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身不由己
「我不怪你！」捂著鮮血汩汩而出的胸口，他眸中光芒已變得柔和，看不到的臉上，依舊是那抹雲淡風輕的淺笑，那週身散發出的靜謐的氣息，宛如盛夏荷塘裡傳來的淡淡清香，讓人無端的感到流連。他看著她，一字一頓的道：「如果，殺了我能讓你感到快樂的話，你儘管再來一劍！」
「啊！天哪！」宋慈心徹底崩潰，仰天狂喊一聲，長劍匡噹一聲落在地上，她終於不能面對，發瘋般的奔了出去。
破廟中，支撐到極限的墨風砰的一聲，高大頎長的身軀靜靜的倒在了地上……
當清晨的第一束陽光透過窗櫳照在墨風的臉上的時候，他就忽然醒了。一股淡淡的清香撲鼻而來，遁香望去，只見迎面的窗台上放著一盆不知名的花，花瓣是粉紅色，細小的花兒在翠綠的葉子中亭亭玉立，更加如星星一般的迷人，那淡淡的清香就由此而來，聞著甚是舒服。
他剛要起身，卻發現胸口疼得厲害，這才想起破廟中發生的那一幕。宋慈心！這個名字就像是一把刀一樣從他的心口劃過，生疼生疼！他試著去感化她，想要拯救她，把她拉回正確的道路，試著去解她的心結，可是卻讓她更加的痛不欲生！他很想知道，為什麼她纖弱的肩上扛著那麼重的負擔，為什麼她的心裡會藏著那麼多的恨，為什麼她的思想那麼的憤世嫉俗，她到底遭受過什麼？所以才會變得如此偏激癲狂？所謂人之初性本善，他不相信她生來就是這樣的人。所以，他想用自己的法術去試圖進入她曾經的世界，去瞭解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麼，才導致她變成今天的這個樣子，還有，她和蓮兒是怎樣分開的，一對孿生的姐妹，為什麼母親放棄妹妹白蓮，而姐姐宋慈心又變成了一個雙手沾滿血腥的女魔頭？他太想知道曾經發生在她們身上的故事了，所以在洞庭湖畔的時候，他想用入夢之術，進入她的世界，感受她曾經經歷過的一切。可奇怪的是，他用過很多的入夢之術，在宋慈心的身上，卻絲毫也起不到作用。他想用法術去知曉她曾經的經歷，同樣詭異的是，用於任何人身上都能產生作用的法術，用在宋慈心的身上，卻一點作用都不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不解，同時也甚為困惑。他的奇門法術，他的幻術和一切的超能力，在面對宋慈心時，完全失去了靈力，也就是說，在宋慈心的面前，他墨風，不過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江湖人士。實在是太奇怪了，他搞不懂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難道，真如父親所說，宋慈心是他生命力的剋星？依稀記得在很久以前，父親曾對他說過，如果有一天，他遇到了一個能讓他所有的靈力和超能力消失的人，那麼這個人，就是他命裡的剋星，是福是禍，誰也不知，只能順其自然，一切交由老天定奪。本以為這樣的幾率很小，因為父親一生都還沒有遇到過，所以他以為，這樣的人不會讓自己遇到，這樣的事情也不會發生在他的身上，但是他沒有想到，這麼快，就遇到了命定的剋星——宋慈心！這個女子，和他，還有這如此千絲萬縷的關係，有時候，他常在想，如果沒有白蓮，如果不是因為白蓮，那麼他對她，還會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容嗎？還會這麼苦心積慮的想要拯救她，感化她，幫助她，讓她走出痛苦的深淵，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嗎？不知道！這個答案，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每每看到她像一隻受過傷的刺蝟，豎起滿身的刺來防備別人，或者傷害別人的時候，他的心會很難過，很難過，而這樣的感覺，陌生而又複雜，他，不懂！
唉！他重重的歎了口氣，收回思緒，打量這個屋子。這是一個佈置得很優雅很乾淨的房間，雪白的蚊帳，淡紫色的枕套，以及繡著大紅牡丹的錦被都散發出一種極為讓人心境安寧和平靜的香味，女性的香味！女性！他一驚，就想翻身躍起，但是，這一動，又牽扯到了受傷的胸口，疼得他嘶的一聲劍眉緊蹙，鋼牙緊咬。無奈，只得乖乖躺下，繼續打量。床頭掛著一把寶劍，窗台前擺著一架古琴，無力的擺設無一不顯示出這是一間女性的香閨，窗台上那盆不知名的花兒散發出的清香若有若無，繚繚繞繞，卻能安神定心，讓人心曠神怡，他忽然對那盆不知名的花兒感起興趣來了。
正在這時，門簾一掀，款款而進以為身著鵝黃色宮裝蒙著雪白紗巾的少女，僅露著一雙翦水秋瞳盈盈似水，如雲的秀髮青絲一樣披洩而下，體態輕盈，盼顧生輝，全身上下散發出一股神秘的清麗脫俗的氣質，她款款而來，蓮步姍姍，讓人幾疑是月宮嫦娥私下凡塵。
墨風見過的美女不少，白蓮的靈秀莞雅，莊玉姬的清麗脫俗，裴輕羅的美艷絕倫，沈紅綾的冷艷逼人，而宋慈心美則美矣，但氣質清冷，孤傲得如同天上的星星，可望而不可及。而面前這女子，雖不知長相如何，但給人的感覺卻很驚艷神秘，或許是因為她那一襲宮裝和雪白的面紗吧。面紗？他的唇邊不由浮起了一抹玩味的笑意。看來，戴面紗掩藏真面目這一套，不僅他會，別人也都會啊！
「公子，醒了？」少女淡淡的開口，嗓音聽上去帶著低啞的磁性。
墨風回過神，微微一笑，「多謝姑娘相救之恩，在下夏庭軒，銘記於心！」
少女面前沒什麼表情，她把手中冒著熱氣的藥碗放到床頭的小几上，淡淡的道：「我路過破廟，發現你受傷很重，一時不忍，所以把你帶回來了。師傅對我說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救你，也是應該的。」
墨風意味深長的看著她，「姑娘慈悲之心，他日定有好報！」他故意把慈悲之心咬字很重，少女身子震了震，但只是微微一笑，若無其事的道：「是人都應該懷有慈悲之心嘛，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不過——」她話鋒一轉，道：「不知你與何人有過過節，以至於對方要下這麼重的手？我幫你包紮胸口的時候才發現，你臉中了兩劍，幸好沒有刺中心臟的位置，不然，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墨風苦笑，「不能怪她！她也只是，身不由己……」
少女又是一震，眸中光芒甚是複雜，「她如此對你，你卻這麼為她開脫？」
墨風歎息，「有很多事情，是說不清楚的。我能理解她這麼做，也不怪她，畢竟，我也沒什麼大礙嘛……」
少女嗔道，「你這還叫沒什麼大礙？傷口再偏一點點位置，就沒得救了……」
「但我還是被姑娘救活過來了，不是嗎？」墨風微笑，神色平靜如鏡。
少女怔怔的看他，良久，才歎口氣，道：「你這個人，真是個怪人。這世上像你這樣的好人，怕是沒有了吧？」
「不，」墨風搖頭，「好人還是很多的，只要有一雙善於發現的眼睛，你就會知道，其實有時候，我們只是被自己的心魔所困擾而已。只要你放開心胸，敞開心懷，就會發現，世界還是美好的……」
少女沉默，忽而展顏一笑道，「公子在說禪嗎？我怎麼聽得這麼有禪意呢？」
墨風也微笑，「人生在世，本來就是在悟禪。很多東西，悟透了，就會發現，原來，也不過如此……」
少女淡淡一笑，道：「公子說得是。不過公子眼下最重要的是養好身體！」她從案幾的托盤裡端過已經放涼了些的藥，遞到他面前，道，「還是先喝藥吧，身體是大，沒有一個好的身體，一切都無從談起，你說是不是？」
墨風接過藥碗，曬然，「原來姑娘也是玲瓏通透之人，這兩句話，一下子就點透了事物的本質！」
少女不置可否，待他喝完藥，重新接過來放到托盤裡，然後道：「好了，我不打擾你休息了，希望你早日恢復健康！」說完盈盈起身，端著盤子往外走去。
「姑娘！」墨風在身後叫住了她。
「嗯？」她回過頭，「還有什麼事嗎？」
墨風微笑著看她，「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嗯！」
少女一愣，繼而道，「寒煙，我叫柳寒煙！」說完，她快步的走了出去。
「寒煙！」墨風喃喃的念著這個名字，心裡忽然有股不是滋味的感覺。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他不禁發出一聲苦笑，她給自己取這個名字，想必是覺得，自己就像是一縷寒煙一樣，飄渺無歸宿吧？
幾天後，墨風的身體已恢復得差不多了，他本身就是個神醫，又有玉露百花丸那樣的神藥相輔，再加之未曾傷及到心臟，所以恢復起來也快。從「柳寒煙」的口中得知，這個地方叫做隱園，位置比較隱秘，是一處一般人很難找到的地方，據說是她師傅彩袖仙子雲遊四方時無意中發現的一處好地方，後來就帶著柳寒煙移居到了此地。但彩袖仙子志在四方，故住了一段時間便飄然遠遊了，於是柳寒煙便成了此間的主人。這些天來，她雖然對他一直都是不冷不熱的樣子，但生活起居卻也照顧得無微不至，卻絕口不提她為何戴面紗的事。偶爾墨風狀似無意的提起，她都會避開話題，眸中卻閃過一抹憂傷。她沒有以真面目示人的打算，墨風也就不好再勉強。
在床上躺了好幾天，除了吃飯喝藥柳寒煙都會如期來給他送飯，其餘的時間，她很少會來這間屋子，所以墨風躺了幾天感覺特別的悶和無聊，這天趁身體情況好些了，他起身下床，推開房間，信步走了出去，想去外面走走，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看看這個隱園到底是個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