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安,把他的手臂按緊了。」伏秋蓮的手腕,以及她手裡的刀都被莫大傷口流出來的血給染紅,看著觸目驚心,偏伏秋蓮卻是視而不見!感受著莫大的手臂有些掙扎,輕聲吩咐著華安按住莫大被綁在一側的手,「按緊,不許他動。」
「是,太太。」華安覺得這聲音都不是從他嘴裡發出來的,看著莫大那慘白沒有半點血色的臉,再看看莫大傷口血流如柱,一開始是半黑半紅的血,足足有大半碗,而後,這會才換成了鮮紅,那血濺在伏秋蓮的手上,身上,甚至是臉上,她卻是眼皮不抬一下……
看的華安心頭直發麻,心裡直接做了個決定。
以後得罪誰也不能得罪自家太太!
看著莫大臉色憋的通紅,額頭上豆大的冷汗一顆顆落下來,伏秋蓮抬手把他嘴邊的軟塞往裡又推了一下……那淡然自若,彷彿做過百餘次的熟練動作,別說華安,就是楊老爺子都看的眼角抽了一下!
半個時辰後。
伏秋蓮看著楊老爺子出手縫好最後一針,方輕輕的噓了口氣,她剛才把楊老爺子最後的一顆解毒丹都附在了刀身上,來回反覆的塗,最後又在縫合前在骨頭上灑了一層。
這樣下來,應該沒多大問題了吧?
她的擔心也正是華安幾個所想的,楊老爺子皺了下眉,看著被人扶在床上,已經疼的暈過去的莫大,看向伏秋蓮,「他流了這麼多的血,會死的,你準備怎麼辦?」
伏秋蓮看了楊老爺子一眼,她也清楚對方說的正確,可眼下,除了剛才那個法子還能有別的方法嗎?她揉揉眉心,招呼一直緊繃著身子侯在門外聽命的冬雪,「你趕緊回去,按著我之前要家裡準備好的東西煮出來,然後,等他醒來就給他喝。」
「是,太太。」
看到冬雪走了,伏秋蓮朝著楊老爺子無奈一笑,「這裡也不能輸血,只能用食補了。希望他能撐的過來。」而且,對於自己剛才所用的法子,伏秋蓮還真的沒有多少把握。
有效?無效?
她看了眼雙眸緊閉,哪怕是暈過去,也是一臉痛楚的莫大,在心裡輕輕的歎了口氣,盡人事聽天命,餘下的,也只能是看莫大自己的命了吧。
希望,你能撐過去這一關!
走到外頭,伏秋蓮一身的血,秋至幾個看的心驚不己,兩個丫頭一臉擔心的迎上來,「太太,您還是先回屋換身衣裳,歇口氣。看您這臉色,累了吧,太太您小心,奴婢扶您。」
「我沒事,對了,老爺呢?」
她剛才清洗好傷口時,就沒看到連清,還以為是在外頭院子裡,可沒想到伏秋蓮出來之後,竟然還是沒看到連清,她不禁就皺了下眉——連清不在?
「太太,老爺出去辦事了,讓屬下和您說,他晚會直接回家,但晚飯若是趕不回來,請您不用等,大人說,他應該會和成同知大人一塊用。」
「成,我知道了。」連清這會出去,估計是和之前莫大受傷的事情有關吧?伏秋蓮自是清楚有些事情是得及時處理,而且,莫大受傷,連清肯定很生氣!
在他看來,應該是很著急的找到幕後的那些人。
這麼一想罷,伏秋蓮更是沒有了計較的心思,回到後頭的屋子,怕嚇到辰哥兒,伏秋蓮早早讓人和劉媽她能說了聲,讓她把辰哥兒提前抱了出去,丫頭早就備好了溫水,伏秋蓮舒服的泡了個澡,換了身衣裳,一身清爽的走了出來。
「太太您的甜點,這可是冬雨姐姐親自煮的。」
「嗯,端過來吧。」
伏秋蓮緩和了下情緒,外頭劉媽媽因為擔心,也抱了辰哥兒回來,看到自家娘親小傢伙抱著腿膩歪了一會,便被冬雨和秋至幾個哄去了一邊,劉媽媽有些擔心的看向伏秋蓮,「怎樣,應該沒事了吧?」
「得過幾天看看。希望沒事吧。」
劉媽媽聽了這話之後也是一臉的擔憂,莫大她也是見過不少回的,穩重又能幹,而且看著讓人覺得安心,可現在這樣一個好孩子竟然出事了……
想了一下,劉媽媽又一下子有精神了起來,「好人有好報,那孩子我看著是個不錯的,肯定不會有事的。」
伏秋蓮微微一笑,沒出聲。
劉媽媽也只是一時感慨,擔心過就算!在她心裡,那是誰也比不過伏秋蓮這一家子人的,只要伏老爺幾個,伏秋蓮一家人沒事,個個平平安安的,餘下的人?
天下那麼多的人,她不過是個婆子罷了。
哪裡操心的過來呢。
這人吶,不管是什麼事,都得有個本份才成。
劉媽媽對自己的定位很精準,那就是婆子,下人!
她的職責就是服侍主子。
晚飯時,連清肯定沒回來,不過卻也派了個小廝回來傳話,還真是隨著成同知一塊去用飯了,伏秋蓮一笑點頭,又叮囑著那個小廝好生服侍連清就讓他回去了。
冬雪笑著走上前,「太太,老太爺回來了呢。」
「是嗎,那你去和冬雨說,準備午飯吧。」
「是,太太。」
伏秋蓮笑著起身,外頭伏老爺已經笑著走過來,「咦,我大胖孫子呢,怎麼不見?辰哥兒,辰哥兒?外公回來嘍。」
「爹,您別叫了,他不在屋子裡頭呢。」伏秋蓮笑著扶伏老爺進屋,伏老爺卻是伸手拍開她扶自己的手,「你爹我又沒有老到七老八十走不動路的,扶什麼扶?」
對於自家老爹從來不服老的性子,伏秋蓮自然是熟悉的,聽了這話也不以為意,只是笑著扶他一把,待得他坐在椅子上,伏秋蓮笑著端上一杯茶,「爹爹一定累了吧,歇一會咱們就用飯。」
「呵呵,好。不過我大孫子呢,去哪了?」
「……」對於自家老爹看著自己這麼一個大活人,雖然不說是視而不見,但也算是忽視到底,卻執著的去找那個小不點兒,伏秋蓮有些吃味,不過一想那可是自己兒子,便只能把這點子酸氣兒用力藏在心裡,撇下嘴,「和冬雨鬧著去廚房找東西了,這會應該就回來了呢。」
「去廚房做什麼,他可是男孩子,那裡可不是他要去的東西。」伏老爺喝口茶看了一眼伏秋蓮,扭頭交待著不遠處侯著的秋至,「我大孫子可不進那地方,記得呀,以後不許抱你家小公子去那種地方。」
「是,老太爺。」
伏秋蓮搖搖頭,可卻沒有反駁伏老爺——
不僅僅只是這一次,在對辰哥兒的養育上,只要不是什麼原則性的問題,不管伏老爺說什麼,都是為著辰哥兒好,她清楚的很,在這世上伏老爺永遠是待她們母子最好的。
不求回報的那種好。
她又怎麼會捨得讓老人傷心?
所以,伏秋蓮一般時侯都會一笑而過。
不過至於私底下嘛,伏秋蓮笑笑,還不是在她?
用過晚飯,一家人說了會子話,把辰哥兒哄睡下,伏老爺也去歇了,屋子裡只餘下伏秋蓮一個人,她坐在燈影下看了會書,最後無聊的打個呵欠,看了眼外頭的時辰。
這都什麼時侯了,怎麼人還沒回?
伏秋蓮便有些擔心,一會想著,連清別不是去了什麼花街吧?難道是和別的那些男人一塊鬼混去了?而且,念頭一轉而過,瞬間就換,直接的,伏秋蓮就擔心起連清安全。
白天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連清這麼晚還沒回。
不會出什麼事情吧?
越想她是越擔心,到最後,都有些坐不住了。
那些人,不會在連清來回路上做手腳吧?
她在屋子裡團團轉,來回的走動著,若是放在前世,怕是她早一頭衝到夜色裡頭去找人了,就是換在今天的事情沒發生之前,怕是她都會帶著幾個人出去找人。
可現在?
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她不得不心有餘悸。
倒不是擔心自己會發生點什麼事情,她出了事,辰哥兒呢,誰來管?再者,若是那些人抓了自己去要脅連清呢?這些事情讓她不得不多想一些。
「太太,您是擔心老爺吧?您放心吧,老爺身邊跟著人呢,不會有事的。」因著天色不早,劉媽媽又是上了年紀,伏秋蓮便讓她去睡下,因此這會服侍的便是冬雪,她笑著上前幫著伏秋蓮捧了茶,「太太您用。」
「你也去睡吧,不用等我。」
冬雪立馬搖頭,「這可不成,奴婢一定要陪著您的。」
知道自己再說也是沒用,伏秋蓮便笑著點頭,緩和了下心情,她看向冬雪,「怎樣,在這裡住著還習慣吧,如何,有沒有想家了?」
「太太您說哪裡話,奴婢哪還有家呢。」冬雪臉上笑意不變,眼底深處卻是有一抹黯色掠過,她對著伏秋蓮笑笑,「奴婢的家就是這裡呀,太太您在哪裡,奴婢就是在哪呢。」
真是個傻丫頭呢,伏秋蓮有些心疼的看向冬雪,後知後覺的她瞬間發現自己剛才的話有多麼的傻了,在這個社會,買來的丫頭下人,命都是主人的,哪還有什麼家?
連清是將近子時才回來的。
他在外頭洗去一身的酒氣,換了身衣裳回屋,悄手悄腳的,生怕驚到伏秋蓮母子,可才一走到屋子裡就怔了下,軟榻上,伏秋蓮就那麼靜靜的半歪著,一縷髮絲垂下來。
看著沒什麼形象,但燈影下,連清卻覺自己心頭一跳。
這樣的感覺,很溫馨!
旁邊正在編絡子的冬雪放下手裡才編了一半的絲線,笑著起身,屈了屈膝才要出聲呢,連清卻是搖搖頭,示意她別出聲,揚揚眉,「你出去吧,這裡我來。」
「是,老爺。」
屋子裡只餘下夫妻兩人,伏秋蓮靠在那裡睡的沉沉的,頭歪著,便是睡時,眉峰也是擰在一起的,應該是為著他在擔心吧?連清這麼一想,便有些自責,他伸手幫她把額前那縷碎發挽至腦後,手本來是要收回來的。
只是,手指尖在無意識的碰觸到溫潤,帶著絲軟的臉頰時,連清心頭一跳,要收回來的手就那麼輕輕的撫在了伏秋蓮的臉頰,極是憐惜的來回撫摸著,最後,手指尖極輕的點在伏秋蓮的唇上……
只是,下一刻,他只覺得指尖一疼。
竟然是伏秋蓮張嘴咬住了!
連清驀然抬頭,對上伏秋蓮眼底那一閃而過的狡黠,不禁又有些好氣又有些好笑,只搖搖頭,由著她拿牙來回的磨,眼神溫柔而專注,「可是消氣了?是我不好,你在幫我,我卻在你忙的時侯出去,又這麼晚才回來。」
伏秋蓮有些無語,自己看著像是生氣嗎?她拍開連清的手,嗔怪的瞪他一眼,「你哪裡看到我生氣?中午發生那麼大的事,你是去辦正事的,又不是出去玩,我怎麼會怪你,還是說,在相公眼中,我就是這麼不講道理不分是非的?」
說完這話,伏秋蓮有些難過的垂下了頭。
看似是傷心,難過。可實則心裡卻是暗道,要是連清敢點一個頭,或是敢猶豫一分再說話,她一定要他好看!
好在,她這裡話音才落,連清已是著急的握緊了她的手,「娘子怎麼這樣說,為夫可是從來沒這樣想過,在為夫眼裡,我家娘子是最通情達理,最善解人意的。」
「真的?」
「真的。」頓了一下,想起以前伏秋蓮老是和她說過的一句話,連清不由自主的便脫口而道,「比珍珠還要真!」這話說出來之後,連清自己都在心頭微微一怔。
他這樣哄人的話,竟說的這般順口?
繼爾連清便笑了起來,哄自家娘子怕什麼?
夫妻兩人合衣躺在榻上,壓低了聲音說話,「相公可是為著莫大受傷的事出去的?事情處理的如何了?」頓了一下,她想起因為莫大受傷而忽略的一件事,「那個小廝怎樣,人沒事吧?」
「也受了傷,不過沒什麼大礙,我把他留在了外頭的醫館。」想起之前見到的那一幕,連清心頭一抹怒意浮起,連帶著臉色都有幾分冷冽,可卻是一閃而過,瞬間恢復。
他怕伏秋蓮看出來什麼。
自家娘子可是個小人精兒,心思該細的時侯絕對細。哪怕是在晚上呢,自己若是稍一不慎怕就要留下破綻,若是讓她起疑就不好了,這麼一想,連清的心瞬間落定,只是笑著輕輕擁了擁伏秋蓮,「他是城裡人,雖然是在咱們這裡當差,可簽的卻是活契,之前出了事,家裡人心疼的不得了,所以在找到他,並且把人送到醫館之後他們家人便提出來想要給他解約,我想著也是咱們不好,害得他受了傷,便允了。」
「這麼巧啊,不過他也不小了,回家也好。」
連清聽著這話微微一笑,「可不是,如今人在醫館呢,你若是不放心,哪天和我說,我便陪你過去看看。」笑著把下巴在伏秋蓮髮絲上輕輕磨裟著,連清又道,「你放心吧,我吩咐過醫館,他們會照顧的精心的,而且,所有的醫藥費咱們全包,不會讓他們家吃愧的。」
「那就把他的贖身銀子也不要了吧。」
「好,都聽娘子的。」
或者,是自己想多了吧?
黑暗中,伏秋蓮雙眸晶亮,笑了笑,閡上了眼。
次日一早,待得送連清出了家門,伏秋蓮坐在椅子上沉思半響,最後,似是想通了什麼般笑著拋開了心事——
夫妻一體,她應該相信連清的。
那個小廝若是活著,以著連清的性子,是不會虧了他。
若是真的出了事?
連清也不會坐視不管,定會把他家裡安排的妥妥當當。
若是自己再出手去在中間插一槓子?
倒是有些多餘了呢。
這麼想著,伏秋蓮便是完全放開了之前的心思,只笑著和辰哥兒在屋子裡玩躲貓貓,不時的聽到辰哥兒的大叫,以及如同銀鈴般孩子的歡快笑聲。
當然,也有哭的,扯著嗓子哭的那種。
小孩子嘛,怎麼可能不哭呢。
兒子哭的歡實,伏秋蓮笑的也是明媚,甚至還往嘴裡放了塊小點心,一旁看著的劉媽媽又好氣又好笑,才想上前把小傢伙抱起來哄,結果就看到才還坐在地下哭著好像要打滾,一看到伏秋蓮往嘴裡吃東西,小傢伙立馬爬起來,抱了伏秋蓮的腿就往上爬,「吃,吃,娘,吃——」
這是看到剛才伏秋蓮吃東西,他也要呢。
「小吃貨,就知道吃。」伸手擰擰自己兒子肉乎乎的小臉蛋,小傢伙眼裡還含著淚呢,看到娘親把他抱上來,立馬咧了嘴咯咯笑起來,看的伏秋蓮直翻白眼。
拿著帕子擦去小臉上的淚花兒,伏秋蓮笑著拈了些餅屑送到辰哥兒嘴裡,小傢伙邊吃邊伸手,「要,要,要。」他看到桌上小碟裡面的了,要自己伸手去夠呢。
伏秋蓮拍他的小手一下,卻是伸手給他拿了半塊放他手裡,又點點他的小額頭,「都長這麼胖了,再吃呀,真長成小豬嘍。」
辰哥兒咧嘴笑,露出六顆小門牙,「豬,豬,娘是豬。」
伏秋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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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二更。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