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離愁
輕羅歉疚的道:「乾爹,乾娘,對不起!」
閆大爺還想再說什麼,閆大娘已用手肘碰了碰他,阻止了他。她歎息了一聲,看著輕羅道:「孩子,乾娘知道,你是個有主意的人,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你心裡是有掂量和分寸的,所以,乾娘也就不多說了,只要你自己能多注意自己的身體就好了。乾娘只求你一件事,等你的事情辦完了,有時間,就回來看看我們老兩口,我們還會把你當做我們的親生女兒的……」
輕羅的眼眶一下子就濕潤了,「謝謝乾娘!謝謝乾爹!你們的救命和收留之恩,裴裴沒齒難忘。我向你們發誓,以後一定會經常回來看你們的,一定會的!」
閆大娘眼裡也泛起了淚花,她抹了一把眼淚,笑著道,「別說了,傷感的話題就不要再提了。來,吃飯,吃飯。老頭子,多吃咱閨女做的菜,這可是咱閨女親自下廚做的呢……」
閆大爺沒說話,埋下了頭,一個勁扒著飯菜,但輕羅看得出,他也是很難過,很不捨的。其實,她又何嘗不是呢?如果不是惦記著雲傲天,如果不是她還有必須要辦的事情,她真想留下來,做這對老夫妻的女兒,過這隱居的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但她知道,她不能。當務之急,是得去找雲傲天。所以,她只能狠心的離開他們。
這一夜的氣氛很是傷感,離愁別緒湧上了大家的心頭,三個人都無甚睡意,輾轉反側直到天明。於輕羅來說,她前路還未可知,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麼,於閆家二老來說,好不容易得了個女兒,明天又要離他們而去,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相見,所以,心裡面也很難過。三個人都滿腹心思,徹夜未眠。
大清早,閆大娘就輕輕的起床,給輕羅準備好了路上用的,吃的,裝了滿滿的一兜子。輕羅悄悄的站在廚房門外,看著老人家這麼忙活著,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
天色濛濛亮,村裡人都還沒有起床,踏著一路晨霜,老兩口把輕羅送出了村外,千叮嚀萬囑咐她路上小心,一個女孩子家的在外面,一定要多注意安全。輕羅不停的點頭,走出好遠之後,她回過頭,還能看到那兩道佝僂年邁的身影站在村口,遙遙的向她揮著手,那一刻,忍了很久的淚,終於如雨般滂沱而下。
離開了樹村,輕羅第一件事便是直奔當地的郡縣。她現在身無分文,本來閆家二老給她湊了點錢放在了她的包袱裡,但她又偷偷的給他們留下了。他們年紀大了,掙點錢不容易,她不能再要他們的錢。所以,她必須得先去錢莊取點錢,以備路上急用。通恆銀號是大禹最大的銀號,全國各地都有分號,她在樹村的時候,閒暇時去河邊撿了鵝卵石,重新做了一個印章,這樣她就可以再去取到錢了。
郡縣裡果然有通恆的分號,輕羅很快就找到了錢莊,並取出了一萬兩的銀票。對於大客戶,通恆都有單獨的接待室,由掌櫃親自接待。臨走的時候,她隨意問了一下賬上還有多少錢,掌櫃查了一下,告訴她,賬上居然還有四十九萬兩白銀。她頓時就愣住了,不敢相信似的看著掌櫃,道:「你是不是看錯了?真的有四十九萬?」
掌櫃再看了一遍,笑著說,「裴姑娘,確實是四十九萬!」
輕羅不可思議的道:「前些日子,這幾個月,沒有人拿著我的印章來取錢?」雲傲天明明讓她寫了個二十萬的借條,還讓飛鷹在年前拿著她的印章去取錢。記得那天,飛鷹回來後,還給她捎回來了幾件新衣裳,說是用她的錢買的,難道,他並沒有來取錢?
掌櫃再次確認,「沒有。一直都沒有。」
輕羅忽然就明白了。敢情,她又被雲傲天給擺了一道。那傢伙,真是太超過了,居然這麼喜歡玩她!哼哼,看等她找到他,不好好的把他罵一頓才怪。想到這兒,她的眼前忽又浮現出在墨廬的時候,那一次她罵他罵得很凶,什麼難聽的話都罵出來了,而他情急之下,竟然強吻了她的事,頓時臉就紅了。
她掩飾似的對掌櫃笑了笑,道:「以後若再有人持我的印章來取錢,不管數目多少,掌櫃的儘管兌給他便是。」
掌櫃的唯唯諾諾點頭,輕羅便將銀票妥帖放好,起身離開了銀號。
到集市雇了輛馬車,她跟車伕說了墨廬的大體方位,便讓他快馬加鞭,一路飛馳而去。他們是在墨廬出事的,雲傲天在墨風修煉的山洞裡受的傷,只要去了哪裡,才有可能知道雲傲天的下落,是離開了那裡,還是依舊留在那裡療傷,還是……
她還能清晰的記得,當時,那把匕首深深的插入了雲傲天的心臟,那個位置,能要人命的!她渾身打了個寒顫,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的身體剛復原,還是有些虛弱,馬車這麼一顛簸,她便覺得開始難受了,只好閉上眼假寐休息。
渾渾噩噩中,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忽然停了下來。輕羅忙撩起車簾問車伕,「怎麼回事?」
車伕為難的道:「姑娘,前面有人在打架,過不去了。」
輕羅往前面看去,只見這個地方,兩邊都是懸崖峭壁,中間一條非常崎嶇難走的山間小道,馬車只能堪堪過去。而就在離他們不遠的前方,有人擋住了去路。是三條身影糾纏在一起,打得十分的激烈,看得人眼花繚亂。從身形和穿戴可以看出,是兩男一女,三個人的武功都非常的高,掌風過處,旁邊的樹葉都簌簌抖落。
輕羅蹙了蹙眉,道:「掉頭,趕緊掉頭,離開這兒。」
車伕不解,「姑娘,附近只有這一條路可走,沒別的路了。再說……」他為難的看了看四周,「這路太窄,沒法掉頭!」
輕羅只好歎道,「那我們就裝作什麼都沒看到,省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煩。江湖中的恩怨,一向是很難說得清的……」
車伕點點頭,這些他也懂的,但目前馬車卡在小道中間,進退不是,他也很為難啊。
正在這時,只聽前方傳來兩聲慘叫,隨即,一切歸於安靜。
輕羅坐在馬車裡,不敢去看外面的場景,正在暗自揣測著是不是那邊的打鬥已經結束了時,忽地聽到外面傳來車伕的一聲尖叫,她頓時一驚,趕緊掀開車簾,這才看到車伕竟然被人用劍架在了脖子上,嚇得面無人色,看到她,哆哆嗦嗦的道:「姑娘,救,救救我……」
輕羅心裡暗叫不好,她順著那明晃晃的利器往上看,於是,她看到了那張刻在了她腦海裡的臉,冷艷,美麗,無情,淡漠,風吹起她大紅的衣裳,愈發顯得那臉色蒼白如紙。
她倒抽了一口涼氣,「沈紅綾!」沒錯,真是千面嬌娘沈紅綾,那個狠心的害她墜崖的冷艷女子!
沈紅綾大抵也沒料到是她,不由吃了一驚,脫口而出:「你沒死?」她一個沒有武功的弱女子,從那麼高的懸崖下摔下來,居然沒死?居然沒被洶湧的河水給淹死?是她眼花了,還是她產生幻覺了?
輕羅冷眼看她,唇角揚起一抹譏諷的笑意,「你很失望看到我沒死吧?」
沈紅綾還在震驚當中,「真的是你?你真的沒死?」奇跡,簡直就是奇跡!她一生行走江湖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奇跡!
輕羅冷笑,「你不是也沒死麼!你的命硬,別人的命就那麼容易死麼?」
沈紅綾迅速的恢復了常態,還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你怎麼會在這兒?」
輕羅面無表情的看看架在渾身瑟瑟發抖的車伕脖子上的她的劍,淡淡的道:「能不要再嚇唬一個手無寸鐵的無辜車伕麼?」
沈紅綾冷哼,「就算你上次僥倖不死,但,這回你們看到了不該看的,你們照樣得死!」說著,她手裡的劍一揚。
車伕已經被嚇呆了,輕羅也只能認命的閉上了眼睛。這真是冤家路窄,沒想到剛死裡逃生,居然又落入了她的手裡。看來,這就是命了,命中注定她逃不過這一劫!
「噗通」一聲,有重物墜地的聲音,想必,是車伕遭遇到了不測吧。
她無聲的歎息了一聲,等著那把寒光閃閃的劍朝她身上落下來。
但——
許久都不見動靜,她奇怪的睜開了眼睛,只見車伕還好好的站在那兒,臉上是一臉的不敢置信。
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地上,沈紅綾倒在了那兒,雙眸緊閉,面無人色,那把長劍掉落在了一旁。
「怎麼回事?」她驚訝的瞪大了眸子。
「不知道。」車伕的腿肚子都在打顫,「她剛才,要殺我的時候,不知道怎麼了,就自己倒了下去……」
輕羅下了馬車察看沈紅綾,這才發現她身上竟然有好幾處重傷,因為她穿的是紅衣,所以那血漬浸染在衣服上看不太清楚,近了,才看到她身上好多地方都在流血。
她鬆了口氣,「看來,是她先前受了重傷,自己體力不支才倒下去的。」
車伕急急的道:「姑娘,趁著她暈過去了咱們趕緊走吧,不然等她醒來了,咱們可就倒霉了……」
輕羅點頭,「嗯」了一聲,趕緊上了馬車。
車伕一揚鞭子,馬車轔轔而去。
剛駛過半里地,輕羅忽然叫了起來,「停!快停車!」
「聿——」車伕忙勒住了馬鞭,探頭往後問道:「姑娘,怎麼了?」
輕羅掀開車簾,彎腰從馬車裡出來,「不行,我不能就這麼丟下她!」
車伕嚇了好大一跳,「姑娘,你要幹嘛?」
輕羅跳下馬車,「我要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