紜赫甩開長袖,大步走上龍椅,再也沒有回頭,他明黃色的龍袍金燦耀眼,銀絲金線都是陌月一手繡制而成,陌月倒在地上,她沒有哭,沒有笑,安靜的如同偶人,沒有絲毫情愫。此刻的宮殿,寂靜而冰冷,如同金雕玉器的金籠子,囚禁的不知是多少人的心,多少人的情。
染傾只覺得無比諷刺,曾幾何時,她伏在地上,乞求他回頭看她一眼,乞求他的信任,殊不知,他根本就不會信任任何人,她們的愛,她們的情,只不過是一場笑話,一場美夢而已。
陌月被鎖入冷宮不久後,皇上封了永樂公主楚慕君為後,那一夜皇宮歌舞昇平,燈火輝煌,煙花撲的一聲炸開了天空,空中騰空的煙火奼紫嫣紅,絢爛旖旎,耀眼奪目,煙火歌舞,響徹天地。
大慶皇帝與明國公主大婚,光是宴會就足足擺了流水席,鮑魚參燕已不算什麼,這麋鹿支腳,千金難求的雪山絕壁雪耳,這些都不在話下,只是用來調調味罷了,光是這流水席就足足擺了幾天,夜夜笙歌,綺羅艷舞,翠羅海棠水雲羅幔的戲台上夜夜歌曲,曼妙舞姬幾乎要將腿跳斷。
而冷宮幽暗叢生,陌月一襲素縞站在煙火下,綺麗絢麗的燈火照亮了她淨白的面孔,素顏清麗淡然,神色平靜落魄,青燈書卷前,淚雨雙雙垂。
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染傾一襲百褶翠紋織錦宮裝,如漫天織就的紅霞,錦繡綢緞繁華艷麗,炫目瀰漫,她如秋水剪剪的美眸微微瞇起,揮了揮手示意蓮葉在門外等候,獨自一人走進了昏暗的屋子裡。
一盞青燈散發著微弱的光暈,染傾站在門前,嬌小的身影被拉的老長,她望著陌月,大病初癒的她臉色好了許多,只是瘦削不似常人,兩頰顴骨突出,美艷的臉頰再不似當年那般儀態萬千。
染傾不動聲色的走了進來,見她坐在桌前,一襲清風吹過,撩起絲絲簾幔,陌月的臉上綻開一縷恍惚的笑意,「你來做什麼?看我是有多麼落魄嗎?」
她冷哼一聲,絢爛的煙火照在她白皙通透的臉頰上,愈發的襯托她的索寞清冷,染傾盈盈走到她的身邊,此番都不知心中作何感受,只是無奈的淺笑,「你看外面的煙火璀璨,今夜,他就要娶到他最想要的女人,而你呢,他再也不會記得你,他從來沒有愛過你,若你不是阮家的獨女,或許他不會精心設下那個局,精心策劃了一場邂逅,要你傾心與他,依靠你的家族勢力輔佐他登基為帝。」
陌月沉默不語,這一切她都知道,可是卻心甘情願。
此刻的陌月呆呆的望著窗外,煙火將天都印刻的血紅,而她與紜赫大婚的那日,結髮合巹,紅燭高照,她一襲鳳冠霞帔,錦緞綢羅,如今想來,卻如夢似幻,時間彷彿將一切的愛恨洗滌乾淨,這幾年,卻再也分不清究竟自己為何而愛,又為何而恨。
染傾站在她的面前,精緻的面容上依舊冰冷,眼底淺淺的諷刺毫不掩飾,「你愛他,愛到極盡瘋狂,阮陌月,你恨我,你恨這個皇宮,你恨他是皇上,你恨他身邊所有的女人,可你有沒有想過他真的愛你嗎?」
她冷冷的哼笑了一聲,這一聲深深刺痛了她,她被觸到最痛的痛點,她捂著心口,從來沒有感到這麼通過,連身體都在抽搐,陌月狠狠的抬起頭,怒視著她,「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上官染傾,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為什麼他那麼愛你,你到底做了什麼?他恨不得夜夜念著你的名字,他恨不得用整個江山換你一笑,他愛你,他那麼愛你,他不惜任何手段都要得到你,為什麼你可以理所當然的擁有他的愛?」
染傾慵懶的半倚靠在椅子上,慵懶一笑,「你以為他真的愛我嗎?他最愛的始終是他自己,他最愛的是他的皇位,他費盡心思,不過是想封永樂公主為後,至於那個局,或許他早就知道,他只不過是順水推舟廢了你而已,你心裡其實很清楚。」
陌月臉色再無任何笑意,她眺望著冷宮外,苦笑著冷笑了幾聲,「是啊,他從來不愛我,他也不愛你,只是因為得不到,他才那麼對你,而如今得到了,才發現他最愛的根本就是他自己!」
二人靜靜對視,陌月笑聲淒厲而痛切,她痛徹心扉的捂著心口,心如刀絞的放聲痛哭,「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這樣對我?」
染傾神色黯然,她低眉搖了搖頭,清冷的笑道,「你愛他,根本沒有錯,只是你心狠手辣,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怨不得我。」
「論起心狠手辣,誰又是你的對手,只是。」陌月忽的回過頭,神色得意而諷刺,「你以為對付你,這一切主意都是我出的嗎?殊不知是你最信任的人出賣了你!」
染傾心裡忽然一凜,眼前一個身影閃過,她強行鎮定下來,泰然自若的笑道,「無論如何,你再也不可能做你的皇后,而且,服用了那種藥的人,離死期不會太遠。」
她狡黠冷媚的勾唇,冰冷陰毒的目光死死盯著她,得意洋洋的翹起眉梢,「那種假孕的藥,會讓你身子慢慢潰爛腐臭,然後慢慢血流乾而死。」
陌月臉色發白,「你用的是……」
「沒錯,你根本就沒有懷孕,是我讓沈青寂向你招供的時候給你下了藥,那種藥會讓你的身體出現假孕甚至流產的假象,任何人任何太醫都察覺不出來,到最後你的身體會慢慢潰爛而死。」她一字一頓的說道,冷笑勾唇,前一世她是如何被她折磨而死,而這一世,命運兜兜轉轉,這一切她要讓阮陌月也嘗嘗這樣的滋味。
陌月忽然大笑出聲,她抬起頭諷刺至極的勾起紅唇,她眼中抑制不住的怨恨痛切,「就算我死了又怎麼樣,上官染傾,你遲早有一天會發現你身邊所有的人都騙了你,你活著比死更痛苦。」
染傾直視著她極盡癲狂的放聲大笑,窸窣的冷風吹過,她一陣寒慄,陌月冷冷大笑道,「你以為你跟四王爺的事無人知曉嗎?你以為他真的愛你嗎?你根本就不明白。」
根本就不明白?染傾美目一凝,喃喃道,「你知道什麼?」
陌月緩緩撐著身子起身,凝目刺向他,眼底的諷刺輕瞥被無盡的擴大,「你遲早有一天會嘗到跟我一樣的滋味,不,你會比我更痛!我會好好看著這一天,並不遠了。」
染傾緊咬薄唇,死死的盯著她,她深吁了一口氣,冷笑道,「或許你說的對,只是,我永遠不會如你一樣。」
門窸窣的一聲響,她已經走出了屋子裡,沉寂的冷宮,那條路怎麼都走不完,安平坐在冷宮的另一間房裡,她神色沉寂的望著染傾的背影,勾唇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