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的地磚白瓷格外通透冷凝,每走一步都感到寒氣逼人而來,染傾拖動著搖曳的裙擺,冗長的裙擺上用金線修滿了層層花蕊,遠遠望去繁花錦簇,月白色的紗裙籠罩在外面,愈發的清麗動人,每走一步暗香浮動,攝人心魄。
她盈盈拜倒下跪,低聲緩緩道,「臣女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大殿裡安靜的聽到水漏滴滴答答的聲音,皇帝的眸光匆匆掠過每一個人的臉龐,眾人一陣寒慄,卻又沒有辦法躲開皇帝冷冽的眸色,只得將頭壓的更低。
「昭月郡主,你可知罪!」皇帝的聲音迴盪在整個大殿裡,太監宮人嚇得驚慌失措,連一直在皇上身邊蘇公公都不禁蹙了蹙眉,誠惶誠恐的低著頭。
「臣女不知。」染傾從容不迫的回答道,她沒有抬頭,低眉平靜的道,兩側大臣似乎都將心臟提到了嗓子眼,不由得不為這位小姐捏了一把汗。
「果然還有幾分膽色。」皇帝嗤笑了一聲,「麗妃在見了你之後就無故的死了,而麗妃的宮女小桃也指出,她親眼見到你與麗妃起了爭執,而現場也有你留下的凶器。」
蘇公公眼疾手快的從小太監手上接過托盤,呈上前來,果然是染傾隨身佩戴的軟劍,這軟劍是當年顧離送給她防身用的,那麼自然他也能夠製出一模一樣的來。
染傾勾唇冷笑,眸色深處包含著一股說不出的陰冷,微微笑道,「皇上,並沒有人親眼見到臣女殺了麗妃,況且,臣女的軟劍處處都有,並沒什麼奇怪的。」
皇帝冷笑道,「哪個閨閣女子出門會佩戴軟劍,若不是你有心殺人,難道說還是朕污蔑你不成?」
染傾俏生生的抬起水眸,若是他人陷害也就罷了,偏偏這是皇上自己安排的一齣好戲,皇上要人死,只不過張開嘴的問題,還要想方設法的給她安排一個好的說法,染傾低著頭冷冷彎起美目,瑩然明細的眸子裡散發著無盡的冷漠。
「皇上,臣女沒有做過,皇上不能聽信一人之詞就斷定是臣女所為,況且,臣女去找麗妃娘娘,是有要事要跟麗妃娘娘說。」她抬起頭掃了沈大將軍一眼,牽動著嬌艷欲滴的紅唇,冷笑道,「若是沈大將軍希望臣女將此事公諸於眾的話,臣女倒是不介意將此事告知皇上。」
皇帝深眸微瞇,似笑非笑的道,「你找麗妃所謂何事?」
沈大將軍的臉色變得鐵青,回頭狠狠的瞪了跪在地上的染傾一眼,怒斥道,「你休得胡說,麗妃已經死了,難道你要她連死都不得安寧嗎?」
染傾微微一笑,顯然沈大將軍已經清楚自己要說的是什麼事,染傾毫不猶豫的抬起頭回瞪回去,字字雪亮,「若是沈大將軍要我們定安王府不得安寧,染傾自然要一報還一報了。」
沈大將軍瞠目結舌的死死盯著她,他倒吸了一口冷氣,顯然這一切都是在他的預料之外,他怨毒的黑眸裡湧動著狠辣詭譎的味道,神色複雜,皇帝見他們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眸光凜冽,「豈有此理!大殿上豈容你們相互威脅,你們到底有沒有將朕放在眼裡!」
他此話一出,沈大將軍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惶恐萬分的磕了三個響頭,「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皇帝面色極為不悅,居高臨下的望了染傾一眼,怒道,「說,到底怎麼回事?」
染傾面色裡隱藏著無盡的諷刺,暗暗一笑,沈大將軍的額頭上已經佈滿了汗液,心驚膽戰的跪在地上,身子微微有些顫抖。
只聽染傾緩緩道,「臣女剛從大慶回來不久,麗妃娘娘派人送到定安王府一尊琉璃花樽作為賀禮,慶賀臣女回到定安王府,而那琉璃花樽產於河州,臣女覺得琉璃花樽甚是尊貴,便派人日日供奉,誰知有一日一朋友來定安王府拜訪,見到那琉璃花樽,覺得甚是好看便拿來欣賞,誰知一不小心將琉璃花樽摔壞,接過臣女發現,那琉璃花樽表面上看上去是晶瑩剔透的琉璃,而其中居然是最為普通的玻璃。」
她抬起頭似笑非笑的望了沈大將軍一眼,他整個人鬆了一口氣,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沉寂下來,悄悄的拿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染傾鄭重的行了一禮,「所以臣女覺得此事蹊蹺,恐怕是有人欺瞞了娘娘,才帶著琉璃花樽請旨進宮求見娘娘。」
皇帝冷眼瞧著她,隨意的轉動著手中的玉扳指,冷冷笑道,「你會為了這點小事進宮找麗妃?難保不是為了保住你父親,所以才向麗妃求救。」
染傾諷刺的冷笑一聲,她抬起頭直視著皇帝,水眸裡倒影著皇帝高高在上的身影,冷漠的神色沒有任何感情,他從來就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他的兒子也跟他一樣,染傾波瀾不驚的目光中含著幾分譏誚,「皇上,皇后娘娘是臣女的表姑母,而且論地位比麗妃娘娘更加尊貴,臣女若是要求情,為何不前去找皇后娘娘,而要去求麗妃娘娘。」
皇后娘娘宛若嫣是定安王南宮武的表妹,定國公的嫡女,地位尊貴無比,況且與定安王府淵源深厚,若是真要求情,那麼染傾也會去找皇后。
皇帝冷眼瞅著染傾,嘴角慢慢上揚,心中卻不知是何滋味,偏殿沉默的彷彿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出。
就在此時,殿外急匆匆的走進來一個小太監,附在蘇公公耳邊說了幾句,蘇公公臉色一變,急忙湊到皇帝身邊,皇帝的臉色變得詭異起來,冷笑道,「她來了,那就讓她進來吧。」
染傾心中疑惑,只覺得一股強烈的氣勢逼近,一女子身著九鳳朝怒鸞嫣紅鳳服,一席墜地長裙不見絲毫褶皺,拖曳的裙擺如蓮花盛開,鋪成一地,頭墜明珠鳳釵,金銀璀璨,珠翠華麗近乎奢侈,鳳冠上南珠如雲,遠遠望去如凡塵仙子,她約莫已有三四十歲的年紀,卻是被歲月忽視的人,晶瑩剔透的面頰上不見任何瑕疵。
染傾從未見過這麼美艷的女人,恐怕就算自己生母王妃站在這裡,也要略遜一籌,恐怕連明國第一美人楚慕君也不及她的容貌,只是楚慕君年輕貌美,比皇后多了幾分純潔清麗。
染傾心中更加迷惑,這麼美的女人,連她身為女子都無法不動容,皇上與她朝夕相處這麼多年,居然還心心唸唸著王妃,究竟是幼時情分難敵,還是這帝王心冰冷塵封已久,無法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