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傾行了個禮,坐在榮女官端來的秀凳上,面無表情的道,「娘娘可要保重身子。」
安平揮了揮手,示意宮人們先行退下,宮女內監一個個的正對著安平退下,直到聽到吱呀的一聲關門聲,染傾目光凝滯,聚集在安平身上。
「靜妃娘娘找臣女前來,可是有話要說?」染傾寡淡的瞥了她一眼,不禁淡淡的笑了,以安平的性子,不會好端端的找她入宮,定是出了什麼讓她都覺得棘手的事。
安平起身靠在軟枕上,她素顏冰冷,冷冽的神色如千年不化的雪峰,望著染傾,「姐姐還真是聰明絕頂,一猜便知道妹妹的心思,沒錯,我這次找你前來,確實是遇到了麻煩。」
染傾低著頭,卻挑起眸光,冷凝的笑意瞬間收斂,她慵懶的裹了裹衣衫,輕描淡寫的說,「皇后娘娘容不下靜妃你,這是自然的,恐怕妹妹進宮之後,也沒多少好日子過吧。」
安平蹙著秀眉,平靜的神色變得嚴肅,「皇后是阮家的女兒,阮家又是輔佐新帝登基的重臣,皇上一向器重阮家,疏離我們上官家,這是朝堂上人人都知道的,皇后位居中宮,皇上又素來寵愛她,只是她不敢明目張膽的對付我,倒是其餘的三妃,真是頭疼的緊。」
安平口中的三妃,是福元將軍林家的嫡女林若菡,被封為菡妃,位於四妃之首,俞國公府的郭嫿,封為檀妃,而另外一個,便是甄國公唐家的唐善稚,封為蔚妃。
染傾低眉瑩瑩一笑,笑容深邃,讓安平略為吃驚,蹙眉道,「姐姐這是笑什麼?如今四妃之中,妹妹雖說得皇上寵愛,但是其餘三妃都虎視眈眈,她們都是阮家那邊的人,與皇后同氣連枝,妹妹如今若不是稱病,恐怕早被她們吃的連骨頭都不剩了。」
染傾波瀾不驚的目光微微抬起,似乎早就有了辦法。
內殿裡紅燭高照,燭台通明,明黃色亮光照射在染傾的身上,顯得她肌膚通透勝雪,明亮的眼眸微微挑起,綻開一抹神秘的笑意,「妹妹何必這麼大動干戈,皇后是阮家的人,而阮家雖說有功,但是歷代皇上最忌諱的便是功高蓋主,皇上不會那麼信任阮國安。」
她撫摸著手中繡著鴛鴦的絲帕,孤高冷漠的目光落在安平身上,安平略略點了點頭,讚歎道,「姐姐的意思是要我靜觀其變,等候皇上親自處置阮家?」
「父親暗中做了不少的事,連同丞相一起搜集了阮家不利的證據,阮國安自詡國仗,在鄉間蓋了一處宮殿,規模可堪比皇宮,你說要是皇上知道了這事,又該如何?」染傾笑意漸濃,她漫不經心的說道,拿起剪刀剪著床邊的燭心,發出辟啪的聲音。
安平依靠在軟枕上,她緊蹙著眉心,被思緒壓的透不過氣,「只是我怕還沒能整垮阮家,另外三妃就要把我生吞活剝了。」她轉眼抬眸看向染傾,眉思緊鎖,「菡妃是福元將軍的女兒,福元將軍又是由阮國安一手提拔起來的,而且她心思縝密,喜怒不行與人色,在所有人看來是溫和從容,與世無爭,每天都在她的靜安宮潛心向佛,被宮裡的人奉為活菩薩。」
染傾嘴角的笑意漸濃,她若有若無的剪著燭火,前世裡,她也一直以為菡妃心善仁慈,所以她一直信她,沒想到她的孩子便是被她活活掐死,而自己也受過她非人的折磨,滴蠟滾油,她什麼手段都能用上。
「菡妃是怎麼樣的人你自己心裡清楚就行,她毫無人性,你不需要對她客氣。」染傾連看都不看安平一眼,面色陰冷,「皇后防備著她,在她每日的膳食之中都添了一味無色無嗅的藥,她根本就不能懷孕。」
安平倒吸了一口冷氣,她緊張的盯著染傾,驚錯的問道,「真的嗎?那麼檀妃和蔚妃呢?」
染傾沒有說話,她只是輕輕瞥了一眼安平,檀妃是俞國公的女兒,郭琴一母同胞的妹妹,而這個郭嫿,手段陰險毒辣,出了名的笑面虎,倒是蔚妃,甄國公的女兒,染傾一直都看不明白她。
安平見她陷入了沉思,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姐姐,你在想什麼?」
染傾回過神來,她只是一笑,並未多言。
此時,門外傳來了一陣敲門聲,榮女官湊到門邊,通傳道,「靜妃娘娘,皇上來了。」
安平的眉頭緊皺著,她絲毫沒有下床接駕的意思,反而是躲進了被子裡,用被子捂著自己的頭,只露出青絲。
染傾明白她的意思,立刻放下了兩邊的簾幔,從繡凳上起身跪地,只見一雙明黃色的龍靴出現在她視線裡,紜赫淺淺道,「上官小姐平身吧。」
他穿過染傾,逕直的走到了安平的床邊,見安平已經睡下了,他面無表情,雙手自然的背立,低聲道,「娘娘已經睡下了嗎?」
染傾跪在一邊,她頭也不抬,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是,娘娘早已睡下。」
紜赫的目光落在染傾身上,他面上平淡清冷,眉梢暗含著一絲煞氣,「既然靜妃娘娘已經睡下,那麼朕便改日再來看望她。」
他轉過身,睥睨了一眼染傾,「上官小姐,可否陪朕去花園裡走走。」
染傾面色蒼冷而透明,她微微抬頭,不卑不亢的直視龍顏,唇角勾起一絲笑意,笑著道,「臣女遵命。」
她跟著紜赫的身後走出了內殿,穿過富麗堂皇的悠然宮,便是到了御花園,御花園亭台樓閣,金雕玉器的簷牙長廊,迂迴百轉,精緻典雅。
紜赫走在前面,身後跟著一群女官宮人,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全部停在原處,自己則跟著染傾穿過廊腰縵回的長廊,直到紅艷妖嬈的梅園。
梅園寒雪,雪落壓低了枝頭,襯得梅花紅艷嗜血,偏偏花瓣凋零,落在染傾髮梢間,更添了幾分俏麗嬌媚。
染傾看著紜赫,他的龍袍繡著金絲,束髮金冠在夜色之中依舊灼目耀眼,他的表情那麼冰冷,那麼冷漠,帶著睥睨眾生的傲氣。
「上官染傾,朕真的很想知道,為何你偏偏要與朕作對?」他說罷,便一手折斷了一株綠萼,在手心肆意的把玩。
染傾冷眼抽見他,忽然覺得他的話語那麼諷刺,暗暗笑道,「染傾從不敢與皇上作對,皇上如今已經是九五之尊了,染傾又豈敢冒犯天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