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東西!」松湖山苑中,樂正寞看著自己的女兒,頭一次衝她發這麼大的火。樂正家十多名被她帶出去的弟子,最後只有她和樂正商被帶了回來。
「爹!女兒不認為自己有錯!」樂正敏的眼睛都紅了,倔強地抬起頭直視著自己的父親,憤怒又不甘心,「我們幹嘛要怕他們!依女兒所見,就應該把臨安藥閣掃平了,再蕩平武聖堂!」
「你懂什麼!」樂正寞更加暴跳如雷,「你知不知道,你的莽撞,讓我們樂正家不但損失了多名精英弟子,還和謝家徹底撕破臉皮,若他們和武聖堂聯手,我們將腹背受敵!」
「好了。」這時,端坐在主位的老者淡淡開口道,平靜的聲音卻透露出駭人的壓迫力,讓在場的所有人噤若寒蟬,不敢再出聲。
「老祖。」樂正寞立刻收起了身為樂正家家主的威勢,恭恭敬敬地朝著上首的老人行禮道,「寞還未來得及謝老祖及時趕到救下不孝女!」
樂正家的聖武士樂正修冷哼了一聲道,「我離開臨安多年,現在家主竟已如此膽小懦弱了嗎!我倒是認為敏兒所做未錯。本來我樂正家,就無需畏懼任何人!有不服者,來打即可!」
在樂正家地位和實力最高者的面前,樂正寞一句話都不敢說,只唯唯稱是。
樂正修也是在遊歷中才突破了聖武士,所以一向喜歡在外修行,多年來並不在樂正家。但是他的威嚴卻絲毫未損,凌厲的鷹眼環顧了一圈樂正家現在的掌權者們,喟歎道,「我樂正家的子弟,倒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好在,老天還是在幫助我們家族的。」
說到這裡,他含笑看向身旁眼神陰霾,面白無鬚,相貌陰柔的中年男子,緩緩道,「謝家,倒真是不用畏懼。我這次回來,正好巧遇這位無憂老友,他可是六品煉藥師,有他相助,拿下武聖堂,當不是問題。就算是謝家,哼,也毋庸擔憂!」
聽了老祖的話,樂正寞等人齊齊變色,看向那名中年男子的目光瞬時崇敬起來。
那名讓他們稱呼自己為無憂先生的男子並未刻意掩蓋自己的實力,以樂正寞的修為自然可以看出,他是權術士,所以開始並未太在意。
權術士在他們這個層次來看,並不特別值得注意,可是對方是六品煉藥師,這就全不一樣了。
華夏大陸上這些年出名的六品煉藥師,唯有謝家老祖和神聖聯盟的光系太上長老兩人而已。這人以權術士的修為,竟成為六品煉藥師,不得不令人驚歎。
還未等樂正寞等人說出恭維之話,那名無憂先生就突然開始猛烈咳嗽起來,臉色憋得鐵青,彷彿要把心肺都咳出來一般,不住顫抖著。
看見這一幕,已經到口邊的話語又被他們嚥了下去,紛紛將狐疑的目光投向樂正修。
誰都看出來了,這個無憂先生似乎受過重創,至今未好。
樂正修彷彿習以為常了,並不太著急,幫著無憂先生取出一顆藥丸,看見他面色好轉,鄭重地道,「賢弟放心,我一定幫你取到那棵紫焰優曇!」
「咳、咳,那就多謝樂正兄了。我身體不適,就先行離去。這些四、五品的療傷藥劑,就當是我送給這些小輩的見面禮了。」說完,那名無憂先生隨手取出數個藥囊,朝著樂正寞等人扔去。
樂正寞又驚又喜,方才因為無憂先生的身體狀況,而對他心生的一點疑慮瞬間消散無蹤。
看這些藥劑,有上百瓶了吧?隨手就送出如此重禮,證明無憂先生在煉藥上面的造詣頗高,煉製高品藥劑輕而易舉。
「老祖。」看見無憂先生的身影消失,樂正寞才再度開口道。
樂正修卻立刻打斷了他的話,「你快速派信得過的精英弟子前去橫斷山脈深處,尋找紫焰優曇!」
樂正寞訝異地道,「紫焰優曇竟在橫斷山脈出現?」
這是一種絲毫不亞於素心血蓮花的珍貴草藥。傳聞中,以紫焰優曇花為引,可以煉製出一種奇藥,不但可以治癒不管多重的傷勢,也可以讓重傷的人恢復以前的修為。
但是這種花和藥方都只在傳聞中出現,而且據說其他配藥也都是難得之物。
「不錯,紫焰優曇現世定有異像。無憂賢弟正是察覺到了這種異像,才隨我前來大夏。你們幫他找到此花,待他傷勢痊癒,對我們家族也多有益處。」
「是。」樂正寞低頭答應,心中卻暗歎了一口氣。
異草出現,多伴有兇猛靈獸妖獸,為了搶奪此花,一場惡戰是避免不了了。而且既然異象顯出,到時候,前來爭奪草藥的人又不知道有多少。
彷彿看出樂正寞的為難,樂正修突然道,「你無須擔憂,等明日賢弟好轉,也許會給你們帶來一個驚喜。」老者意味深長地道。
而此時,在成為廢墟的臨安藥閣上,一群大漢正熱火朝天地——蓋房子。
雲染眸光陰沉地把玩著一塊碎石,那兩人臨去之前,一人投來的目光現在還令她心底隱約泛起寒意。
那一眼,充滿沉重的怨毒。
雲染尋思了下,自己好像並沒有見過那個光系權術士。那他的那種怨毒,就不是對她,而是謝家了?
少女歎了口氣,揉了揉眉心,樂正家的權術士都已出動,這片區域,接下來要更亂了,也更加不安全了。雖然她並無畏懼,並且下定了決心這次要和武聖堂攜手將樂正家徹底剷除,以絕後患。但是,她卻害怕自己的疏忽會再度造成至親之人的傷亡。
「小染在憂心什麼?」清淡的嗓音從她的身旁傳來。
雲染抬起頭,一雙微涼的手掌瞬間搭在了自己的額間,輕輕撫平蹙起的眉頭。
「你在擔憂那個聖武士?」端木澗滿不在乎地衝著她微微一笑,「你別擔心,我總會幫你的。」
凝視著那雙含笑的眼睛,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暖洋洋的,好似再多的風浪都無法吹動一絲漣漪般的安寧。
「我並不怕他。只怕他們無自保之力。」雲染的目光投向正幹得熱火朝天的逐飛等人。
逐飛正在大聲嚷嚷道:「你們還嫌今晚不夠丟人嗎!抓緊時間幹活,誰也不許偷懶!明天早上,我們要讓大寨主的藥店比以前更加雄偉!」
他憋了一晚上的火了,以往在妖獸的助力下,燒殺擄掠,許多大勢力都對他們退避三舍,讓他還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今天晚上卻如此失利,甚至在自己的鹵莽下差點丟了性命,讓他羞愧難擋,發誓一定要在大寨主的面前好好表現表現,爭回丟掉的面子!
「等明天蓋好這裡,是要對他們進行一場集訓了。」少女若有所思地想到。
第二天一早,整條街上的人驚奇地發現,頭天晚上在爭鬥中被聖術士摧毀的臨安藥閣不但復原了,而且和以前相比更加金碧輝煌。
站在門口暫時幫忙的燕南樓有些無奈地摸摸鼻子,要看著這樣一棟鑲嵌了不知多少晶石和寶石的藥閣,他的壓力有些大呀。
而對面的王旻之沉默了下,扭頭問楠伯道:「小染莫非喜歡這種風格?我要不要把客棧也都裝修成萬寶樓的樣子?」
「阿欠!」在橫斷山脈中輕盈穿躍的少女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回頭對著身後已經上氣不接下氣的悍匪們橫眉冷豎道:「還不快點跟上來!誰要是通不過試煉,我就讓赤炎來訓練你們!」
望著立刻眼睛亮起來的清秀少年,那群悍匪立刻再度提升武氣,追著雲染而去。赤炎那位爺,巴不得天天找人打架,落在他手裡訓練?那可不是蛻一層皮的問題!
望著傲嬌的少女,端木澗忍不住輕輕一笑。
原本雲染是打算讓逐飛等人休整一天再來橫斷山脈的。可是,當她看見臨安藥閣建好的模樣以後,立刻黑著臉趁著天還未亮衝出了城。
逐飛一臉委屈,他自認自己已經按照大寨主的要求很「低調」的建築了。原本按照他的想法,整個藥閣都應該直接用光系晶石打磨堆砌而成!
橫斷山脈的妖獸全部都被驚起,被赤炎和淼淼驅趕著朝棲月山寨的悍匪們圍了上去。
望著一群黑壓壓圍過來的中級和高級妖獸,逐飛等人的臉都黑了。
他們剛剛被雲染訓練繞著橫斷山脈外圍跑了十幾圈,其中要通過各種術法製造出的火牆,冰源,雷域、流沙等障礙。早就精疲力竭,現在又面對這麼多妖獸夾擊,想死的心都有了。
望著磨著牙齒靠近的妖獸,一名悍匪在驚惶之下,忘記了沒有以前的寨主精神力控制,自己早已無法駕馭妖獸,下意識掏出一個哨子吹了起來。
奇異的曲調在林間飄蕩,讓那些原本凶光畢露的妖獸止住了腳步。
見到此幕,其他悍匪紛紛效仿。他們出身山野,不會那些正兒八經的樂器。但是吹口哨、吹葉片卻是信手拈來。
當下,越來越高揚的調子響起,迎合著第一聲曲調。
那些妖獸竟全部匍伏在地,安靜聆聽,一動不動。
雲染其實一直隱身在附近觀看,見到此幕有些詫異地喃喃道:「我曾聽說過馭獸之術。原本以為他們能夠控制妖獸,全是靠了精神力的控制,現在看來並不完全如此。」
望著若有所思的少女,端木澗淡淡一笑,「他們原本就擅長和妖獸打交道,對妖獸的習性比尋常人要瞭解許多,也熟悉和妖獸配合作戰。既然如此,如果培養一隻妖獸大軍,那……」
端木澗的話沒有說完,但是雲染已知曉他的意思。
同階妖獸比人類的攻擊力可強多了,如果他們可以駕馭和自己修為差不多的妖獸,那戰力提升可不只是一倍。
「只是,駕馭妖獸,風險也是很大。」雲染皺眉,訓獸並不是契約,隨時都可能遇到妖獸反而攻擊原主的事情發生。
端木澗笑笑,眸光垂下,「你把小黑留下陪他們訓練。等到訓練完成之時,那些妖獸定會服服帖帖。」
雲染想想,歪著頭笑起來,「好!小黑似乎一直都被其他妖獸忌憚。說也奇怪,它先前萎靡不振,你一回來它就精神了。我都覺得,你們之間彷彿有一股精神上的聯繫一般。」
男子低頭笑笑,垂下的眼眸劃過一絲銳芒。身為萬獸中最強的存在,曾經哪個妖獸面對他不會服服帖帖?即使現在只剩下一縷被封印的妖魂,替她將這些妖獸訓練得聽從號令也不是難事。
只是,雲染畢竟不傻,一直以來沒有深想,只是因為對他的信任。自從真身被撞見以後,他總覺得自己瞞不了多久了。
可是,還是不想現在說破啊!
無論是因為自己那個定會讓她氣惱生氣甚至遠離他的隱秘目的,還是,心底與生俱來的高傲。
「哈哈,老夥計。做的不錯,咱們把他們打趴下!」逐飛哈哈大笑著,幾日前的憋屈鬱悶一掃而空。
重新和妖獸作伴,讓那些悍匪十分興奮和高興。雖然他們的修為只能駕馭中級和高級妖獸,但是在多日的相處後,也開始配合默契,互相切磋訓練。
這一日,逐飛和他的那只高級金翅雲豹再次打遍了其他悍匪和他們的妖獸,十分興奮。
「嘿嘿,我來和你打打?」赤炎在一旁觀戰得早就心癢癢了,見狀立刻上前來,摩拳擦掌道。
逐飛的臉色頓時垮了下來,「赤炎大人,您就別欺負小的了。」笑話,和領主級別的靈獸對上,別說攻擊了,他的金翅雲豹直接腿軟跪下了。
「沒事,你和他切磋下有助於提高。我將他的修為壓制到高級。」雲染不知何時來到,笑瞇瞇地道。
訓練他們對戰自然要找強者,赤炎和淼淼都是不錯的訓練者,她早就打算讓赤炎來和他們戰鬥了。
赤炎的臉色難看了起來。得到火靈訣認主,雲染可以自如運用它來壓制自己的修為。明明體內能量澎湃,卻無法使用出來,讓赤炎覺得十分憋屈。
畢方鳥果斷地將自己的這種憤怒發洩到逐飛的身上。二話不說,就衝了上去。
逐飛下意識地轉身就跑,卻沒料到,跑著跑著就到了一處看起來並不太深的斷崖旁邊。
肉眼可以看見山崖底部有一片枯萎的花草,一層淡淡的紫霧在其上流轉。
金翅雲豹可以飛翔,可是不管逐飛如何驅動,它都不肯再移動半米,有些不安地低吼著。
「哈哈,接我一招!」赤炎速度飛快,轉瞬到了身前,朝著逐飛發出一道攻擊。
無路可退的逐飛只能硬扛,金翅雲豹口一張,一股煙氣噴出,協助逐飛抵擋。
兩者相撞,竟將赤炎的攻擊化解,頓時讓逐飛有了信心。原來它的修為被壓制以後,還是可以一斗的!
「赤炎大人,對不住了啊!」他嘿嘿笑著,招呼著金翅雲豹主動朝著赤炎攻了上來。
可是接下來,他就立刻自食惡果。赤炎不屑地冷笑了下,身形化為一道紅光,直接撞向逐飛。
一股彷彿可以灼燒一切的熾熱迎面撲來,讓逐飛在驚駭躲避中,腳下一滑,就朝著斷崖墜去。
熾熱的手掌一把拉住他,火光中的少年咧嘴而笑,「哈哈,看把你嚇得!」得意的笑顏中,方纔他故意發出的焚天毀地火系術法擦著逐飛的身體落了下去。
逐飛驚出一身冷汗,「多謝赤炎大人手下留情!」
他的話音剛落,一股熱浪再度從他的身後襲來。
赤炎眼中轉過一絲詫異,將他和金翅雲豹攔在身後,迎上那股熱浪。
「這下面是什麼東西?竟天然形成了一道屏障,將老子的攻擊反彈回來!」
聽見動靜的雲染等人急忙趕了過來,望著山崖下凝聚成團的紫色霧氣,驚異非常。
被赤炎的攻擊刺激,那些原本散亂的雲煙聚集到一起,發出耀眼的紫光,沖天而起,還伴隨有悅耳的清音縈繞。
雲染望著這個場景,好似突然想起了什麼,眼神一動,還未來得及說什麼,林間突然又再度傳來一陣打鬥聲。
一道金芒從空中閃過,頓時炸開霞光萬道,伴隨著數聲慘叫。
「旻之!」雲染認得那道金芒是王旻之的金錯神刀,立刻飛奔而出。
林間,王旻之提著一柄還未斂去光芒的金刀,皺眉看著四周的一地屍體。往日看起來孱弱的少年此刻卻好似利刃出鞘,帶著不容忽視的銳芒。
那些倒地者都穿著樂正家弟子的服飾,甚至不乏高級修為者,卻被他一刀斃命。
看見雲染掠出,他的眉頭舒展開來,明顯鬆了一口氣,「小染。」
「怎麼回事?你怎麼一個人來橫斷山脈?」雲染詢問道,王旻之突然來尋她,莫不是城中出了什麼事情?可是武聖堂和燕師兄都未給她傳音。
「我帶了幾人。他們去追其他樂正家的弟子了。」王旻之淡淡道,面色有些難看,「最近好多樂正家的弟子偷偷潛進橫斷山脈,我怕他們對你不利,所以帶人來看看。」
「武聖堂的人做什麼去了?」雲染皺起眉頭道,「既然樂正家的人這麼大張旗鼓的來橫斷山脈,武聖堂的人沒道理不來劫殺啊。」
王旻之猶豫了下,才歎了口氣道,「不是他們不想來,而是他們已經自顧無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