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夜梧的溫柔是隱藏在所有情緒之下,那麼歐陽少恭大抵就是將所有情緒隱藏在溫柔之下。
那就是白洵見到歐陽少恭時,心中的第一感想。
世界上不會有那麼完美,甚至是完美到如同仙人一般的人,物極必反這個道理,白洵是在很多年以後才猛然察覺。但是那個時候的他,見到歐陽少恭的那一刻,在聽到對方的琴聲的那一刻,確確實實的覺得眼前的人,宛若仙人。
白洵還太小了,即便他身邊有一個毫不鬆懈的教導著他的師傅,但是尹千觴的為人不拘小節,對待白洵這樣的孩子多半也是放任其自由的,他的身邊少的,恰恰就是這樣的溫柔。
所以他離開應家之後,就帶著大白去找夜梧,跋山涉水的來到琴川,看到的卻是一臉怯生生的人。
怎麼會?
失去記憶呢?
他的心裡,多半是有些淒涼的。他記憶中的人,會哈哈大笑,會委屈的看著他,會板著一張臉教訓他。她笑起來就像是冬日裡的陽光,又像暗夜裡的月光,燦爛又溫柔。
那個怯生生的人,躲在陵越的身後,皺著眉頭的模樣,哪裡是記憶裡的那般?
三年了。即便他三年前只是一個七八歲的孩童,如今也有些少年模樣了,哪裡會像大白那樣扯著一張孩童的臉在夜梧身邊撒潑打滾。
原以為只要找到她,就能保護她,誰曾想是這樣的結局。
他有些失落,於是便去請教歐陽少恭一些關於音律上的問題,偶爾也會切磋一下,只是音律這種東西講究的是心無雜念,說是切磋未免就有些貶低了。
閒來無事,白洵便和歐陽少恭對弈。他的棋藝皆是從尹千觴那裡雪來的,但是在和歐陽少恭一起的那段時日,反倒是精進了不少。
他不曾一次提到過歐陽少恭的名字,不只是在尹千觴口中。白洵從應家出來,至琴川的途中,聽到的關於歐陽少恭的傳聞是不少的,幾乎都是這個醫者樂行善施的好話。
並非恭維,而是發自內心的感謝。
所以他在見識了那人的本事之後,心中便升起一股敬意。
他不是個會纏人的小鬼,只是歐陽少恭哪裡,他不知何時起便成了日日報道了。
歐陽少恭是個極為溫和的人,對白洵此舉倒是什麼也沒有說。倒是白洵卻不怎麼懂這個在尹千觴口中和自己很像的人——他心中分明是藏著什麼的。
但是卻用那溫文儒雅的姿態,將一切藏在不為人知的角落裡。若不是從他的琴聲中聽到了蹊蹺,恐怕真的會將其看做一個完美的仙人罷。
那幾日,夜梧的病一直沒有好轉,白洵心中的著急並不比陵越少,他有時和歐陽少恭坐著,也經常談起夜梧的病情。只是那個看似無所不能的人,卻第一次露出為難的神色。
「阿梧的病,是為心病,是歐陽無能了。」他的語氣裡是極為可惜的意味。
白洵連忙道:「不,這個世間本就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這件事情怨不得先生,是白洵太急功近利了。」
他那時候沒有想到,眼前的人哪裡是沒有本事,只是不想去救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