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不會的，不要害怕
「你個小東西！原來你腦子裡就是這麼想我的！你當我絕冥宮是打家劫舍的土匪窩嗎？」仇萬劫臉上笑意更深，沒有一點怒意。
雲舟揉了揉自己的額頭，不服氣的反問道：「難道你敢說你從來沒那麼做過？」
仇萬劫頓了頓，道：「當然有，不過我要劫就劫大的，尋常的小貨色我根本就看不上眼！況且『劫富濟貧』這種事情，偶爾為之可以，但卻不是長久之計，所以我的手上還有許多其他的產業，既可以幫我賺錢，可以成為我獲取各種消息的途徑！作用大得很！」
雲舟點了點頭，明瞭！然後又問道：「那師父你手下都有些什麼樣的產業？」
「很多啊！鏢局，糧鋪，青樓，酒坊，賭場，客棧，綢緞莊，錢莊……基本上各行各業我都會插上一手，當然最多的是糧鋪和錢莊！」
雲舟聽著他雲淡風輕的將這些產業羅列出來，心中感歎道，好多錢啊！這麼說她跟了個富家翁？腦海中已經幻想著將來僕從成群，揮金無度的幸福生活了……
「你在想什麼呢？」仇萬劫看著兩眼冒金星的雲舟傻笑，不由得打斷了她。
「沒，我在想原來我未來的相公是個有錢人，很有錢的人……」
仇萬劫心裡一甜，將她抱到自己的懷中，親了一口，隨後又感歎道：「其實不然，這些遠遠不夠……我還很窮啊！」
雲舟從他的懷中坐正道：「當然不夠！要招兵買馬，舉兵起義，這點兒錢連塞牙縫都不夠！」
仇萬劫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難得你懂！光靠這些當然不行，我還要想其他的辦法……」
雲舟攬住他的脖子，將頭靠在他的懷裡：「無論你想做些什麼都要記住，我永遠在你的身邊，我會盡我所能的去幫你，你也要放心的讓我分擔你的一切……」
「有你真好！」仇萬劫將懷中的她抱的更緊！
這個雪夜裡，他們兩個都睡得格外安穩……
第二日一早，雲舟睜開眼睛，身邊的仇萬劫已經不在了。
他走了嗎？不是說要在這裡陪自己四五天的？揉了揉眼睛，心裡覺得一陣懊惱，臭師父，就算要走也應該跟她說一聲啊！這樣一聲不吭的就離開，讓她心裡感覺很不好受……
正當她一臉懊惱的揪著頭髮時，門簾一掀，一身寒意的仇萬劫走了進來。
「你醒了？怎麼不多睡一會兒？」仇萬劫一邊說著一邊將身上冰藍綢緞的披風解了下來。
雲舟眼圈一紅，從床上跳下來一把就把他抱住了：「我還以為，你已經走了。」雲舟越說越委屈，不自覺的竟然掉下了兩滴金豆子。
仇萬劫連忙把她塞到被子裡，口中解釋道：「我剛從外面進來，身上都是寒氣，你當心著涼！」說著脫下自己的外袍，穿著中衣，一同鑽進了雲舟的被子裡！
雲舟破涕為笑，將頭埋在他的懷裡，呼吸著他身上獨有的氣息。
「我一睜開眼，見你不在，還以為你走了，正在生氣呢！」
仇萬劫擁著她小巧的身子，溫柔的說：「怎麼會呢？不是說了要陪你四五天呢。」心裡想著既然小徒弟這麼捨不得自己，不如再讓那兩個舞姬多病上幾天？然後留在這裡多陪陪她？
心裡這麼想著，嘴上卻掛起來無奈的笑，當真是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楊霆鈞啊！楊霆鈞，妄你自認是穿梭花叢的高手，卻到底逃不過一個『情』字！為了這個小徒弟你已經一再的打亂計劃，罷了！順其自然，只要不出大亂子就好！
「你剛才去哪兒了？」
「去處理一些絕冥宮的事物，本想趁著你睡著，把那些都忙完，等你醒了就可以陪著你了！沒想到反而讓你誤會我要走！竟然還哭鼻子。」說完又捏了捏她的小臉，這幾日養肥了，她的臉頰更加圓潤，捏起來手感更好了。
雲舟有些心疼，忙問道：「你去了多久？是不是一夜都沒睡好？」
仇萬劫將身上的被子緊了緊，閉上眼睛道：「還好，你再陪我睡一會兒。」
仇萬劫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了已經穿戴好的雲舟正立在書案前，一襲白衣的她鬆鬆的綰了一個髮髻，大半的長髮垂於身後，白色的輕紗趁著她烏黑的雲鬢，雖然年幼，但是朦朧間卻多了一份清麗絕塵，冰清玉潔的氣質。
此時書案前的窗戶被她打開了一個縫隙，而她的目光，則順著那道縫隙望向了窗外，眉宇間是一份他從沒見到過的愁容……
仇萬劫披衣起床，輕輕的行至書案前，怔怔出神的她並沒有察覺到。
他的目光落到書案前的一首詞上，字跡未乾，應該是她剛剛寫的：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
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
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仇萬劫的心，瞬間被揪緊，微曲的十指慢慢收攏，一股別離的悲傷湧上心頭，卻又被他強行的壓了下去！還沒有走到那一步，不需要讓悲傷提前到來……
雲舟感覺到一雙溫暖的手臂從背後將她緊緊的環繞，心中悲涼之感減緩。
「你醒了？」雲舟的聲音顯得有些寂寥，有些清冷。
「嗯，剛剛你在想些什麼？為什麼要寫那麼傷感的詞呢？雖然它寫的很美，很真摯……」
雲舟握住他環在自己胸前的手：「我剛才做了一個夢……夢中的你滿頭銀髮，就那樣在我的面前倒了下去，我想去扶你，可是卻根本無法挪動腳步！我拚命的呼喊你的名字，可是你卻再也聽不到了……那個地方像一個山谷，有很多的蝴蝶在四周飛來飛去……很真實的夢境，醒來後我依舊覺得心痛！又不想吵醒你，不知不覺的，就寫了這首詞……」
仇萬劫聽著她描述的夢境，不由得目光一緊！安慰她道：「不會的，不要害怕……」
雲舟忽然回過身，緊抓著他的手不放，目光懇切的望著他，問道：「那你答應我，永遠也不會丟下我一個人！無論到哪兒都要帶著我，只要有你在，無論天堂地獄都好……」情到深處，害怕夢中的一切會成真，雲舟的淚珠滑落，只想抱緊他，讓他永遠也無法離開！她不要一個人，無論生或死，她都只想這樣緊緊擁著他。
『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那首詞在仇萬劫的腦中迴旋著，他低聲呢喃著：「只影向誰去……如果，小舟，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不要太過悲傷，也不要愛上別人……可不可以就那樣記住我，記一輩子！就算我很自私，可是我想那麼做……可不可以？」
「不可以！我不許你離開，生或死都不可以！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我就陪著你一起！」她的手緊緊的攥著他，好像生怕他會一下子消失一樣。
仇萬劫的嘴角揚起一抹苦笑，強忍住胸中的悲傷，安慰她道：「不會的，我會一直陪著你！等到你白髮蒼蒼的時候，我還會等著吃你給我包的餃子，好不好？」
「嗯…」雲舟哽咽著，淚，模糊了眼眶，明明只是一個夢境，為什麼卻讓她的心這麼痛呢？
仇萬劫拭去她的淚水，腦海中依舊縈繞著那首詞，溫柔的說道：「不如你和講一講那首詞，你是怎麼寫出它來的？」
雲舟擦乾了眼淚，偎在他的懷中說道：「從前有一個獵人，他看到一對大雁從天空中飛過，於是他舉箭，射下了其中的一隻，沒想到另一隻大雁見到愛侶要死，心痛悲憤之下，竟然一頭碰到旁邊的石壁之上，最後掙扎著倒在了愛侶的身旁……正好有一個書生走過，聽獵人說起這對大雁的故事，他因感念其情真，就把這對大雁買下，將它們一同埋葬，於是就有了『雁丘』……」
仇萬劫聽後震撼不已，難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震驚？同情？感動？都有吧，大雁尚且如此，何苦有情人？如果自己有一天真的留她一人在這世上，對她來說倒底是幸，還是不幸？
雲舟繼續說著：「如果我是那隻大雁，我也會那麼做。以前的日子無論甘苦風雨，都有愛侶和自己朝夕相伴，同風共雨！再苦，只要有對方在，心裡也是甜的。可是如今，愛侶已死，千山暮雪，也只剩下形單影隻！了無生趣，還不如隨它一同離去，其實『死』並不可怕，並不悲傷！可怕的是生離死別，再也沒有相見的一天……」
仇萬劫的心中迴盪著雲舟剛才的話，整個人已如石化了一般。『其實『死』並不可怕，並不悲傷！可怕的是生離死別，再也沒有相見的一天……』
心猛然抽痛起來，仇萬劫勉力支撐，但終究還是被雲舟發現了異樣。
「師父……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要不要我去找無顏來幫你看看？」雲舟緊張的扶著他坐下，仇萬劫的目光又落到了那首詞上。
他緊摀住自己的心口，面上的表情痛苦萬分。難道他錯了嗎？他曾經那麼艱難的做了抉擇，想要把『生』的機會留給她，可是如今看到她的詞她的心……到底該怎麼做？謀劃了許久的結果，到頭來會不會讓她更加痛不欲生？到底該怎麼做？推開她，他做不到！留下她？他們早晚都會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