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實在是過於犀利了。
對於神經接駁類的虛擬技術來說,安全性一向是討論的重點。事實上,若說到安全性這個問題,到現在為止沒有幾家研究相關技術的公司敢說已經完全解決這個問題。
人的大腦是非常精細的器官,一旦造成損傷就會難以挽回。而對於設計這方面的新技術來說,就算再過一百年,很多研究機構也不敢保證其研發的技術在產生新用途之前不會對人腦產生傷害。
事實上,未曾使用dr.唯心主義之前,風華電子主要的研發難題也是這個。生物波太強,怕會影響使用者的神經組織。生物波太弱,又無法達到需要的效果。
任何新技術誕生之時,往往都伴隨著相應的危險與傷害。電被發明和普及的時候,人們就開始陷入觸電事故的危險之中;電腦與網絡出現的時候,沉迷於相關活動的成年或者未成年人就在一天一天地增多;而轉基因物種被發明之後,哪怕它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糧食短缺的問題,但是社會對於其安全性的懷疑就從來沒有停息過。
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畏懼著這些未知的危害,而對於這些新技術避之如蛇蠍……卻不知道,這原本就是技術進步所必然會經歷的阻難。
但是其實這些技術所代表的意義,遠遠超過了可能造成的傷害。
但是,顧臻卻不能直接這樣說。
這就是作為人類的難處,他不可能告訴別人「我們認為危險性還是存在的,只是以目前的技術水平並沒有發現它的具體影響,而我們認為相比起它能夠帶來的改革,相應的風險是可以承受的。」
他只要開口這麼一說,明天國內外各大報紙就能鋪滿對於風華的負面新聞。
幸好對於這些問題,顧臻也是早有準備。
他開口說道:「我們使用的生物波強度相當於一次正常的擁抱或者肌膚接觸所產生的強度,如果正常的生理接觸不會對人產生傷害,那麼我們使用的一些生物波和神經信號也不太可能產生物理傷害。」
「那精神傷害呢?」
顧臻挑了挑眉,回答道:「您指什麼樣的精神傷害?」
對方的笑容淡淡,停頓了一下,說道:「還需要分類嗎?又或者你們的技術確實可能造成『某種』精神傷害?」
顧臻說道:「我們不能保證虛擬技術不會製造出一些比如過度沉迷虛擬世界之類的精神性問題,因為這注定會是一種極為有魅力的新技術。你的問題太過寬泛,讓我有種您可能是在蓄意挑釁的錯覺,但是我還是願意回答一下:我們目前使用的虛擬技術,其可能的危害性,應該會小於一般的電腦用品。」
這樣的回復應該是非常直接且正面了。
但是即使如此,第二天的報紙上還是出現了諸多關於風華的虛擬技術可能會損傷神經系統的報道。這些報道基本上完全無視了顧臻在演講中的辯白,而把話題引導了神經接駁型的虛擬全真技術的原理和「可能」對大腦造成的傷害。
而面對這樣的論題,風華卻是早有準備。
在a國的最後一場演講上,顧臻直面所有人,針對面前市面上出現的兩類虛擬技術進行了優劣分析,指出了不管是五感模擬還是神經接駁技術,都有可能對人體造成一定的負擔和傷害。
五感模擬形式的虛擬技術,由於都是近距離的信息接收,很大程度上會加大視覺和聽覺器官的壓力和負擔,更加容易致使近視和耳聾。而神經接駁技術,目前雖然沒有具體的證據證明其會對神經造成損傷,但是就一般理論來推論,外部的神經信號一再侵入肯定會對大腦造成影響,只是目前沒有具體研究可以證明其具體影響而已。
而在這個時候,顧臻卻向目前正在銷售風華虛擬艙的十餘個主要國家提案對於此時以及之後將會上市的所有相關神經接駁類型的虛擬技術進行檢測,並且附上了一份詳細的實驗報告。
這份實驗報告,對於生物波和神經信號的強度進行了逐級檢測,檢測的對象遍及各種常見實驗物種,從小白鼠,豚類到非人靈長類,證實了長期接受會導致各種生物產生幻覺或者神經反應遲緩的信號強度等級,十分詳盡清楚。
隨同這份報告,顧臻還建議了各處政府機關對於虛擬技術相關的設備進行准入標準的設定,只允許某一個強度以下的虛擬設備進入市場,允許銷售。
這突如其來的行為卻是把許多大公司打了個措手不及,而由於他的主動反擊,許多國際大公司甚至一些公司背後代表的當地政府都不由地陷入被動。
顧臻在a國的行程,也因為這意外的發展而開始被動型延長了。
而顧臻奮鬥在異地他鄉的同時,祁則晟也陷入了一場意外的戰爭。
這天他在公司的時候,意外收到了一個電話,這個電話來自於謝靜羽。
半個小時之後,他和不知道是未來岳母還是婆婆的謝靜羽一起坐在了一家咖啡廳之中。謝靜羽詢問他的喜好之後點了兩份熱飲點心,然後就開門見山地問道:「小祁,你之前來訪時送的那束花,是給阿臻的對嗎?」
祁則晟強忍著才沒有一口咖啡噴出來。
他捂著嘴嗆咳了許久,十分後悔,覺得剛才不應該覺得緊張而去喝咖啡。
他咳了幾聲,才慢慢緩過氣來,心裡卻在度量著,到底要不要對謝靜羽承認事實。
謝靜羽見他久久沒有回答,便又開口說道:「我這幾天一直在憂慮,如果我沒有猜錯,小祁你就直接給我個准音吧。總之這種事情你們也不可能瞞一輩子,遲早還是要讓我知道的。你們現在說的話,我也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總比悴不及防地知道好。」
她停頓了一下,說道:「如果不是,阿姨給你道個歉。如果你現在說不是,到後面又被阿姨發現你說了謊……我也不說什麼生氣,只說阿姨以後難免要看低你一眼。」
都說到這種地步了,祁則晟也不好含糊下去,便說道:「我確實是……一直在追求顧臻。我喜歡他好幾年了。」
謝靜羽張大了嘴,半晌,確實猛然鬆了一口氣。
祁則晟見她這樣的反應,頓時覺得有些違和。
卻聽謝靜羽笑罵了一聲「臭小子」然後開口問他:「所以說,阿臻並沒有什麼大他十歲的女朋友……是嗎?」
祁則晟不知道這句話是緣何而來,卻是回答道:「……我沒有聽說過。」
他回答得含糊,但是其實十分肯定顧臻根本沒有女朋友,更不用說什麼大他十歲的女朋友。
謝靜羽又問道:「另外……深深也沒有什麼女朋友,對吧?」
祁則晟愣了一下,初始只覺得莫名其妙,以為謝靜羽口誤了——亦或者是說女性朋友,亦或者是男朋友,顧深怎麼可能會有什麼「女朋友」?她和黎凌不是打得如火如荼嗎?
但是聯繫起謝靜羽之前的問話,他很快就把所有內容整合在了一起,理出了一個大概脈絡。
然後他毅然把顧深給出賣了。
「顧深有男朋友,就是年紀上……」
「……比較大。」謝靜羽卻是主動接了下去,然後問道,「對方比她大了十歲?」
祁則晟說道:「十二歲。她在和黎凌談戀愛。」
「影帝黎凌?」
祁則晟點了點頭。
謝靜羽猛然鬆了一口氣。
相比這幾天的糾結,謝靜羽反而覺得真相還好接受多了。然後她便給顧占豐打了個電話,說明了一下她剛瞭解的情況。
顧占豐聽完了之後,半晌才說道:「這兩個孩子……跟你玩了一趟心理戰術啊。」
謝靜羽聽了,一愣之後,才發現果然如此。
如果一開始兩人就跟她說明情況的話,她其實應該也能接受,只不過肯定還會需要不少的時間來接受和適應。
可是兩個孩子把彼此的情況一交換,扯了個很可能更糟糕的假設,於是得知真相的一瞬間,體會到中間的落差,謝靜羽竟然還慶幸了一下。
謝靜羽頓時又好笑又好氣,氣自家兒女頗有聰明才智,卻偏偏用在了這種地方。
然後她就聽到丈夫在那邊開口說道:「你把電話給小祁,我想跟他說兩句話。」
謝靜羽愣了一下,然後才對祁則晟說了一句。
祁則晟頗有些忐忑地接過了電話。
結果剛接過電話,就聽見顧占豐在電話裡問道:「你和阿臻是怎麼打算的?你父母知道這件事嗎?你們是認真的?以後都不打算娶妻生子了?還是只打算玩玩而已?」
祁則晟回答道:「當然是認真的。我這輩子只會喜歡阿臻一個人……到死。」
他的語氣並不誇張或者激動,十分平穩,但是卻帶著些許用全身心相信的堅定感覺,反而令顧占豐有些好笑。
他說道:「你們才多大?知道什麼是一輩子,什麼是死?」
祁則晟回答道:「我就是知道。伯父,我現在沒法向你證明我能做到這一點,因為我現在還沒經歷『一輩子』,也還沒到『臨死』。但是到六十年以後,八十年以後,到我臨死的時候,我會證明我說的都是真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