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衛的隔離室沒有任何取暖設施,只有一排用木板拼成的大通鋪,比房車上還冷,異能者還勉強能夠扛得住,但是非異能者和傷員就有些辛苦了。還好南劭他們帶著被子和食物,不然情況會更糟。
在他們進去之前,隔離室裡面已經有三個人,後來又進了四個,加上張易他們五人,著實有些擠,空氣自然也不好。車隊之前便一大幫子人住過又臭又悶吃喝拉撒全在裡面的倉庫,倒是沒覺得什麼,只想著熬過一天就好了,但是其他人卻不見得跟他們一樣。
「喂!管事的,管事的!這裡面人太多了,我要換房間!我要換房間——」一個把頭髮刷得油光水滑穿得比其他人看上去整齊眉彎目秀唇紅齒白一副小白臉相的男人剛一進屋便回轉身去拍門,一邊拍一邊大喊。
南劭抬頭看了他一眼,眼裡有著不悅,但終究還是沒說什麼,只是低頭為張易掖好被子,湊過去低聲問:「是不是吵得難受?」
張易微微地搖了搖頭。南劭見他唇色青白泛烏,顯然是冷的,將手伸進被中摸了摸他的手,冰冷刺骨,想了想,便脫了外套,鑽進被中,輕手輕腳地將人摟進懷裡。對於此,盧軍三人已經見慣不怪了,倒是剛子和阿青因為身體受傷,扛不住冷,也擠到了一個被窩裡面。只有盧軍一個人盤腿坐在旁邊,方便隨時照應。
那人的叫喊拍門終於引來了人,但是得到的卻是毫不客氣的呵斥:「喊什麼喊?你以為是住酒店,想住哪裡住哪裡?不想住就滾出基地去!」罵完,又啪嗒啪嗒地走遠了。
拍門的小白臉被罵得頓了下,然後勃然大怒:「你這是什麼態度?我要投訴你!我要投訴你們!」雖然是這樣喊,但卻沒敢再繼續拍門了,只是一個人在那裡罵罵咧咧,一會兒嫌棄屋子小了又冷又臭,一會兒又嫌棄木板太硬還沒有被條,甚至連被封住的窗框上的灰塵都要數落上半天。
其他人雖然聽得有些煩,但是在末世行走,大都養成了謹言慎行的習慣,以免不小心就惹上殺生之禍,所以也沒人搭理他。哪知那人獨自囉嗦了半天,最後竟然把目光放到了張易的身上,「我說哥們,你都這樣了,還不如自殺算了,反正早晚都要被扔下的,倒不如乾脆點,免得把情分都消磨乾淨,最後就只剩下厭煩嫌棄……」
「滾!」不等他說完,南劭已經怒喝出聲。他就是怕張易往這方面想,所以一直用張睿陽刺激對方的生存*,哪知莫名其妙會碰到這樣一個人。
「凶什麼凶!」小白臉哼了一聲,撇撇嘴,看到角落還有個空處,立即娘們唧唧地一扭腰走了過去,嘴裡還在碎碎念:「現在的人哪,就是聽不得真話。忠言逆耳……忠言逆耳……」
南劭恨得牙根都疼了,但是卻不能舍下張易去揍對方一頓,只能低頭輕吻張易望著自己的眼睛,低聲說:「別聽他的,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這話並不是安慰,而是決心。
「嗯。」張易唇角微揚,輕輕應了聲。他知道自己自私,但他放不下陽陽,也捨不得……捨不得南劭,所以只能硬著心腸看著南劭肩膀壓上沉甸甸的擔子。
「靠,死基佬!惡不噁心?」就在這時,一個聲音突兀地插入,滿含厭惡和鄙夷。
南劭抬頭,目光冰冷地刺向說話之人,發現是比他們先進來的那三個人之一,鼻頭無肉,又廋又尖,加上兩個圓形完全看不到肉垂的耳朵,讓人不由地聯想到噁心的老鼠。他尚未開口,盧軍已經跳了起來。
「操你大爺的,你說什麼?有種你再說一遍!」盧軍以前是混黑的,脾氣火爆,但卻最講義氣,既已將南劭兩人當成同伴,就不會眼看兩人受辱而不出聲。
原本已經躺下的剛子和阿青也重新坐了起來,面色不善地瞪視著那個男人。
「怎麼?想人多欺負人少是不是?」鼠貌男人見狀心中生起怯意,但卻仍梗著脖子色厲內荏地說,只不過沒敢再提基佬變態一類的詞語。
「不用其他人動手,就我一人就能輕而易舉捏死你。」南劭冷哼一聲,語氣森寒地說,甚至連身都沒起,一絲異能如針般射出,直擊鼠猊男人的眉心。
「哈!憑你……啊——」男人嗤笑,然而話沒說完,已經慘叫出聲,抱著頭滾倒在床板上面,哀號不止。
房間裡的人都嚇了一跳,就連盧軍三人也有些吃驚,因為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南劭使用異能對付人,沒想到這麼厲害。
「精神系異能!」有人失聲喊了出來,其餘人聞言噤若寒蟬,連最囉嗦的小白臉都把嘴巴閉緊了。
南劭並沒反駁,倒也沒想取那人性命,所以只放出了一絲異能,讓對方吃點苦頭,因此鼠臉男人疼了一會兒就好了,只是滿頭大汗,臉色有些蒼白,精神看著有些不振。自然不敢再挑釁,但看著南劭一行人的眼神卻充滿了陰鷙和狠毒。
如果是在外面,看到這樣的目光,南劭等人肯定會想辦法將人解決,以免留下後患,但是這是博衛基地的隔離室,在此殺人,那就是直接打基地的臉,惹上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他們只能心中警惕,並沒再做什麼。
此後的二十幾個小時過得還算平靜,張易這時吃不了太粗硬的食物,所以南劭花了不少屍晶請外面的看守弄了粥來,細心地餵他喝下。這粥當然比不上車隊自己熬的,但勉強能墊墊肚子。對於南劭嘴對嘴的喂哺方式,再也沒人說什麼,至於他們心裡是怎麼想的,就不知道了。
也是運氣好,他們所在的這個房間並沒出現屍變的人,第二天天亮就被放了出去。陳長春和荊康等在外面,臉色似乎有些不好,但見他們安然無事地出來,也露出了幾分高興的神色。
「你們隔壁那間有人半夜異變,一屋子的人都死了。」離開的路上,陳長春壓低聲音跟他們說早上趕來接人時聽到的消息,心裡憤怒之極。要知大家都是經歷了千辛萬苦才達到基地,眼看著就能夠過上安穩的日子,結果卻臨到最後關頭因為基地的粗暴安排而沒了,這種感覺比直接在路上被喪屍或者變異生物弄死還難受。
南劭他們半夜當然聽到了響聲,不過沒想到事情這麼嚴重,心裡也不由慶幸逃過一劫。就在眾人準備盡早離開的時候,南劭忽有所覺,回頭往某個方向看去,一眼看到昨天跟他們發生齟齬的鼠臉男人正在跟另外幾個人一邊說著什麼,一邊眼神不善地往自己這邊瞄。他心裡冷哼一聲,將幾人容貌記下,便沒有再理會。
「基地房子緊張,只租到了一棟二層石板屋。」陳長春跟他們解釋。
「我們六十多個人,怎麼住得下?」盧軍愣了下,皺眉問。都到了基地,誰還想像在超市倉庫裡那樣隨地扎鋪?
聽到這話,陳長春臉色微變,沒有立即應聲。倒是荊康開口了:「夠住了……沒有六十多個。」
「什麼?」盧軍以為自己聽錯了,下意識地將聲音提高了一些。
「我說沒有六十多個,現在只有十幾個人。」荊康顯然心裡正憋氣,聽到盧軍大聲,不自覺也跟著吼了出來。「只有十五個人,十五個人!其他人全都散了,都散了!」
說起來這事還跟南劭和張易有關,陳長春著意要籠絡南劭,所以一直對他和張易優待,之前因為是在路上,所有人都知道如果不眾心一致的話,說不定就到不了基地,而且南劭的異能能夠為他們保住性命,自然沒提什麼異議。但是現在安全了,他們就開始考慮張易的存在,他們並不願意自己出生入死白養這樣一個廢人,而且如果真正遇上危險,南劭肯定最先照顧的就是張易,有暇才輪到他們,這樣一琢磨,就覺得太不划算了。加上隊伍裡還有一部分能力弱的普通人,彼此間無親無故,沒誰拖帶誰的想法。所以,在發現基地裡有些傭兵團隊在招人的時候,能力強的一些人就起了離開車隊的心思。有一就有二,最後不止異能者,就是普通人也散去了不少。陳長春沒有留他們,只把帶來的物資平分了,各自帶走,便算是橋歸橋,路歸路了。
「你們要是想走,也可以帶部分物資走。」等荊康說完,陳長春看向盧軍,說。盧軍能力強,走到哪裡都不愁沒人要,所以他才會有此話。
「姓陳的,你當老子是什麼人?」盧軍大怒,破口大罵,「媽的,都是些沒心沒肺的王八羔子……」
「行了,大街上你也不怕丟醜。人各有志,強求什麼?人也不欠咱。」陳長春出聲打斷,雖然是這樣,他自己心裡其實也不舒服,不然剛才也不會臉色不好了。
這樣一來,南劭和張易就不好離開了。好在,南劭也沒打算離開,畢竟只他一人帶著張易,總有無法兼顧的時候,所以能夠有熟悉的人偶爾幫把手總是好的。
石城並不大,裡面的建築全部都是由方正的巨大石塊石板構築而成,因為建築在石山上,野生的草木是幾乎沒有的,這也是為什麼這裡在動植物異變中受損最小的原因。就算末世前有些人家用花盆花缽種些蔥蒜花卉,在異變時連氣候都沒成便被城裡的異能者給解決了。不過有利便有弊,正因為缺少植物,所以在取暖柴木這方面嚴重缺乏。於是基地上層組織了不少次全城異能者集體行動,除了打通南北通道外,還多次去一百公里外的煤礦運煤。同時,在石山另一面的河流湍急處建了個小型電站,用以提供基地的照明以及取暖。當然,取暖的大頭還是在煤炭上,只要有點本事的人都能燒上煤,能力再差點的,就只能自己去尋木柴了。
陳長春他們租的地方位於中城處,一條寬大的石階縱貫整座石城,從他們被隔離處走到中城,要花大半個小時,當然這是在他們怕顛著張易,刻意放慢了速度的情況下。當他們走進院子的時候,南劭沒有注意到,在街的對面有一個穿著單薄臉色菜青的少年正驚疑不定地看著他的背影,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中秋快樂!晚上還有一更。
非常感謝恨卜生為男兒,三無,相望江湖和244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