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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非離沒說話,只是看著她的雙眼,似乎是被她眸中的悲痛所震住,他有些發怔,手上的力道也跟著鬆了幾分。錦言站立不穩,便很自然的滑落下去,再次跌落進泥水裡,一動不動的坐著。
「你臉上的人皮面具是誰給你的?」他忽而開口,聲音低沉,剛剛的森冷之氣,已退去了不少,只是依舊冰寒。
錦言搖了搖頭,嘲弄的笑了笑:「很久了呢,彷彿是上輩子的事那麼遠,我也不記得了。」
秦非離垂頭看了她一眼,瓢潑大雨已經將她淋得渾身濕透,頭髮亂糟糟的貼在臉上,脖子上,卻依舊能夠看見臉頰上和脖子後清晰可見的傷口,只是被雨水沖得發白。那面具他原本並沒有發覺,也是在剛剛,他將她按在樹上,近距離之下,才看清那裂開的面具。普天之下,能做出那麼精細面具的人屈指可數,就連他自己,他也沒有把握完全能做得出來。秦非離以為,錦言帶著那張面具只是以假面目使人,也許真面目,他可能認得出來,聽聞此話,他隨即轉過身來,在錦言身前蹲下,然後伸出手來,摸到她耳後的那一層比紙都薄的薄層,用了力氣,一下子撕下。
原本,這面具是不可能這麼輕易就撕下的,必須要經過特殊的藥物處理,但是因為在水裡泡了太久,又被利器割破,此刻撕落下來便很輕易。
錦言一動不動任由他動作,因為面具戴的時間太久,他撕落時,猶如皮肉一起撕下,痛得她呼吸都停止了,但她始終強忍著不動,靜靜的看著秦非離,彷彿他撕的不是自己的臉。這樣也好,他給自己的所有東西都在一樣一樣收回,這樣,也好讓她更清醒的告誡自己,過去只是一場夢,一場已經不需要有任何留戀的夢。
秦非離沒有料到她面具底下居然是這樣一副容顏,他原本是半蹲著,在看清錦言面容的那一刻,膝蓋無端的竟似被人利器打過,一軟,隨即便在她面前單腿跪了下去。
他怔怔看著錦言,滿目之中有不可置信,震驚,甚至還有一絲懊惱,如果錦言沒有看錯的話。可是,他會懊惱什麼呢?難道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鬼帝,會因為撕開了別人的傷口就心裡湧現出懊惱的情緒?
她只覺不可思議,也更加不相信,因為他連人命都不在乎,連身邊人都可以利用,又怎麼會面對一個陌生人時有懊惱的情緒呢?儘管,他撕開了她的傷疤。
「你到底是誰?」
秦非離扶著腦袋看著她,他只覺腦海中彷彿有什麼片段湧過,可是就是抓不住,看向錦言的眸子不自覺的竟染上一絲血紅:「你說啊,你到底是誰?」
錦言輕輕的笑了下,笑容輕得還未在臉上綻開,便已經破碎,那張傷痕遍佈的臉就這麼一覽無遺地落進他的眸底:「你覺得我會是誰?」
瓢潑大雨砸在他們臉上,將這句話也直接沖淡,錦言不知道秦非離有沒有聽到她的問話,她只覺得自己的意識在緩慢的抽離,然後,最後僅剩的一點意識之中,是秦非離諱莫如深的一雙眼,深不可測的落在她的臉上。
再醒來,她已經身處呂大娘家自己的房間裡。錦言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安然無恙的躺在床上。隨即,她想到自己的臉,下意識伸手往臉上一摸,觸手細嫩柔滑,毫無疑問,臉上是戴了面具的。
門外有人敲門,錦言起身下床,這才發覺,腳上已經包好了紗布,腳踝處的扭傷,雖然痛,但比起之前已經好了很多。門外的人見屋內半響沒動靜,便直接推門進來,看到錦言安穩的坐在床上,頓時一愣,隨即有些吶吶的道:「夏……夏姑娘,我看沒人應以為你沒醒,所以……」
二狗支支吾吾,臉色漲得通紅,錦言看他手上端的是一碗粥,隨即一笑道:「沒事,剛好,我也有些餓了。」
二狗一聽,立刻便笑了,答應一聲,端了粥上前,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憨厚的笑著道:「夏姑娘,我娘說了,你要是需要什麼只管說,我們只要能弄來的,一定給你弄來。」
錦言笑著搖了搖頭,端起那碗粥,喝了一口,味道很香,隨即笑道:「不必了,我不是吃慣山珍海味的人,也沒有那麼嬌生慣養,這裡已經很好了。現在,只要採到曼陀羅花,就可以給你做手術了。」
呂二狗一聽,似乎想起了什麼,細細思索一番道:「夏姑娘說的曼陀羅花是不是一種白花?很漂亮?」
錦言點了點頭,心裡還在疑惑他怎麼會知道?便只聽得二狗歡喜道:「昨日幽公子已經採回來了,就在前院放著呢!」
錦言一驚,立刻放下碗就要去看,呂二狗急忙上前來扶她,可是走到她跟前了又不好意思伸手去扶,只好找來一根棍子交給錦言,這還是他在得知錦言腳上受傷後給她預備的。錦言杵了棍子,對他說了一聲謝謝,跟著他出去,果見院子裡的桌子上放了一個小竹籃,籃子裡面就是一朵曼陀羅花。
她欣喜不已,拿起那花看了又看,這才對著二狗道:「沒錯,就是它。」
二狗眸中一亮,也彷彿看到了希望般笑了起來。
此刻呂大娘和呂大爺都出去幹農活了,還沒回來,錦言喝過粥後,為了方便行動,便畫了一個枴杖的樣子給二狗,讓二狗幫忙做一副,這也是在知道二狗很會做桌椅之類後,她才提出枴杖一說,最關鍵是,院子裡堆放了一堆沒用的樹,二狗一聽說那個會很方便她走路,二話不說便照著她的圖紙忙活去了,甚至在錦言沒有要求的情況下也給秦非離做了一個,她手藝極好,做出來的枴杖結實得很,才一個上午就做好了。
錦言用過之後,走起路來,果然穩多了。
呂二狗將另一個送
去了秦非離的屋裡,歡歡喜喜的出來對著錦言道:「幽公子說這東西真實在,還問誰想出的主意呢!」
錦言看了一眼緊閉的西屋門,有些恍惚的笑了笑,隨即看著呂二狗道:「昨天,我是怎麼回來的?」
呂二狗有些不知所以的問道:「夏姑娘不是自己回來的嗎?哦,那應該是幽公子背你回來的,我們昨天回來的時候,姐姐和幽公子都在家裡,要不是幽公子告訴我們姐姐上山採藥腳受傷了,我們都不知道姐姐上山了呢。」
錦言沒想到,秦非離居然不追究昨天的問題,不由心中有些詫異,聞言細細一想,莫不是昨天真的是秦非離背她回來的?
可隨即她又否認了自己的想法。他是誰?他是秦王秦非離!鬼帝幽離!!想扛一個人下山還不簡單?直接通知兩個鬼王府的人即可,向來,曼陀羅花也是他吩咐人採回來的吧?這樣也好,幸好昨天上山前,她有跟他說過自己是要采曼陀羅花,而且大概的說了一下花的樣子,不然,又免不了她自己一番辛苦了。
錦言將曼陀羅花搗碎和自己的藥配到一起,隨即對著二狗道:「藥都已經配好了,你做一下心理準備,和呂大爺呂大娘商量一下,看定在哪一天,就這兩天做手術。」
呂二狗一怔,隨即點了點頭,聲音有些低沉道:「等爹娘晚上回來,我們商量好了就告知夏姑娘。」
錦言點了點頭,二狗將地上剛剛做枴杖剩下的木屑收拾了一下,隨即便做飯去了。
呂大娘和呂大爺天黑才回來,飯桌上,隱了一天沒露面的秦非離終於出來了。他杵著枴杖,還是往昔的模樣,沒有任何不同,彷彿昨天什麼都沒有發生。在發覺錦言看著他時,他回望了她一眼,隨即面無表情地將視線移開,做自己的去了。
錦言心裡雖然疑惑他居然不再追查事情的真相,但既然他不問,她也樂得其所。
晚飯注定吃得壓抑,因為呂二狗即將到來的手術,因此,即便秦非離和錦言都不多話,也不顯得突兀,也就沒讓呂家人發覺她與秦非離間有什麼問題。
夜裡,呂氏一家終於商量好了時間,就在後天白天,錦言點頭答應,第二日便去準備手術用具去了,一天忙碌下來,自然也顧不上秦非離的事,直到第三天天亮,終於要開始手術。
因為需要光線的原因,又怕外面風大,呂家夫婦就臨時在院子裡搭了一個房子,只不過卻是空頂的。然後上面擺了一張床,他們在外面,錦言在裡面,一來避免風和灰塵,二來又讓光線充足。
而錦言中途需要什麼,他們都可以在外面準備。
但是手術畢竟危險,而且時間緊迫,錦言一個人來,免不了要忙前忙後,而讓呂氏夫婦進內幫忙的話,呂二狗是他們的兒子,如果讓他們看到手術過程中的血腥,只怕他們還沒來得及幫上忙便嚇暈過去,就算沒有暈,情緒上也絕對有波動,錦言不得已,只好找來秦非離。
以秦非離的為人和膽識,這樣的場面定然嚇不了他,當錦言說出要讓他幫忙的要求時,秦非離倒是有幾分感恩圖報的心,沒有為難她便答應了下來,這樣一來,天時地利人和都有了,便是手術真正開始的時候了。
先給呂二狗用了麻沸散,等他昏睡過去之後,她才開始手術。秦非離一直在旁邊給她準備各種需要的東西,所有的用具都提前用燒酒消過毒,他默默的看著手術過程,當手術刀在呂二狗的前額劃開,再拉起皮肉的一刻,他也看得目不轉睛,只是偶爾的時候會抬頭看錦言一眼,直到,錦言從呂二狗的腦袋中取出一顆荔枝大小桂圓大小的肉坨,然後,便是手術的縫合。
她的雙手已經站滿了血,不止如此,呂二狗的枕頭上也留了一大灘血,可面對這樣血肉模糊的場面,錦言絲毫的退縮都沒有,甚至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秦非離注意到,她的手很穩,連縫針時都沒有一刻顫抖過。
直到最後一針縫完,傷口處灑了止血消炎作用的藥粉,錦言這才力竭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整個手術持續了足有四個時辰。她一口水都沒喝,一直站在那裡,彎著腰,秦非離在這一刻,才不得不佩服這個小女子身體裡的力量和膽識。
他詢問錦言:「這算是成功了嗎?」
錦言將面上的口罩取下,看向他,好一會兒她才搖了搖頭,垂下眸子,小聲的道:「我也不知道。」
秦非離看著她臉色蒼白得很,倒了一杯水給她,錦言喝過之後才道:「要知道有沒有成功,得看他能不能過完今夜了,如果三天後他能清醒過來,那就證明成功了。」
秦非離點了點頭,將床榻處理一番,這才讓呂家夫婦進來。呂大娘和呂大爺一看到枕頭上都是血,雖然早就有心理準備,卻還是心疼得眼淚「嘩啦」的往下掉。錦言急忙在一旁道:「你們暫時不能挪動他,他剛經過手術不能挪動,只能先將他的床和人一起抬進屋,等他醒來。」
呂大爺和呂大娘紛紛追問手術如何,錦言如實說了,兩個人俱都沉默下來。呂大爺拍了拍心碎的呂大娘的肩,安慰道:「你放心,二狗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醒過來的。」
他說到後面,連他自己都忍不住聲音哽咽了,呂大娘點了點頭,悄悄又抹了一把淚道:「那我們把二狗抬進去吧,太陽這麼大,我怕他不舒服。」
呂大爺點了點頭,兩個人一起動起手來,錦言想要上前幫忙,可她腳上有傷,根本動不了,呂大爺見狀忙說:「夏姑娘,你歇一歇,做了那麼長時間的手術,你該累了,等我們兩口子把二狗抬進去,便給你弄飯吃。」
錦言急忙道:「不麻煩,我現在不餓。」
都這麼時候
了,他們哪裡有心思做吃的,錦言自然不會為難他們。呂大爺也是真的沒心思,聞言也沒說什麼,使喚呂大娘一起幫忙。這時秦非離正好進來,忙的放下枴杖,上前來幫忙。呂氏夫婦見他腿上能使幾分力,感謝了幾句,便沒多說什麼,等呂二狗抬進屋裡,錦言這才杵著枴杖起身,將這些醫用的東西收拾一番,清洗完畢之後,放到一處,打算這些就是她以後治病救人的家當了。
因為是臨時搭建的屋子,手術之後便拆了,因為考慮到呂大爺和呂大娘的身體,錦言便隨便熬了點粥給他們,因為不怎麼會炒菜,還是秦非離來幫忙的,不過兩個人還是沒什麼話。
夜裡,呂大娘和呂大爺要留下來守夜,錦言自然沒說什麼,和秦非離一起休息去了。第二天早上,她來換呂氏夫婦,呂氏夫婦起初不肯,直到錦言告訴他們,就算呂二狗能醒,也沒這麼快,他們這次答應回去休息,不過才睡了沒兩個時辰,又堅持著要守,錦言拗不過,只好交給他們。
三日的時間,眨眼即逝。最後一天夜裡,四個人都守在呂二狗的身邊,錦言一直有給他診脈,他的脈搏雖然虛弱,卻平緩沉穩,心裡雖然依舊擔心,但看到這樣,也算鬆了口氣。天色快要亮時,卻還不見呂二狗醒來,呂氏夫婦就都急了。而更讓人恐慌不已的是,快要破曉之時,呂二狗的臉色突然開始變得蒼白,呼吸也急促起來,錦言一探脈搏,發覺他的脈象突然之間紊亂,片刻之後時有時無,她嚇了一大跳,趕緊去探呂二狗的呼吸,呂氏夫婦見狀,臉色蒼白如紙,唇無血色,甚至比床上的呂二狗臉色都差,錦言當機立斷,開始強壓呂二狗的胸口,給他做人工呼吸,屋內的三人都不知道怎麼回事,面面相覷,錦言累了之後又不敢停,轉眸便看向秦非離道:「你來,不能停。」
這樣的場面雖然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但秦非離至始至終鎮定,倒是此刻錦言喊他,微微有些錯愕的上前,詢問道:「怎麼弄?」
錦言隨即教給他方法,秦非離做起這些來,自然比她快了很多,錦言在旁一直探著呂二狗的脈搏,皇天不負有心人,緩慢的,呂二狗的脈搏居然緩緩平穩了下來,錦言讓秦非離停下,四個人一起觀察著二狗,然後便見了,破曉前的一刻,呂二狗緩緩睜開了眼睛,屋內所有人在瞬間鬆了口氣。呂氏夫婦更是欣喜若狂,趴在床邊又是哭又是笑。
總算是平安過去了。
不過二狗因為手術後剛剛醒來,暫時不能動,呂大娘便衣不解帶的照顧他。呂大爺這幾天也哪兒都不去了,一心一意照顧一家人的起居,對錦言是千恩萬謝。
錦言也在這一刻,才體會到重拾手術刀的成就感。她決定,只要是能做的手術,她要在古代,把這樣的手術方法發揚下去。
一夜之間,二狗病癒的消息傳遍了十里八村,錦言一下子便忙活起來,在給二狗手術之後,每天都有人上門來請她看病。她是醫者,自然不能推遲,這樣一來才幾日時間,呂家便儼然成了一間醫館,而來看病的人為了答謝她,見銀子錦言不要,便帶來了很多吃的,甚至還有給二狗用的補品,這樣一來,呂家人又吃上了大米飯,而且二狗的病是一天好過一天,籠罩在呂家人頭頂的烏雲總算是散去。
而錦言的腳傷在一周之後也好得差不多,秦非離還杵著枴杖,不過想來,他的腿應該也已經能走路了,只不過,比起她的,更差一些就是了。
醫好二狗子的消息不知怎麼就傳到了鎮裡,這天,呂林村突然來了一頂轎子,在呂家停下,從轎子裡走出一個老者,已經七十多歲的年紀,鬍子都花白了,他一進呂家的門,呂大爺立刻認出他來,驚叫了一聲:「劉太醫?」
「誒,我可不是什麼太醫,你叫我一聲劉大哥就好。」劉太醫捋著鬍鬚走近了院子,四下打量了一圈兒,隨即將視線定在呂大爺身上道:「呂老弟啊,聽說你們家來了個神醫,把你兒子的病給治好了,不知是不是有這回事啊?」
呂大爺一聽他說的是這件事,立刻喜笑顏開道:「可不是,這位夏青姑娘可真是神醫,村子裡但凡來找她看病的幾乎都是藥到病除,我兒子的病啊,多虧了她,這才讓我們兩口子看到了希望!」
他說話間,正見了東屋那邊來了動靜,劉太醫抬頭一看,額頭上纏著紗布包裹著,正被人從屋裡扶出來的人不是呂二狗又是誰?而他旁邊,赫然便是呂大娘。也就是在他們身後,呂大漢看到一個年約十五六歲的姑娘從裡頭出來,一身綠色羅紗裙,長髮在腦後鬆垮的挽了一個髻,姿色卻是一等一的上乘,就連那些被他伺候過的宮裡的主子,也鮮少有及得上眼前女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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