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忍,你沒下手……」看著劉太太,伏秋蓮額上升起幾排的黑線,看著劉太太,說實話吧,她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換作自己,她能下得了這個手嗎?
想想辰哥兒那張小臉,她搖搖頭。
她也下不了這個手。
有人說,母性是所有女人身上都具備的,不過是有些人一開始就早早顯現,而有些女人則是有了孩子之後才會被人發現。可不管如何說,有了孩子之後的女人,心往往都是自覺的就軟了起來,因為,她是孩子的母親。
她要保護自己的孩子。
哪怕是那些所謂的虛幻的傳說,只要是事關自己的孩子,她都會看的看重!一如,劉太太這種,她並不是不敢下這個手,也不怕自己遭到報應。
她擔心的,是自己的兒子會遭到報應呢?
當然,沒有人能確定這種事。
如果真有報應,說不定會是她,但萬一呢?
不是還有句話叫什麼,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麼?伏秋蓮拍拍劉太太的手,示意自己理解她的想法,而事實上身為母親才幾年的她也的確是理解劉太太心思!
如果換做是她,同樣也會猶豫不決。
最後的結果怎樣,沒到最後,誰也說不清楚的。
劉太太端起手邊的茶抿了一口,燈影下,劉太太眸底是濃濃的陰霾,「沒想到吧,我當時一時的心軟,本以為給我兒子積德,可誰知道,換回來的竟然是安哥兒差點的沒命。」
「怎麼回事?」伏秋蓮忍不住就坐直了身子,事情這麼嚴重?她之前以為頂多是幾個大人之間的爭風吃醋,可現在看來,難道,對方是想要安哥兒的命?
「我算是看出來了,她們就是想要我和安哥兒的命。」頓了一下,劉太太自嘲的笑笑,放下手裡的茶盅看向伏秋蓮,「咱們鎮子不是一年一次的端午麼,我那天剛好身子不舒服走不開,就沒去,安哥兒在家裡和奶娘到處逛,可不知怎的就撞到了莫姨娘的院子,然後——撞到了一個男人——」
「……」
「對方當時就逃了,但奶娘卻記住了那個人的樣子,可惜,他們反應的快,奶娘護著安哥兒還沒走出院子呢,直接就被人給拿下,是她的大喊大叫,把人引來,也幸好是就到了院門,不然,不然,安哥兒都不知道會怎樣……」
「那個奶娘當時就死了,是被莫姨娘給打死的,當我聽到消息趕過去時,安哥兒嚇的暈了過去,幾個婆子正在抱著他往我院裡跑……」說到這裡,她眼底一抹恨意滑過,「你猜,莫姨娘打死一個人,是怎麼和他說的?」
這個他自然是指的劉大人,伏秋蓮在心裡歎了口氣,什麼理由重要嗎?一個男人偏了心,只要這個女人是他眼裡的,哪怕這個女人說太陽是方的,他也一會一笑點頭吧?
「她和他說,奶娘差點害的思哥兒從假山上摔下來。她擔心之下,就打的重了些——就是這麼蹩腳的理由呀,他居然是問都不問的就信了,他信了啊。」劉太太低低的笑,只是那笑聲中卻帶著血,「他回頭責怪我,說我識人不清。那個奶娘是我娘家給找的,他說,他懷疑我娘家人的心!」
「……」
「安哥兒燒了四五天才緩過來,退燒之後,整個人就變了,膽小,稍一有動靜就害怕,半夜半夜的哭鬧不止,說話的聲音一大他就哭,他是被那天打奶娘的事給嚇的!」
伏秋蓮點了點頭,的確是被嚇的,眉輕蹙,她看向劉太太,「這事應該還沒完吧,後來,還發生了什麼?」如果就此結束,劉太太不會一怒之下要和離吧?
「他竟然一點都不信我的話,我和安哥兒去外頭,好好的馬車半路斷車轅,辰哥兒吃的甜湯,他使性子不吃,放在檯子上,被貓兒吃了,貓兒轉眼就變成了死的——」
「劉大人一點都不管?」伏秋蓮很不可思議,一個人的反差怎麼會這麼大?之前看著的劉大人也沒有這麼的渣呀,伏秋蓮想了想,抬眼看向劉太太,「你有沒有和他好好的說說這些事,哪怕是他再不信,但親生兒子他總要顧忌吧?」
「我和他說了,我把證據擺在他面前,一樣樣的說,我求他,看在夫妻情份上,看在辰哥兒的份上,好好的查查,結果他卻只信那個女人,他說,我是作賊的喊捉賊,用這種手段意圖除去莫姨娘母子,然後,好讓安哥兒在這個家裡的地位再沒有人能撼動。」
「……」
伏秋蓮聽到這裡是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劉大人腦袋被豬給拱了嗎?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她看向劉太太,「你有沒有感到他變的也太大了吧?以前不是這種性子,你一點都沒想過這裡頭的原因,也沒查過?」
「我——我懷疑他,」劉太太咬了下牙,垂下了眸子,「我懷疑他知道了我給他下藥的事,就是,就是不能生孩子的這件事,我懷疑被莫姨娘給知道了,然後,和他說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還真就難保劉大人不會對劉太太這個恨的他不能生孩子的元兇恨之入骨,女人如衣服,妻子是什麼呀,沒了可以換,並且還大把的!
至於兒子,有了女人還會擔心沒兒子?
種什麼因得什麼果。如果真是這樣的原因,那麼,劉太太這次栽的也實在是沒話可說。她輕輕的揉了揉眉心,看著劉太太不知道說些什麼好——沒有一個男人會容忍暗中下黑手的妻子,他會覺得這個女人心狠手辣,甚至會在心底隱隱的害怕,如果哪天,她是不是可以
要自己的命?
「你來這裡,他知道嗎?」
「不知道。他不讓我帶著安哥兒,要不就讓我一個人走,我的東西還都給扣下,我,我直接就把安哥兒給偷了出來。又不能回娘家——」劉太太說到這裡,看向伏秋蓮的眼神有些心虛,「是我給你添麻煩了,我也是實在沒地方去,在外頭轉了幾天,莊子裡才住了兩天就遭了一場大火,差點把我們母子都給燒死,我,我是沒辦法,才帶著幾個老僕人來這裡的……」
「你先在這裡住著吧,讓安哥兒緩緩,有辰哥兒在,兩個孩子玩在一塊,時間長了他心裡的陰影就能放下了。你就放心在我這裡住著,不會有事的。」
「可,可他要是來這裡,安哥兒他——」
「一時半會找不到到這裡的,車到山前必有路,咱們再想想。」伏秋蓮這樣安慰著劉太太,可心裡卻是清楚,只要劉大人對安哥兒這個兒子沒死心,只要劉太太母子一天還在這個世上,這件事,怕就是沒那麼容易完!
晚上,劉太太母子被安排在最側的客房,連清回來的有些晚,梳洗過後夫妻兩人歇下,連清看向伏秋蓮,「如何,可問出是什麼事情了沒有?」如果是尋常,他也不問了。可現在劉太太明擺著是離家出走,又事關劉大人……
他是不能不問的。
連清不提還罷,連清這一提吧,伏秋蓮立馬就落了小臉子,把身子一扭,直接就給了連清一個後腦勺,「那個劉大人也忒可惡,實在就不是一個人,那就是小渣男!」
「……到底是怎麼了,娘子你先別罵人,好好說說呀。」
伏秋蓮這會實在是一肚子的火,明知道這事吧,它和連清是真沒半毛錢的關係,可沒辦法呀,誰讓他這會就在自己身側,還是個男人?三言兩語的把劉家的事說了一遍,最後,她撇下嘴,「依著我看,這劉大人他簡直就不是東西。」
誰知道連清聽後卻是凝眉,半響後他搖搖頭,「這事不可能的,肯定還有咱們不知道的原因,劉大人雖不是什麼好人,但卻絕不會轉變這麼大。所以,娘子,這事吧,你該幫的幫,但畢竟是人家的家事,別陷的太深。」他若是不交待一下,以著自家娘子這個性,三言兩語的就好像被點著了的炮仗,被人家忽悠著去打前陣都是有可能的!
伏秋蓮眨眨眼,很是古怪,詭譎的看了眼連清。
這傢伙的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
因為是劉太太的私事,她自然把劉太太對劉大人暗中用藥的事給瞞了下來,說這些事情的時侯,肯定也是避開她之前和劉太太兩個人的這種猜測……但連清一聽卻是直接就肯定的下了結論,劉太太有事瞞著她,他!
她笑笑,這古代人的腦子果然是不能小瞧吶。
次日早上,伏秋蓮夫妻用早飯,劉太太卻派了人過來,說是她身子不舒服,安哥兒還沒有醒,晚會再來,請她們自行先用,知道她是覺得不好意思,伏伏蓮也不勉強,只笑著應下,自己和連清用過早飯,連清又叮囑幾聲去了衙門,伏秋蓮則牽著辰哥兒的手向客房走過去,「還記得娘親和你說的那個弟弟嗎,你一會好好和他玩,帶他參觀咱們家,好不好?」
「弟弟,我怎麼沒看到呀?」
「你昨個兒不是和劉媽媽出去,然後回來就困了嗎,所以沒看到,娘這不帶著你過來找了嗎,一會就能看到那個弟弟了,你要記著娘親的話,你是哥哥,不許和弟弟打架,好不好?」
「好,我和弟弟玩。」
「乖。」四歲的孩子知道什麼呢,大的不大小的不小的兩個孩子,可以預見這兩個在一塊肯定會鬧,不過,小孩子嘛,鬧騰鬧騰會更健康的,伏秋蓮遠遠的就聽到安哥兒的聲音,「娘,我餓了。」
「餓了嗎,好啊,咱們這就吃東西去。」
「這就有吃的了嗎?」
「有,有——馬上就有。」
伏秋蓮站在門外,聽著屋子裡母子兩人的對話,眼圈莫名的就酸了起來,安哥兒路上受了不少的苦吧,她輕輕一咳,「安哥兒,咱們打你娘好不好,她怎麼能起這麼晚,害我們安哥兒餓肚子呢?」
「義母,不管娘親的事,安哥兒不餓。」
「好好好,我們安哥兒不餓,真是乖孩子。」她把安哥兒接過來抱了下,放在地下,蹲著身子一手牽了一個,把兩個小傢伙的手放在一塊,「辰哥兒,這是弟弟,你以後要讓著弟弟,關心弟弟,保護弟弟,記下了嗎?」
「什麼叫保護?」
「就是有人要欺負弟弟,你這個當哥哥的就要打回去。」
「可要是我拿不過怎麼辦啊?」
「那就回家找你華安哥哥,莫大哥哥去。」
「好,我記下了。」小傢伙板著小臉,一臉嚴肅的點點頭,握著安哥兒的手很是認真的看向他,「弟弟,我是哥哥,你放心吧,我以後會保護你的,有人搶你糖,我就打他們。」
原來,在辰哥兒眼裡的欺負,就是搶糖?
兩個走在後頭的大人互看一眼,笑著搖搖頭。
孩子簡單的心思真好啊。
用過早飯,劉太太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伏秋蓮,「你能不能借我五十兩銀子?我想去買些東西……」她們這一路上帶出來的東西本來就沒多少,連換洗的衣裳都沒幾件,可偏在半路還遭了一回賊,結果可想而知了。
劉太太覺得今年是自己最倒霉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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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什麼借,你即然來找我,難道不是信任我?還和我說這些見外的話。」伏秋蓮瞪她一眼,看了眼已經玩在一塊的兩個小孩子,扭頭笑道「衣裳的事這就讓人去叫師傅來家裡給你量,至於其他的,一會我陪著你去街上轉轉,想買什麼就買什麼,別說借。」頓了一下,她拍拍劉太太的手,「人誰沒個難處?如今我幫你,說不定哪天我就要求你幫我了,到時侯呀,你可別裝不認識我就成。」
「我就不認識你,把你直接關門外。」
兩人撲吃一笑,劉太太默默的垂下了眸子。
這份情,她記在了心上!
連清坐在書房裡,覺得很是有幾分心浮氣躁,劉太太的事,他是答應了不派人回去送信。也在聽到了伏秋蓮的話之後,覺得劉太太是有些不容易……
可這樣躲下去,也不是辦法呀。
他揉著眉心,是左想右想的想不出個兩全其美的方法。
師爺在一側看著很是好奇,「大人?」
「哦,我沒事,你們都去忙吧。」頓了下,連清擺手,「我自己有點私事一時沒想通,不是公事,你們退下吧,我真沒事,讓我自己想一下,想通了就好。」
師爺笑著點頭,「那屬下先行告退。」
站在窗前,看著外頭有些枯黃的落葉,連清揉揉眉,最後還是決定,這事先不能說。自家娘子昨晚可是很鄭重的說了,不能說,不然,她就會翻臉……
而且,如果劉太太說的話都是真的……劉大人就真的做錯了……不管他是怎麼想的,一個女人做到這地步不容易,他不能再給劉太太添亂……
午飯,連清笑著給劉太太見禮,「劉太太。」
「我們母子打擾你們夫妻,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你放心,我緩過這口氣馬上就走,不會連累你們,也不會給你們添太多麻煩的,你放心吧。」劉太太說這些話是真心的,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是絕不會過來麻煩她們。
現在的她可以說真的是走投無路。
她也不是說就要賴著她們這裡不走,她需要的是緩一口氣,好好的歇一下,讓自己的兒子也緩緩,等到這口氣緩過來,她真的會馬上就走,她不會麻煩她們兩個太久的。
「您這是什麼話,不說以前,您過來這裡可是他鄉遇故知,怎麼說也是老鄉,住多久隨您的意。再說,您又是我家娘子的朋友,自然就是我們家的客人,來朋自遠方來,我家娘子怕是高興都來不及呢,您真的別拘束,當是自己家。」
「多謝你。」劉太太轉了下頭,悄悄的把眼底的淚水給逼回去,她出了事,娘家親沒幾個幫忙的,哥哥嫂子都怕自己牽連到家裡,所以,執意的勸自己忍,讓自己去和那個男人道歉,卻和他伏底做小……可她們不知道,如果只是自己,她什麼都可以,為了娘親哪怕是把命送了都成的。
爹娘生了她,給了她生命。
為了娘親,她做什麼都沒有二話的。
就是讓她死,她也絕對不會多說一個字。
可現在不同了呀,她有了安哥兒,這個不是別人,是她親兒子呀。她怎麼可能看著他涉足險境?讓她回劉家,她和安哥兒會隨時都有可能送命!
她若死了,只留下安哥兒一個……
安哥兒還是個孩子呀,他才三歲,以後怎麼辦?
那麼多的人,都在怪自己,怨自己,覺得自己連累了娘親,可唯獨眼前這對夫妻卻……看著陷入沉思的劉太太,伏秋蓮歎口氣,上前拍拍她的手,「好了,趕緊坐下來用飯,你看看那兩個小傢伙,排排坐,吃果果呢那是?」
「吃果果吃果果。」
「哥哥吃果,哥哥吃果——」
「笨,不是哥哥吃果,是吃果果吃果果。」
「哥哥吃果,哥哥吃果。」
兩個小傢伙在那裡你一句我一語的,童言稚語,聽的一屋子的人都笑起來,本有幾分壓抑的氣氛頓時就輕鬆了起來,伏秋蓮一笑,「好,哥哥吃果,我們安哥兒也吃果果。咱們大家一塊,都吃果果。」
「嗯,吃果果,哥哥吃果果。」
辰哥兒小傢伙翻個白眼,這個弟弟真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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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趕早發。我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