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系列藥品被證實效果之後便開始正式上市。這東西理論上來說並不是處方藥,而純粹只是植物中的提取要素,但是由於其產量有限,並不公開在市場上市。
顧臻主要向三個行業供應dr系列的藥物,一是各大醫院及心理診療所,二是各類國內外文學類,藝術類或者科技類的賽事,三則是針對演藝圈。
dr系列申報通過之後,顧臻額外成立了一個新的獨立理療所,名字就叫做「造夢理療所」,專門對於文化界和文藝界開放,主要開展的業務就是結合飲食,催眠和藥物,對顧客進行心理狀態調整,還提供特殊的夢境引導。
dr.唯心主義的藥片能夠有效地調動深層意識,在不影響睡眠質量的情況下使人擁有愉悅而有序的夢境,但是通常一個人自身很難決定夢境的具體內容,偶爾使用時心情狀態不好,也有可能陷入噩夢之中……因為dr的特殊作用,這種藥片作用而產生的噩夢場景也格外真實,讓顧臻擔憂會影響到一個人正常的心理健康。
所以目前這種藥物只會在理療所之內動用,而並不對外供給,主要也是擔憂夢境太過真實,在沒人控制的狀態下反而對一個人的精神造成傷害,另外也擔憂有人沉迷藥物。
不過相應的好消息是,實驗證明,在表層意識活躍的時候dr唯心主義並不能對人的大腦起作用,也就是非睡眠狀態或者淺眠狀態下dr唯心主義是無法對使用者產生效果的,而人類的睡眠*由自身的肢體和精神疲憊度決定,所以想要一直沉迷dr唯心主義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第二,由於dr唯心主義本身會導致一個人在夢境中也擁有基本的正常思緒和邏輯,所以必要情況下一個人完全可以做到「夢中自救」。這是遭遇到非計劃的噩夢時候的自救方案——萬一自救不了,也會因為應激反應和自我保護意識而主動醒過來。
理療所成立之後,顧臻簡單地宣傳了一下,前七日每日都只邀請一批與他有過往來的導演,演員或者其他業內人士來做夢境理療。
專業的心理醫師會根據對方的要求作出一個有針對性的理療計劃,主要是針對三個方面:創傷性理療,靈感性理療,和體驗性理療。
大部分客人選擇的都是靈感性理療和體驗性理療,幾乎很少有人選擇創傷性理療。顧臻對於這方面的事情也算是在預料之中——畢竟要進行創傷性理療就要涉及到一部分心理創傷,造夢理療所不是官方醫療機構,一般的客人對他們未必有這樣的信任感。
不過因為造夢理療所的理療效果十分明顯而有效,許多相關的文藝界人士也確實需要像這樣的深層思維發掘或者夢境體驗,所以很快就變得賓客盈門。
在這個過程之中,方楠導演帶了一個十分大名鼎鼎的人物進了顧臻的理療所。
顧臻接到電話的時候還覺得有點意外,直到趕到理療所見了本人,才終於相信了。
方楠帶來了先後當過兩任影帝,名聲響徹國內外的天皇巨星黎凌。
三十二歲的黎凌今天正是演藝生涯的高峰期,目前坊間的傳聞很多認為他可能獲得人生中的第三個金翼獎獎盃。新影片《拾骨》在國內外風頭無兩,票房和口碑雙豐收,顧臻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真的會到造夢理療所求助。
黎凌希望做的是創傷性理療。他在《拾骨》中的演出出神入化,被人所稱道,而現實中的情況卻是,直到影片已經上映的現在,他本人還是無法從角色中解脫出來,無法出戲。
黎凌理智上明白自己是黎凌,但是感情上卻總也無法從扮演的角色中脫離出來,不經意間就會作出電影角色才會有的行為,產生屬於電影角色的情緒。
莊周夢蝶,蝶夢莊周,幸或者不幸?
顧臻同理療師一同認真地聽完了黎凌的煩惱,幾人在內間商議了一番,最後定下了簡單的治療策略,才出來跟黎凌進行了一番談話。
顧臻的治療計劃是讓他重新深入扮演「黎凌」這個人物。說到這個,入戲太深這種問題,多數都是因為對於角色的自我意識蓋過了對於演員本身的自我意識。這也不奇怪,相比於現實來說,總歸是故事裡的人物性格更加激烈,完整,具有戲劇性。人可以渾渾噩噩地活著,但是故事卻不能渾渾噩噩地進行。
而這樣有個性,有深度,有戲劇性的人物,會讓人沉浸其中不可自拔也是可以理解的。尤其表演者對於人物性格的挖掘又往往是最深入了,遠勝於粉絲和觀眾。
制定了治療方案之後,顧臻便讓黎凌先同理療師聊一聊他自己的事情,比如少年時期,家庭,初次出道的艱辛,演出每一部影劇時候的心得和心態變化。
理療師的問題問得很細緻,而且更多集中在了黎凌自身的心理或者感情變化上而並不以現實發生的事件作為重點。
黎凌作為一個出色的演員,很快就隱約意識到了理療師的意圖和想法,並作出了積極的配合與回應。而隨著理療師問題的深入,他還回憶起了很多他自己也印象不深,幾乎以為自己已經忘掉的旁枝末節。
談話結束的時候,顧臻對他說道:「週末來的時候,能夠帶一本家庭相冊過來看看嗎?到時候可能會有用到的時候。」
黎凌只遲疑了一下,就開口答應。
雖然目前還沒有開始正式進入夢境理療,但是從目前的談話上看來,黎凌隱約感覺到了對方採用的方式是有效的。
這之後,顧臻回了一趟學校。上完下午的課順便回寢室找舍友問了一下校慶的事情,就見到自己的空衣櫃裡面塞了好幾封信,室友表示是有女生送的。
國民兄長的稱呼出來之後,顧臻的人氣越來越高。另一方面,也有可能是因為大二開學時候季微白通過女同學傳達的信件打破了某一個結界,自從那時候開始,顧臻遭遇的告白和收到的各種情書就越來越多。
——戀愛嗎?
「這是第幾封了?」譚暉開口問道。
「第七十四封。」許樂在旁邊突然開口說道。
顧臻有點意外地看著對方。
從大二開學開始,季微白就開始不停地通過別人給顧臻送情書,有時候是三天一封,有時候是五天一封,也不知道他哪裡有這麼多廢話可以寫。
事實上,這也不是第七十四封,因為寒假和暑假的時候季微白都有繼續給顧臻寫情書,只不過是直接寄到了他的公寓裡面,所以許樂不知道。
而上課期間,他的花樣要更多一點,信件還會配著小禮物出現。夾雜在其它很多女生送的禮物或者情書裡面,漸漸顯得不那麼顯眼,但是季微白的自己顧臻還是可以一眼認出來的。
許樂開口說道:「如果你不喜歡人家,就直接拒絕不行嗎?幹嘛這樣子老是不上不下地吊著別人?」
顧臻愣了一愣,才回答道:「你說得對。」
然後他拿起信,就打算出門去找季微白。
結果許樂卻又叫道:「哎你打算就這麼去?你要怎麼跟她說?人家好歹也是個小姑娘,你要直接冷冰冰地——」
卻不料顧臻猛然轉過了身。
「……拒絕嗎……」許樂尷尬地把話尾說完。
顧臻開口問道:「……你說的是送信的那個小女生?」
許樂說道:「什麼小女生!?人家有名有姓,叫做秦幼藍。我說,人家好歹也給你送了一年多的情書,把名字記住是基本的禮貌吧?」
顧臻看著他激動的模樣,開門見山地問道:「你喜歡那女生?」
許樂頓時漲紅了臉,噎了一下,喃喃道:「人家喜歡的不是你嗎?」
顧臻看著舍友害羞的小模樣,頓時覺得臉部神經有了想要抽搐的感覺,無奈問道:「你既然喜歡她,就沒有開口問問那些情書是她自己寫的還是幫別人送的?」
許樂愣了一愣,張大了嘴,露出了傻相。
顧臻看他這個樣子,知道他肯定完全不明真相,所以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說道:「放心,我不是要去找你家秦幼藍。現在呢,我去找罪魁禍首攤牌,你去找秦幼藍告白,咱們正好同時解決掉自己的心事。」
然後他把許樂往前一推,說道:「去吧。」
而後等到了祁則晟的宿舍,顧臻才聽說季微白也搬出去了,於是就又向對方問了季微白在校外的居住地址。
結果一看到那地址,他臉色就沉了下來,罵了一句:跟蹤狂。
這傢伙的住所,就在顧臻住處的同一棟大樓樓下三層。
然後他的心頭一動——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把信件送到宿舍?顧臻略一遲疑,卻是伸手拆開了信件。
季微白的情書,除了第一封之外,他就再也沒有拆開過。他不想去拆那些信件,因為害怕動搖自身的意志,總覺得若是一一讀過那些文字,很可能就會無法再表現得那麼堅決。
畢竟,他們之間也並不只有傷害和不愉快的回憶。
結果拆開之後看見的卻是一張白紙。
顧臻把信紙前前後後地看了一遍,甚至對著光觀察了一下,確定它確確實實只是一張白紙——這是什麼意思?
顧臻疑惑著疑惑著,就到了季微白的公寓門口。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按響了對方的門鈴。
結果季微白開門出來,看見是顧臻,先是愣了一愣,然後便突然綻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一瞬間顧臻有種來錯了的感覺。
而後進了屋,季微白給顧臻倒了杯牛奶,問他:「你……看到信了?」
顧臻皺了皺眉頭,然後從信封中抽出了那張白紙,問道:「你說這個?」
季微白頓時愣了一愣,然後伸手拿過信紙和信封看了一會兒,才突然恍然大悟,說道:「不是這個。你只看了這個?」
顧臻「嗯」了一聲,然後問道:「給我送白紙是什麼意思?」
季微白輕輕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我送的。我以為你不會回寢室了,所以信都是直接放你家郵箱。裝白紙的信……應該是秦幼藍自己送的。她喜歡你們寢室的一個男生,說對方人很好,很溫柔,還三番兩次幫了她的忙。可惜你們寢室的人都以為她一直在給你寫情書,秦幼藍覺得那男生對她溫柔也是因為覺得她一直給你送信表現得很癡情的關係,所以不敢說出真相,怕讓對方對她感到幻滅。我跟她說這個學期不送信了的時候,她很沮喪,我就給她寫了一堆的信封,讓她自己隨便塞張紙進去繼續送……不過我有跟她說,該表白的時候就表白。」
顧臻聽得無語,半晌,卻又忍不住想笑。
這還真是……季微白的作風。
卻聽季微白繼續說道:「有些人是即使努力過了也不會有任何結果,但是有些人也許只要稍微努力一下就會兩情相悅。」
顧臻聽了,頓時一征,然後就對上了季微白的眼睛。
季微白的神態很平靜,看不出情緒,但是顧臻卻似乎能看到對方掩飾在平靜表象下面,猶如幼犬一般的受傷與祈求的眼神。
顧臻移開了視線。
季微白見他這樣的反應,卻只是稍微有點乾澀地笑了笑,努力作出輕鬆的模樣,說道:「暑假裡寄出的那封信,是第一百封……不過我猜你大概也沒有看。你要是下定決心要做一件事,大概是不會改變主意的吧。」
「我跟自己打了一個賭。寫完這第一百封信,我在接下來的四十九天之內就再不會給你寫任何一封信。如果這四十九天中,你會主動來找我……我就不放棄。」
顧臻沉默了一瞬,便立刻站起身,表示:「當我沒來過。」
然後他轉身就要走。
結果被季微白一把拉住了手臂,說道:「別這樣,聽我說——但是我放棄了!」
顧臻停住。
季微白說道:「我放棄了……我不想放棄但是我決定放棄了。我知道你下定決心絕對不會回應我。如果你連信都不肯拆開看一眼,那我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機會吧?」
季微白的眼神哀戚,說道:「說到底,你已經給自己劃定了一條線。不管我做了什麼,你都不會越過這條線。你一直比我固執,有原則,所以我的行為注定一點意義都沒有。」
他再一次說道:「我放棄了。我不會再為難你,不會再去追求得不到的東西。我說假如四十九天之內你回來找我,就會堅持下去,因為我覺得如果你來找我,說明你至少會有一點點的動搖……如果是那樣,我就有了堅持下去的動力。」
顧臻看了他半晌,才終於忍不住,說了一句:「對不起……」
季微白轉過頭去,在顧臻看不到的角度捻去了克制不住從眼裡湧出的淚珠,說道:「假如說對不起的時候你其實從來沒有一點動搖,那就別說這句話。」
……因為他期待的,從來不是這麼一句「對不起」。
公寓的門輕輕地關上了。過了好久,季微白才轉過頭,露出一張*的臉。他走到門邊,想要打開門,卻又最終放手。
他靠在門上,半晌,突然從懷裡摸出一包簇新的煙,拿了打火機點燃。
結果抽進去一口,卻被硬生生地嗆出一連串的咳嗽,最後還是放棄了自虐,只點著一根煙如同點一束香,有如在供奉哪尊莫名的神明,卻又不知道是在供奉誰。
顧臻回到了自己的公寓,然後從一個角落的抽屜裡拿出了一個盒子。
裡面是一封已經拆開的信件和九十九封沒有拆開的。
他並沒有數過,只是在每次看見上面的字跡時,都那樣粗魯地把信件塞進了盒子裡。
為什麼沒有撕毀?為什麼沒有扔掉?為什麼沒有拋進垃圾桶扔進回收箱?顧臻沒有去想這件事,或者他非常不願意去想這件事。
然而,到這一天為止,一切都結束了吧。
顧臻拆開了最後收到的那一封信,把它一字一句地讀到了最後。他的臉上還是沒有一點表情,這樣的表情,他已經很久沒有露出過。以前,只有在最想要哭的時候,他才露出這樣的木然感,彷彿戴上一張面具一般,既掩飾了脆弱,又掩飾了感情。
然後他聽到了一個聲音:「你為什麼是這樣的表情?」
顧臻抬起頭,然後看到了顧深。
顧深倚著門,表情看上去有點不高興。
顧臻彷彿一瞬間從屬於過去的氛圍中脫離了出來,凝固的表情一瞬間就生動了許多,然後問道:「深深?你回來了?」
顧深開口說道:「這個……是季微白寫給你的信?」
顧臻:「!?」
顧深頓時笑了:「幹嘛這麼驚訝?其實祁則晟也應該早就知道了吧。季微白的字跡我多少還是認得的,而且……他從一開始對你的態度就不同尋常。」
顧臻歎了一口氣:「具體什麼時候看出來的?」
顧深回答道:「我覺得我是一直都隱約有點感覺的,不過剛才一瞬間才福至心靈了一下。」
「……」顧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阿臻你拒絕了他嗎?」
顧臻已經被驚愕得麻木了。
「你倒是什麼都知道。」
顧深笑了笑,說道:「因為我們是雙胞胎啊。雖然說是異卵,也沒什麼心電感應,但是果然還是有很親密的聯繫對吧?阿臻的很多事情,我都能感覺到,這就是親兄妹之間的默契吧。」
顧臻點了點頭,認可了她的這個說法,然後問道:「那你就沒什麼想問的?」
顧深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想了想,說道:「我覺得阿臻你好像有點排斥他,我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不過,雖然我不討厭季微白,如果阿臻你討厭的話,我們就不和他往來好了。」
顧臻說道:「我沒有討厭他。」
雖說最後迷惑,傷心,甚至連自己的感情都忍不住要去輕蔑,可是卻偏偏沒有厭憎和恨意。因為他們確實十分真誠地相愛過。
也許只是他不夠瞭解……人心終究都會變。
顧深想了想,才說道:「可是,你不想和他太靠近。」
顧臻沒有否定或者肯定顧深的說法,而是問道:「深深你相信前世嗎?」
顧深想了想,回答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有前世……但是我相信輪迴。我之前有一次吃了藥片之後做了一個夢,我夢見好像在另外一個不同的平行空間什麼的……不知道為什麼夢裡的我就是不知道阿臻你養母的家在哪裡,然後一直一直在找你。這樣子,一次又一次,後來我慢慢也長大了,遇見過很多人,然後有一次終於在一個論壇的一個花癡帥哥的帖子裡面看到了你的照片。我當時就覺得……啊,這個人是我哥哥。然後我就找啊找……找到了流出那張照片的便利店的舊員工檔案,然後一路找,最後好像是去找季微白了……然後我就夢醒了。」
她笑著說道:「真可惜呢,如果沒有夢醒的話,我就知道長大之後的阿臻長什麼樣子了。」
顧臻的表情卻有點認真。他問道:「你什麼時候做的夢?」
顧深想了想,說道:「……上週一吧?」
怎麼可能?
顧臻突然伸手摸了摸顧深的頭髮,開口說道:「不可惜。一點也不可惜。二十五歲的我長成什麼樣子,深深你過幾年就能看到了。」
「是嘛。」顧深笑了笑,然後頓了一下,突然開口問了一個非常犀利的問題,「……為什麼阿臻你知道我夢裡要見的是二十五歲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