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落雁（三）
晚上，原本一直見不到人影的李奉突然出現了書兒的房間裡。
「她怎麼樣了？」他俯身輕拂了一下書兒的臉。
「燒已經退了，大叔說明天應該就會生龍活虎的了。」我壓低了聲音說道：「你怎麼會到這兒來？」
李奉看看了我，最後還是將注意力放在了書兒的臉上：「明天就是最後一戰了，所以我過來看看她。」
我站起來往門外走：「那早上我再過來，你就好好陪陪她吧。」
「不用了。」他拒絕了，起身往門外走：「他們還在書房討論明天的部署，我必須要馬上回去了，麻煩程小姐了。」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坐在了床邊看顧著書兒，雖然很想去看看他，但是現在似乎不是時候。
坐在床邊沒多久，竟然就睡著了，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清晨了，仔細傾聽的話似乎還可以聽見遠遠的傳來的號角聲，不知道戰場上是不是已經兵刃相接了，我只能在這兒為他和所有的士兵祈禱了。
書兒還沒有醒，剛想爬起來去廚房找點吃的，手下突然摸到了什麼東西，是一封信。是給我的嗎？我疑惑的打開了信封，整整五張紙，是雁姿給我的。
看完最後一張紙，我已經什麼都顧不得了，一頭就衝了出去，到了馬廄隨意牽了一匹馬就往外跑。
「清姑娘，等等，你要上哪兒去？」身後似乎有誰在叫我，但我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現在我必須要盡快把雁姿追回來。
但是到了城門口卻受阻了，城門緊閉，並且守門的士兵堅持不肯讓我通過。
「快放我過去。」我忍不住大聲吼道。
那兩個士兵非常為難，但就是不願意擅自將城門打開，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人通知了他們的長官，不一會兒一個大肚子的軍官走了過來，他似乎認識我，一臉諂媚：「原來是清姑娘啊，急著出城嗎？我馬上讓他們把門打開。」
我白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沉重的城門打開了，我勒了勒馬韁繩問：「你們有沒有看見一個跟我年紀相仿的姑娘經過？」
那個大肚子一愣，轉頭看向了那兩個小兵，他們相視一看，其中一個說道：「有，但她有皇上的令牌。」
原來那天她是去找令牌的，我揚起馬鞭狠抽了一下馬屁股，馬像離弦的箭一樣奔向了空曠的原野。
看了那封信我才知道，原來她就是那個葉婆婆曾經說過的蕭應景喜歡的所謂得嚴姓姑娘。原本她是蕭應景執意要娶的，可是皇太后棒打鴛鴦，將雁家一家趕出了北蕭，甚至還派出了殺手想要趕盡殺絕。她的父親原是個文弱書生，母親雖不是什麼大家閨秀，但也是小家碧玉，書香門第。長時間的奔波勞累，流落異鄉，時不時出現的殺手也讓他們身心疲憊，因此她的母親在流亡途中突然病逝了。到了南晉沒多久她的父親也身染重病過世了，只留下她孤苦伶仃一個人。她恨他，她怨他，但是她卻不能不愛他。
「小姐，小姐的恩情雁姿無以為報了。但是小姐一定要相信我，我絕對沒有做任何對不起小姐的事情。我沒有辦法再看著他這樣錯下去了，百姓需要的不是只有野心的君主。即使我死，我也要阻止他……」
我又狠狠抽了馬屁股兩鞭子，如果不能及時趕到的話，我真怕……
數十萬的兵馬整齊的陳列著，閃著寒光的兵器已經握在了手裡，等著主將的一聲令下。但是這支雄兵卻靜得出奇，所有的人都注視著前方。我騎著馬衝進去的時候，士兵們的臉上都顯出詫異的神情，同時有序的後退讓出了一條通道。
我隱隱的聽到了雁姿的聲音：「……你就知道成就你的霸業，你知道這樣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嗎？你高高在上，你知道你的百姓們過得什麼樣的生活嗎？蕭，你是北蕭的皇帝啊，你要做的是讓你的百姓過上好日子，而不是利用他們來實現你的野心，蕭，退兵吧，好不好？」
我沒有看到蕭應景長什麼樣，我只聽到了他冷冷的聲音：「不用說了，雁兒，影都已經跟我說了，我原本以為你留在東齊是為了幫我，可是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結果，你太讓我失望了，枉費我還費盡心思想要盡快找到你，甚至還不惜對母后撂下了狠話。」
我的馬已經漸漸奔到了前方，雁姿纖弱的身影顫抖著站在兩軍中間，哽咽著說道：「你在懷疑我？小姐不相信我，你也不相信我。」她輕輕地搖著頭，像是在自言自語：「沒關係，沒關係，你不相信我也沒關係。就算我求你，退兵吧，不是為了我，是為了你的百姓，想想你的百姓好不好？你不知道他們正生活在水深火熱中嗎？」
蕭應景冷著臉不置可否。
一道亮光在雁姿手中一閃：「既然如此，我就只有一死，無論是哪一方失敗，都會血流成河，都不是我想看到的。更何況，你對我有情，而小姐於我有恩……」
「雁姿……」我驚叫道，可是她手中的匕首已經被高高舉起，狠狠地扎進了她的胸膛。我胯下的馬不知為什麼受了驚，高高地揚起了前蹄，將我掀了下來，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但是卻奇跡般的一點感覺都沒有，我利落的爬起來向雁姿衝去：「雁姿，你撐著，你不可以死……」
雁姿轉過身看著我，臉上掛著蒼白的笑容：「小姐，以後沒有雁姿在你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啊。」說完，整個身子無力的倒在了地上。
我的視線已經被淚水模糊了，當我快要觸到雁姿的身體的時候，我只覺得腰間一緊，整個人往後飛去，很快就被人摟住了，我原本站的地方已經插了一支箭。
等我抬起頭的時候，對面又一支箭離弦了，我看到敵軍中兩個黑衣蒙面人同時跳了起來伸手去捉那支箭，卻沒有抓到，一瞬間那支箭就到了面前，身後的人迅速地做出了反應，一隻手擋在了我的面前，一剎那間箭穿過了他的手掌又向我逼近，同時身側的另一隻手牢牢地抓住了那支箭。
箭頭貼著我的額頭停了下來，溫熱的鮮血順著箭滴在了我的臉上，而我只覺得意識漸漸離我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