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宇修幾天前才替他兒子向朕請求賜婚,要娶溫錦言,可是前天夜裡,他兒子忽然被人切斷了命根子,不知秦王可知這件事的始末?」
看似與這件事毫無關係的話,實則,卻是大有聯繫在。秦非離不卑不亢回道:「宇修的兒子宇允可,在京城,也算是一個名人,皇上想必也有過耳聞,這宇允可向來喜歡搜羅美女,金屋藏嬌,聽說除開他府內的三十名妾室外,在城西郊院,有不下百來名女子供他一人獨享,雖說這些女子多半是通過銀子買回,但銀子買來的,並不一定是你情我願,有些甚至是強買,這樣一個人,如今又要請求皇上賜婚,切的還是命根子,只怕是惹惱了什麼人吧?」
「哦?那你倒說說看,他可能會惹到誰?」秦非墨略略瞇了眼睛。
秦非離忽而一笑道:「太尉的兒子,並不是誰都敢惹,至少連臣弟都得給他三分薄面,所以,臣弟道還真猜不出來,究竟誰有這個膽子?」
這句話等於撇清自己的關係,秦非墨看了他半響,眸中黑如深潭,根本就猜不透在想什麼,而且片刻之後,他竟然笑了起來。
從御案上走下,他行至秦非離身側,一把托起他的手臂,秦非離順勢站起身來,依舊立在那裡,一副臣子本分的模樣,秦非墨忽而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溫錦言之前本來就是你的正妃,可是,你們當日和離的事都鬧到了母后那裡,所以,朕可不敢隨便拿這個主意。」
秦非離抬起頭來,看向他,秦非墨忽而又道:「不過,你難得與朕好好聚一次,這樣吧,今日你陪朕下盤棋,如果你贏了的話,朕就幫你去母后那裡說說情,若是輸了,朕就只有無能為力了。」
陪皇帝下棋,輸了,他娶不回錦言,贏了帝王,卻又於理不合,不論輸贏,他似乎都無法做到。
秦非離微微一笑道:「臣領旨。」
秦非墨的目光停在他含笑的雙眸之上,略略一動,便轉過身去,對外道:「張禮,備棋,移駕和悅亭。」
一盤棋下來,秦非離落子極穩,並無進攻之勢,一味防守,而秦非墨步步殺機,起先還能佔個便宜,可是越到後頭便會發覺,秦非離的防守十分嚴謹,所有的進路都被他死死攔住,自己根本尋不得良機,一盤棋下了一個時辰,也未分出勝負來,秦非墨索性將棋子往棋盤上一扔,打亂了棋局,無奈道:「罷了,估計這棋下到天黑去,也分不出個勝負來,秦王這般沉得住氣,倒真是叫朕左右為難啊。」
秦非離略略拱手道:「不是臣弟沉得住氣,而是皇上棋藝精湛,臣弟為了不輸得太慘,只好守住最後的殘局,以求尋得一線生機。」
秦非墨看了他一眼,略略一笑,站起身來道:「也罷,朕向來喜歡做成人之美的事,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既然是你二人同意,那朕就替你們去說一說,不過,成與不成,可得看太后的意思。」
「臣弟先謝過皇上了。」
秦非墨略略頷首,隨即便對著一側的張禮道:「送秦王出宮。」
張禮領了命,急忙在前面引路,秦非離跟著離開,秦非墨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直至消失在拐角,他這才轉過視線,看向簌簌而下的雨幕,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張禮回來的時候,秦非離還坐在那裡,他急忙躬身道:「皇上,秦王送走了。」
秦非墨略略「嗯」了聲,算是回答,卻仍沒有起身的打算,張禮只好在他身邊候著,茶水涼了,便再換一杯,直至,秦非墨終於開了口:「今年雪國進貢的那對夜光杯,安排人送到太后那裡去,另外她說的要在護國寺修建佛堂的事,你吩咐下去,差人立刻辦起來。」
「是。」張禮應了一聲,瞧了瞧秦非墨,欲言又止。
秦非墨卻似後頭長了眼睛一般,頭也不回的道:「有什麼話就直說,不必吞吞吐吐。」
「是。」張禮巍顫顫地捏了一把冷汗,隨即道,「皇上,請恕奴婢多嘴,秦王雖然有過不少功勞,但在這件事情上,本就是他咎由自取,皇上何必為了他,連那對最喜愛的夜光杯都給送出去?奴婢沒記錯的話,昔日太后含沙射影的討要過好幾回呢,皇上都沒捨得給。」
秦非墨沉默半響,隨即緩緩合上眼瞼道:「就當是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吧。」
這個「她」也沒指名是誰,張禮聽得稀里糊塗,卻見秦非墨已經站起身來,似要步入雨幕,他急忙收起思緒,撐了傘跟了上去。
說來這天兒也真是奇怪,早上的時候還是艷陽高照,這才刮了會兒風,居然就下起雨來。
張禮忍不住從心裡抱怨一句,急急的跟上秦非墨的步伐,也就忘記剛剛他說過什麼話了。
*
錦言在屋子裡待了一上午,下午的時候,明明萬里碧空,卻忽而下起雨來。
院子外似乎一直都有人絡繹不絕的樣子,她知道是府裡來打聽消息的丫鬟婢女,還有那些妾室刻意的走動,她都懶得理會。
因為秦非離吩咐過不許人打擾她,那些人,自然是被管家攔在外面進不來,所以,她也就沒什麼擔心的地方。
不過,因為已經立了秋,雨水打在身上倒真是涼得很,錦言也怕感染風寒,便只好窩在房間裡,蓋著薄毯,靜等秦非離的到來。
秦非離回府的時候,已經是申時,雖然有下人給他撐傘,但他的衣服還是濕透了一半。
錦言急忙上前遞了毛巾給他,一邊給他抖落著衣服上的水,一邊問道:「走路這般急做什麼,身上都淋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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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非離見了,急忙躲開一些,義正言辭道:「你別弄,雨下得太大了些罷了,你現在懷有身孕,別讓雨水落到你的身上,若是得了風寒便不好了。」
錦言撇了撇嘴,轉過身去,從衣櫃裡找出乾淨的衣服出來道:「既然身上都濕了,便洗個澡吧,我讓人提熱水來。」
「別。」秦非離一把拉住她,將她按坐在貴妃榻上道:「你就別去了,我去就成,我們一起洗。」
錦言臉上一紅,正要反駁,秦非離忽然壓低聲音道:「我有事與你說,等下邊洗邊說。」
錦言略略一頓,隨即咬了咬唇,這才點了點頭。
熱水很快提進屋裡,秦非離當當先脫好衣服下去,這才來攙扶錦言進去。
兩人這麼久以來,雖然該發生的都發生過,但一起洗澡的次數屈指可數,錦言到底還是有些害羞,但好在是想到她現在已經懷孕,也算是老夫老妻了,便強迫自己鎮定,這才勉強入了水,不過,當視線觸及對方身上不該看的地方時,還是羞紅了臉。
秦非離圈著她,手指緩緩撫上她的小腹道:「我今天去求皇上了,皇上答應為我們去太后那裡說情,所以,現在的我們,只需要等待太后的懿旨就好了。」
「真的?」錦言當即一喜,皇上能同意,太后那邊就問題不大了。
因為畢竟是自己兒子出面,太后就是自己心裡不樂意,也得給這個兒子面子,所以,這件事,該是**不離十了。
錦言沒想到事情這麼順利,頓時道:「你怎麼說服皇上的?」
秦非離擰了擰眉:「說來也奇怪,皇上起初似乎是要刁難與我,可是不知為何,後來卻突然放棄了,我也百思不得其解。」
錦言微微一怔,腦海中下意識掠過秦非墨那張淡漠的臉來,又想起上一次相見,他說過的話。
他說,她變了,可是,這一句話之後,卻再沒有後話。
秦非墨這個人,似乎很難叫人猜透心思,錦言至始至終也看不透他心底的想法,現在看來,秦非離似乎也是看不透的。
不知為何,她心裡升起一絲歎息來,忍不住,她對著秦非離道:「復仇的話,是不是,連皇上也得算計在內?」
秦非離略略一頓,低頭看著她:「怎麼突然這麼問?」
錦言旋即回過頭來看著他道:「當初,將你和你母親趕出皇宮的人,是當今寧太后,那個時候,你才三歲,皇上也不過六歲吧?一個六歲的孩子,應該什麼都不懂才是,所以,這一場禍事裡,他其實,可以說是置身事外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