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偏激狂
「你……」墨風再次無語,他冷下了臉來,「你真是個偏激狂!但我可以告訴你,只要有我在的一天,我就不會放任你這麼胡鬧下去……」如果說在不知道她的身份之前,他會抓了她去交給驚秋處理,畢竟他答應過他要幫他們解決這個麻煩的,但現在,他既然已經得知了她是白蓮的親人,他就不會再放任不管坐視不理了。他不會看著她繼續製造殺孽,他要拯救她,不會讓她墮入魔道,不然,他對不起九泉之下的白蓮。他已經對不起她一次了,不會再對不起她第二次。
宋慈心聞言不由一陣冷笑,「你想管我?憑什麼?」
墨風一時語結。
宋慈心愈發笑得冷漠,「你以為你是誰?你有什麼資格?」她恨恨的看著他,咬牙切齒道:「你今日救我一次,不過是因為那香囊。今天你不殺我,將來,你可別後悔!別忘了,你也姓夏!」說罷,她忽地一閃身,踉踉蹌蹌的奔了出去,身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當中……
春末夏初,靈州是「日出江南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別有一番風情。和煦的陽光暖洋洋的照在大地,燕囀鶯啼,花紅柳綠宴浮橋,青草如茵,流水潺潺玉帶繞,百花叢中,奼紫嫣紅,蜂喧蝶舞,大好一派風光無限。
初夏的湖堤,遊人如織。畫船載酒,碾碎落花,香車寶馬共喧闐,歡聲笑語人如玉。
一葉扁舟輕蕩在湖中,船頭有艄公在打盹。臨窗,暖陽映著一張比冰雪還冷的絕世麗顏,一直握著筆如冰玉般的素手剛剛離開了一張已寫滿墨跡的紙箋,紙箋上令人斷腸的詞句與素手主人那張絕美冰冷的臉自有相對淒涼的感覺:傷高懷遠幾時窮,無物似情濃。離愁正引千絲亂,更東陌,飛絮濛濛。嘶騎漸遙,征程不斷,何處認郎蹤?雙鴛池沼水溶溶,南北小橈通。梯橫畫閣黃昏後,又還是,斜月簾櫳。沉恨細思,不如桃杏,猶解嫁東風。
朱唇輕啟,發出一個幽怨的歎息,那張紙箋也被素手拋進了湖中。半倚半斜的,絕顏探出了艙外,如在陽光下突然見到一座塵封千年的冰雕,雖然美到了人間的極致,卻也冷到了人間的極致。如魅般的黑衣裝束,讓她看上去更是那麼的難以親近,不似人間所有。
忽然,冰冷的眸中滾下兩顆晶瑩剔透的淚珠,似冰雪凝成。濕濕的睫毛微微的顫動,幽怨的語聲已從微啟的朱唇吐出:「娘!為什麼?為什麼?你能不能告訴女兒,現在該怎麼辦?怎麼辦?」眼一閉,淚水成串的低落在起伏的胸口上。「你既已恨透天下所有的男人,既已立誓殺死天下所有姓夏的男人,可為什麼還有『沉恨細思,不如桃杏,猶解嫁東風』的無奈情懷?心既已死,為何還要眷戀?為何還要『何處認郎蹤』?娘親,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如此矛盾?為什麼你要這麼折磨自己?你告訴女兒,告訴女兒……」
語聲嗚咽,竟已泣不成聲,彷彿冰雪驟然融化,絕美的容顏上已掛滿了無奈,滄桑和幽怨。這首詩,是她娘親臨死前留給她的,而在她很小的時候,她就逼著她發下毒誓,替她殺光所有夏姓男人!她甚至故意給她取名叫做慈心,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提醒她,不能有一顆慈悲的心,要把自己的心變硬,變得夠堅硬,這樣,就不會容易受到傷害。而這些年來,為了不違背對娘親發下的誓言,她的手上沾滿了鮮血,她殺了很多很多夏姓男人,殺得她已經麻木了,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了。可是,為什麼,在遇到那個謫仙一般的男子,在撞入那雙憂傷的,欲語還休寫滿故事的深邃眸子裡時,在被他痛心疾首的怒斥之下時,早已麻木不仁的她,卻有了心痛的感覺?
船頭打盹的艄公被嗚咽聲驚醒,探過頭來**艙中窺去,但又突然害怕的轉過頭來,繼續打盹,任小舟任意漂流。
艙中,那張絕顏已恢復沉靜,沉靜得又如同冰雕一樣。她靜靜的倚在窗口,窗外的香風笑語,熱鬧繁華似乎與她無關,她寂寞孤傲得如同一縷寒煙,雖然四處飄零,無所寄托,卻也甘於孤寂,不問世俗,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船家,靠岸!」冷如霜雪的聲音將已在半夢半醒之間的艄公驚醒,忙不迭的按她的話去做。
冰美人隨手拋給艄公一錠銀子,纖腰一擰,飄身上了湖邊的石台。剛剛走了幾步,就聽一個童稚的聲音在叫:「姐姐!姐姐!」她恍若未聞,繼續往前走。
那清脆悅耳的聲音繼續在身後響起:「姐姐!姐姐!」
她柳眉一蹙,回過身來,只見身後怯怯的站著一個**歲左右的小女孩,唇紅齒白,粉團似的可愛。她手裡正捧著一柄厚重的長劍,很吃力的樣子,看到她回頭,忙抬頭可愛的叫著:「姐姐!」
「你叫我?」冰雕版的絕顏在見到這可愛的孩子事,頓時如清風拂過湖面,泛起層層漣漪,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美得令百花失色。
「請問姐姐,你是不是叫宋慈心?」小女孩眨巴著大眼睛道。
這冰雕似的美人兒,正是宋慈心。她點點頭,疑惑的道:「有什麼事嗎小妹妹?」
小女孩將手中的長劍送到她的面前,「剛剛有位穿白衣服的大哥哥讓我把這個給你!」
宋慈心一看,正是自己那柄削鐵如泥的寶劍,不禁又驚又喜。下意識的舉目四望,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不禁若有所失。她蹲下身子,輕輕的對小女孩道:「那位穿白衣服的哥哥呢?」
「走了!」厚重的寶劍終於從小女孩的手中脫離了重量,她不由得長長的鬆了口氣。「還有這個。」她攤開的手掌心裡,靜靜的躺著一個精緻的香囊,雪裡寒梅,朵朵驚心。
「香囊?」宋慈心蹙眉,他把她的還給她了,他自己的那個,卻留下了。他為什麼這麼做?她想了想,問小女孩,「那大哥哥有沒有對你說什麼?」
「沒有。」小女孩眨巴著大眼睛,見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於是便說,「姐姐再見!」
「再見!」宋慈心站直了身子,心頭湧上一層惆悵。香囊本是一對,他為什麼把她的還給她,卻留下了另外一個?她都說了另外那個香囊是她妹妹的,可他為什麼不一起給她?他留著,還要幹什麼?
她陷入了沉思,絲毫未發覺不遠處的一顆柳樹下,墨風靜靜的站在那兒,負手而立,遙遙的,默默的看著她。微風拂過,他銀髮如雪,白衣如霜,衣袂飄飄處,隱隱盛開了大朵大朵的白蓮……
宋慈心配好長劍,繼續上路。路旁爭艷的百花絲毫也吸引不了她的視線,她一個人,挺直著脊樑,漠然的走著。
身後,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宋姑娘請留步!」
她不理不睬,繼續前行。身邊閃過一陣勁風,接著,兩條大漢擋住了她的去路。她冷冷的看著他們,「讓開!」簡短的兩個字,卻帶著冰雪般的凜冽。
身著黃衫的漢子一抱拳,「宋姑娘,有事打擾一下!」
宋慈心皺眉,「尊駕何人?」
右邊身著綠衫的漢子一臉傲慢的道:「我們是隴西雙傑!」
「沒聽說過!」宋慈心淡淡的道,正眼也不抬一下。
她目中無人的高傲激怒了綠衫漢子,臉色漲紅成了豬肝色,勃然大怒道:「宋慈心,你別給臉不要臉!不要以為自己真的有幾斤幾兩重,我們隴西雙傑還未把你放在眼裡!」
宋慈心冷哼,「是嗎?」神情頗為不屑。
「你……」綠衫漢子正待發飆,卻被黃衫漢子給擋住了,他只得狠狠的一跺腳,發洩不滿。
黃衫漢子儘管臉有不悅之色,但還是抱拳道:「我們兄弟此番前來,只是想跟姑娘求證一件事……」
「說。」宋慈心繼續言簡意賅,但暗地裡卻留了神。其實,隴西雙傑的大名,她是聽說過的,穿黃衫的是老大雷龍,綠衫是老二雷虎,這兩人在隴西一帶頗有聲望,他們素無交情,不知道他們這次來找她,又是為了給誰報仇。
果然,雷龍道,「姑娘的名頭,我們兩兄弟早就聽說過了,此番前來,只是想證實,我們有一位朋友,人稱仁人君子的夏海亮是不是被姑娘所殺?」
聽到這個名字,宋慈心冰眸裡不知不覺浮上了一抹煞氣,她毫不思索的承認:「不錯,是被我殺的,那又如何?」
「他果真是被你所殺!」雷龍翻臉大怒,「宋慈心,夏大俠與你無怨無仇,你為什麼要殺他?」
「夏大俠?」宋慈心冷笑,「他也佩稱大俠?」那個人面獸心的禽獸,當年,是那樣欺負過她的娘親,她怎麼可能放過他?仁人君子?真是笑話!
雷虎早在一旁不耐煩了,「大哥,少廢話,直接滅了她就是!」
宋慈心依舊冷漠的望著他們,冰冷的紅唇裡冷冷的冒出來一句,「有本事,就放馬過來!」
隴西雙傑大怒,「嗆」的一聲,雙刀已出刀鞘,大喝一聲,一齊衝了過來。宋慈心冷笑一聲,按劍出鞘,寶劍發出一聲龍吟,劍身炫起一片月白色的光華直撲隴西雙傑,一時之間,三條人影激戰在一起,打得難分難捨,路旁的樹葉紛紛被劍氣所傷,簌簌落下。
倏地,隴西雙傑雙雙一聲悶哼,跌坐在一丈開外,雷龍左胸中了一劍,雷虎右胸中了一劍,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