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爭鬥
所以他心裡認定十七公主深陷囹圉，等著他去搭救，但從剛才見到雲傲天的第一眼開始，他便明白，有些事情，似乎並不是他想像中的那樣。雲傲天敢只身前來，就充分說明了一點，十七公主根本無事，不然，禹國的皇帝不會讓翊王獨自一人前來。他就不怕自己也把他的人扣押起來嗎？他雲傲天可是堂堂翊王，禹國皇帝最甚為倚重的皇弟！可是，這些年，他為什麼要炸死遠遁，他今夜敢只身前來，難道真是僅僅是規勸那麼簡單嗎？
李承的神色之間變化複雜，雲傲天又何嘗不懂他心中所想？他淡淡一笑，忽然轉換話題：「陛下，你可知十七公主生平所願是什麼？」
十七公主的生平所願？李承一下子怔住了。這個問題對於他來說，實在是不好回答。畢竟，他印象中的那個十七公主，只是一個才八歲的小姑娘，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甚至都忘了她到底長什麼樣子，對她的一切，也就更加不清楚了。十七公主！他絞盡腦汁的在想她的模樣，可他能記起的，卻只是她肩背上那朵自己親手鐫刻上去的熠熠生輝的睡火蓮。
見他不語，雲傲天微微一笑，道：「願得一心人，白首不分離！」
李承一震，下意識道：「什麼？」
雲傲天看著他，重複著，一字一句的道：「這就是十七公主的生平所願，願得一心人，白首不分離！」
李承忽然之間就全明白了，那一瞬，他心裡百感交集，百味雜陳。當年，在聽到禹國的九王爺洞房之夜不行喪身火中之事時，他就對此持懷疑態度，好端端的，怎會突然失火？而且，還是九王爺的洞房花燭之夜？燒哪兒不是，偏偏就燒了新房？那個時候，他們還不知道同時被「燒死」在火中的側妃裴氏就是他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十七公主東方沁，當時大臣們也都猜測，這或許是禹國的某個陰謀，而九王爺，不過就是這個陰謀時間中的犧牲者而已。所以，他一直都不相信翊王雲傲天就這麼死了，儘管心裡尚有疑惑，卻怎麼也沒有想到，原來他的詐死，不過是為了成全一段可歌可泣的愛情，不過是為了成全他愛的那個女人的生平所願罷了！願得一心人，白首不分離！愛美人不愛江山，為了一個女人放棄榮華富貴權利地位，恐怕不是每個男人都能做得到的吧？而堂堂大禹國的九王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翊王，他，做到了！因為那個叫東方沁的女子，那個跟他李承有過婚約，在他人生記憶中寫下過一段最為純真的愛戀記憶的女子！
一時之間，他的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兒。他也知道，他跟十七公主這輩子都是不可能了，可是，作為一個男人，他的自尊心，還不允許他就這麼容易放棄。尤其是，看到雲傲天在說到十七公主時那眉宇之間散發出來的滿滿的幸福愛意時，他愈發的就不舒服。他冷冷一笑，揚眉道：「兩個男人之間的事是吧？」他冷哼一聲，緩緩的站起身來，「那好，就讓我們來一場決鬥，用男人之間的方式來結束吧！」
聞聽此言，雲傲天眸中閃過一抹讚許之色，他果然是沒有看錯人，這個李承，雖然是個詩人皇帝，但骨子裡，還是個血性男兒！所謂英雄惜英雄，這一刻，他還真對他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而李承所提的建議，恰恰，也是他今晚前來的目的。男人嘛，就應該用男人的方式來決定一切。他知道自己隻身潛入皇宮，定然身手不錯，卻還敢提出決鬥的要求，想來，這詩人皇帝的武功，應該也是不容小覷的。
他面帶微笑，緩緩的退到了場中。事關全天下老百姓，他不敢怠慢，也不敢掉以輕心。
台階之上，李承一抬手，接過大太監雙手奉上的寶劍，倒提著劍，一步一步的，淡定自若的走下了台階。微風襲來，吹起他的衣角，衣袂飄飄，恍然若仙。只可惜，在這種情形下，沒有人去欣賞這對峙著的兩個世間罕見的美男子到底有多麼的風姿卓絕，侍衛們更是緊張的不敢眨眼的盯著場中，生怕他們的皇帝會出意外。但沒有皇帝的允許，他們又不敢上前，只能焦灼的圍在一旁，焦灼的盯著場中，絲毫也不敢大意。
空氣緊張極了，每個人的弦都繃得緊緊的，倒是場中即將決鬥的兩人，似乎並未將這場決鬥放在眼裡，面上依舊淡笑自如，看上去輕鬆無比的樣子。
李承緩緩的將寶劍從鞘中抽了出來，淡淡的道：「若是我輸了，你走人，我收兵！但若是你輸了……」
雲傲天淡笑接上，「任憑陛下處置！」
「好。」李承讚許一聲，「如此，朕就不客氣了！」語音剛落，劈手就是一劍，氣貫長虹，劍氣凜冽，直逼雲傲天而去。
雲傲天眸光一閃，道一聲「來得好」，飛身避過，長袖一揮，袖中軟劍寒光一閃，像一條銀白色的小蛇一樣飛舞了起來。
談笑間，兩條身影已激鬥在一起，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劍氣所過，樹上的落葉簌簌落下，劍風起，落葉漫天飛舞。
眾人的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俱都目光灼灼的盯著場中，生怕漏過了一點。那些侍衛們更是火眼金睛，就怕這刺客趁皇上不備，暗下殺手。到時，他們可擔待不起這護駕不力的罪名，唉，說到底，皇上還是太年輕了，不言不合，就跟人家決鬥，雖然他們都知道，皇上實力不弱，可對方敢隻身潛入皇宮，定也是有幾把刷子的，可皇帝也不能這樣好勝心強，動不動就跟人家決鬥啊？若是勝了，自然皇家臉面有光，萬民欣喜，若是敗了呢？豈不是難堪？
就在眾人都焦急的看著場中，緊張得站立不安像熱鍋上的螞蟻的時候，突然聽到場中傳來一聲悶哼，眾人定睛一看，只見那神秘的黑衣人一手捂著左手臂，一邊踉蹌後退。緊捂的指縫間，有鮮血流了出來，而他們的皇帝卻毫髮無傷，一手提著劍，穩穩的站在那兒，臉上的表情悲喜莫名，說不清楚的複雜。
眾人怔了一下，才陡地明白過來，他們的皇帝，贏了。頓時，到嗓子眼的心落回了心臟，眾人忍不住臉上露出了歡喜的笑容。只有平日裡不離皇帝左右的大太監的眸中掠過了一抹難以言喻的複雜之色。
場中一時無聲，只有李承倒提著的劍尖上，在緩緩的，一滴滴的往下淌著鮮血，慢慢的滲透到了地上。半響，他怔忡著站在那兒，怔忡的看著手臂被割破鮮血淋漓的雲傲天，半響，才頹然一歎，道：「你贏了！」
眾人頓時呆住，一時竟面面相覷。不是陛下贏了麼？怎麼又變成那黑衣人贏了？他們站得遠，自然也就沒有看清楚，其實在這場決鬥中，李承是下了殺手的。本來他自恃武功高強，不會輸給雲傲天，雖然傳聞中，九王爺雲傲天的身手是多麼多麼的好，但自負的他認為，自己絕不在他之下。但高手一過招，便知有沒有。只交手了幾個回合，他便深知，這個人的武功深不可測，自己斷然不是他的對手。越打鬥下去，就越是心驚。想到自己堂堂趙國的國主卻要輸給別國的一個王爺，一時羞怒，便痛下了狠手。本來這樣的決鬥，只是定輸贏，還不到論生死的地步，但他忽然之間招招凌厲，式式直取要害之處，雲傲天豈能看不出來？心生詫異之時，很快便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但還是每一招都留有餘地，不想跟他打個魚死網破。剛剛那一招，他明明可以制住李承的，但他猶豫了一下，動作就那麼稍稍的停頓了一下，李承的劍風已毫不留情的刺向他的心臟，驚怒之下，他忙不迭的閃身挪開，但李承的動作太快，一個躲閃不及，雖然胸口已堪堪躲過，但手臂還是未能避及，被他手裡的長劍劃過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霎時疼痛襲來，鮮血四濺。
雲傲天本來心生慍怒，眸光陰沉了下去的，但一聽到李承那充滿頹廢的聲音，觸及他那閃過沮喪的眸，心底忽然就平靜了。他微微一笑，道：「承讓！」
長劍匡噹一聲落在了地上，李承倏地背過身去，修長的背影顯得愈發的寂寥。沒有人知道他此刻心裡在想什麼，也沒有人敢上前一步去問個究竟，那些宮人和侍衛們，更是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皇帝。在他們的印象中，他們的皇帝一向是溫文爾雅，清風合月，彷彿天塌下來都打不到他頭上一般，永遠都給人一種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感覺。可此刻的皇帝，卻突然好想變成了一個陌生人似的，雖不曾言語，但週身散發出來的那種蒼涼，卻讓人久久無語，只能默默的看著，不敢上前一步。
「你走吧！」良久，李承才吐出這麼一句。
雲傲天也不客氣，顧不得手臂上還流著鮮血，道：「希望陛下能記得自己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