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總是感性的,有的時候甚至感性得讓男人無法理解,也許只是一個別人認為微不足道的細節,就有可能讓她們做出某個很重大的決定,哪怕是外表看上去再強硬的女人亦是如此。
「我想跟你們搭伙。」她說,沒有絲毫婉轉。在末世前她還是個學生,加上原本就不擅長與人打交道,等到末世之後,就更不會了。想了想,她又補充一句:「我不會拖累你們。」
「你考慮清楚了?」張易兩人也曾見識過她殺喪屍,當然知道她說的是事實,雙方合作對彼此都有利,既然對方主動提出,他們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至於信任,別說對她,就是張易和南劭之間也並不存在絕對的信任。在這樣的年月,信任只是一件奢侈品。只要有共同的利益,就能走到一起。再者,因為對方是女性,所以兩人還是願意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照顧一把。
「嗯。」李慕然毫不猶豫地應。
於是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
「明天我會帶陽陽一起出去。」思索片刻,張易開口,不是跟兩人商量,而是宣佈。在兩人決定跟他搭伙的時候,就應該明白他隨時都有可能把陽陽帶在身邊,如果他們不願意,現在散還來得及。
現在周圍的人都已經知道了陽陽的存在,他不敢再冒險。如今有三個人,他不是沒想過留一個人幫著看陽陽和他們弄回來的東西,他和南劭是男人,不可能留下,唯一能留的就是李慕然。然而李慕然自保也許勉強可以,但在有陽陽的情況下,可能就有點困難了。所以想來想去,他只能決定將人帶到身邊。那樣既能隨時看著,又能讓陽陽早日適應這樣的生活,而且也不用天天悶在窩棚和土洞裡,那樣遲早要悶出問題來。
聽到他的話,南劭唔了聲,李慕然盤腿坐著,低著頭沒什麼反應,顯然也是不介意的。各有各的難處,誰也別嫌誰拖累。
「既然決定一起,那麼我們最好還是盡快想辦法租到房子,那樣也能多弄點食物存放起來。照這種天氣繼續下去,只怕用不了多久就沒吃的了。」南劭用棍子插到窩棚上的空隙裡,再撐上編織袋,湊和著搭了個遮擋陽光的涼棚,這才坐到張易旁邊,說。
其實三人都知道,就算再怎麼存,也不可能支持太久。因為一直沒有下雨,望陽鎮與對岸相隔的那條河水水位已經下降到了原來的三分之一,繼續這樣下去,不止無法種植糧食菜蔬,就是連淨化水恐怕都難以再喝上。單靠水系異能者,根本解決不了望陽鎮數萬人的飲水問題,到時只怕會繼人類異變之後,出現第二波死亡*。然而明知實情如此,他們卻不得不努力做打算,哪怕是蚍蜉撼樹,也強過什麼都不做。
「不用問我的意思,你們說怎麼做就怎麼做。」李慕然很乾脆。她沒什麼牽掛,更沒什麼野心,唯一的目的就是活下去,只要不觸到她的底線,其他她是無所謂的。而她的底線就是,一不陪男人睡覺,二不要讓她去送死。
南劭愣了下,心中首次生起跟這個女人合作其實也不壞的感覺。
三個人都是才認識沒多久,又不需要像末世前那樣跟對方虛與委蛇,於是很快就沒話說了。李慕然坐了一會兒,站起身:「沒事我就回去睡覺了,明天早上走的時候叫我。」說完果斷轉身走了。但沒過兩分鐘,又折了回來,扔了兩個密封包裝的鹵雞蛋給張易:「給小孩吃。」是在她進小超市時,趁其他人不注意拿的。昨天去小店街,她除了衛生棉,收穫也只有這個以及兩塊屍晶。
她沒等張易感謝又或推拒,扔下雞蛋又回了自己的窩棚,就如她一直沒想過跟他們道謝一樣。
「幫我收一下。」張易將鹵雞蛋交給南劭,說。兩人都不是喜歡背後議論別人的人,何況關係也沒到那一步,所以對於離開的李慕然並沒多討論。
南劭起身走進窩棚,將鹵雞蛋跟其他東西放到一處,出來時看到張易正拿著瓶子給張睿陽小口小口地餵水。張睿陽睡得很沉,雖然有東西遮擋陽光,仍滿頭的大汗。他想了想,又折回去,拿了那個湯盆和一張毛巾。
倒了瓶水進盆中,然後打濕毛巾,稍稍擰乾,遞給張易。張易低聲道謝,也不再計較是不是浪費水了,一手抱著張睿陽,一手拿著毛巾輕輕地為他擦拭頭臉以及身體。小傢伙身上髒得很,用了兩瓶水,擦出來的毛巾仍然是黑的,但至少比之前涼快了很多。
「我再去換兩瓶來。」南劭起身說。
「你知道在哪裡換?」張易問,想到對方昨天才來,自己還沒機會帶他熟悉鎮子,於是又說:「你幫我抱著陽陽,我去。」
「多大的地方,總不能把人走丟。」南劭笑道,「你的腿疼不是還沒好嗎?休息一下吧。」說著,進窩棚拿了幾顆屍晶,又拎起空瓶子就走了。
張易有些意外男人的細心,他的腿自昨天用過了勁之後,就算休息了一晚,也沒完全好,加上剛才又跑了一遭,腿疼隱然有加重的跡象,於是也就承了對方這份情。
南劭一路走過去,發現棚戶區沒出獵的普通人還不少,但其中老人孩子不多,幾乎都是正值壯年的男人女人。他們瘦骨嶙峋,衣衫襤褸,又髒又臭,有很多男人熱得直接穿著褲衩躺在自家窩棚前面,女人則對著來來往往的男人拋著媚眼,搔首弄姿,企圖能通過某種途徑弄到一點吃的。
走出原本是田地的棚戶區,才看到那條穿行全鎮的主道,旁邊開始出現建築物。老式的的紅磚房,土坯房以及新式的鎮民自建屋,職工宿舍,居民樓相互夾雜,不太緊湊地分佈在公路的兩邊,一直延伸到光禿禿的山腳。路上不時有車隊往鎮子出口開去,上面坐著精神抖擻渾身殺氣凜冽的異能者,顯然不是去獵屍就是去尋找物資。就算是在路上走著的人,精氣神也比棚戶區好得太多。
覷著路上拎空瓶子的人,南劭在鎮子原來供銷社的地方找到了換水的點。那是個二層的混凝土平頂房,裸露的牆面看上去醜陋卻凝厚,讓被迫逃亡到此的人們心中不由自主產生某種安全感。走進去,發現裡面不止可以換水,還能換食物,像米麵餅干一類的東西。至於張易拿回的糠餅卻是在供銷社旁邊緊鄰的原政府食堂換到的。
因為這個時候換水的人不多,只有兩個年輕女人在裡面,看到南劭,她們眼睛亮了下,但在發現他只換兩瓶水時,很快又被輕蔑代替。南劭對女人本來就沒興趣,所以也不在乎,拿著換的水就回去了。在走到棚戶區入口的時候看到有一輛腳蹬三輪車停在那裡,他經過時,瞟到後面的車廂裡面有沒干的血跡,眉不覺皺了下,只當沒看到。沒走出一段距離,就看到兩個男人將一大個黑坨坨的東西扔到角落裡的垃圾堆上,然後轉身往這邊過來了。
匆匆擦身而過,隨意地掃了眼,南劭突然覺得那兩個男人有點眼熟,隨後想起是那個先鋒隊的隊員。他頓了下,腳步不由放緩,直到聽到後面三輪車嘎吱嘎吱的聲音遠去,回頭看了一眼,確定他們已經遠去,才往垃圾堆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