴說出來。陳忠孝的心裡很不是滋味說:「局長,這個我明白,謝謝領導的關心。可我心裡不托底兒啊。」
郝局長聽了不高興了:「嘿嘿,你這是什麼話?有什麼不托底兒的?又不是撤你的工職。你回去等著吧,等有信兒我就通知你,你不用來了。」郝局長臉色更加陰沉,像是要下傾盆大雨!想要去好單位,我是能辦到,可他識時務嗎?郝局長想試探一下陳忠孝。郝局長慢條斯理地說:「不過——」
郝局長說到這兒停了下來,詭譎地眨了眨眼睛。陳忠孝覺出來是有什麼情況,就說:「郝局長,有話你就說吧。」郝局長盯著陳忠孝足足有一分鐘,然後他說:「不過——我是說——現在的事兒不好辦,不好辦呢。」陳忠孝聽完郝局長吞吞吐吐的話後,非常吃驚說:「怎麼?不好辦——您不是說各大局您都能說上話嗎?」
郝局長沉吟道:「話——是好說,可光說話是不行吧?這年頭的事兒難道你不明白?」陳忠孝更加吃驚說:「我?這還得——唉,想不到辛辛苦苦幹了十四年,到了這個地步還得——」郝局長聽陳忠孝說這種話,很不高興,他不等陳忠孝說完就說:「好了好了,小陳同志,我是隨便說說,也是為你好。不過,我會盡力的,你回去吧,回去吧。」
郝局長心裡怒氣頓生,果然是個不識時務的榆木疙瘩!哼,就你這個樣子,還能留下嗎?陳忠孝不知所措:「郝局長,這事兒——」陳忠孝說到這裡,沒有繼續地說下去,他看那郝局長已經拉長了刀條臉,臉色也更加陰暗了。陳忠孝心裡有些打怵。
可是,郝局長的態度,與上次和自己談話的態度,真是天壤之別呀,這是為啥呢?陳忠孝想了想,他感覺到,上次是和自己談的是調出去,他是怕我不出去,或者有什麼反抗的表示,所以,他是用的好態度,用的軟刀子,但裡面也夾雜著威脅和哄騙。
這次,我再來了,我是來看工作的去向,也含著求他的成分,他的目的達到了,就沒有好態度了。現在,看他的樣子,是我走了才好呢,可是,我能馬上走嗎,我能沒有落實工作單位,就回去嗎,回去,今後的工作咋辦,肖蘭問我,我咋說?
不,我不能回去,既然上次你答應我給我安排好工作,我還得和你說下去。你想讓我馬上走,可是不行。想到這裡,陳忠孝的情緒上來了,他的臉上也不那麼憂鬱和氣餒了,他坐直了身子,兩眼看著郝局長,朗朗地說道:「郝局長,我知道你的工作很忙,我也是不好意思的,但我沒有辦法的,實在是對不起。」
郝局長聽到了陳忠孝的話,見他的神態與先前大不相同,他有些納悶不解,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陳忠孝,沒有說話。陳忠孝也不管他的態度如何了,繼續地說下去:「郝局長,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我也沒有別的說的,我就是想落實一下我的工作單位,我不能沒有工作呀,我是被調出了公安系統,但不是把我開除了,所以,我想我的工作,還請郝局長多費心了。」
郝局長聽到這裡,說話了:「小陳哪,你怎麼不明白呢,我不是說了嘛,你的工作,我們局裡會考慮安排的,你就回去等不行嗎?你這個同志呀,就是有些想不靈活,一根筋。」陳忠孝說:「郝局長,我也不糊塗,我就是擔心我的工作去向問題,所以,我才又來打擾你了。」
郝局長再也不想聽下去了,站起身來下了逐客令:「回去吧,我還有很多事兒要辦。你的事兒,我盡力辦。你不用來了,安排好我就通知你。」陳忠孝見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就明白無法再談下去,只好走了。這回郝局長沒有送陳忠孝,站在屋裡看著陳忠孝離去,他冷笑一聲:「哼,不識時務,憑什麼我給你辦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