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張老師,不知道我這印章你是不是稀罕呢?」張儒生拿出了自己的印章之後,笑著問道。
「稀罕!自然稀罕了。」張天元笑著說道。
這可不是假話,別看張儒生現在不如元博大師的名氣大,也不如元博大師的字兒寫得好,可是作為故宮博物院字畫類的首席鑒定師,他的能力絕對是毋庸置疑的。
說實在的,在今天之前,張天元還真是有點瞧不上張儒生的,但是剛剛那次鑒定,將他的傲慢之心徹底得掐死了,他現在對張儒生那可是佩服之極,如果張儒生想蓋章的話,他是一百個樂意啊。
見張天元答應了,張儒生也是將自己的印章印在了元博大師的印章之下,並沒有題字,他的書法還是不夠看的,就不獻醜了。
尤其是元博大師的字兒在上面,這一對比,那就更顯出他書法的拙劣了。
別看只是一段題字而已,但是卻充分體現出了元體書法的特點,雍容華貴,灑脫不羈,透著濃濃的書卷氣息,喜歡的人喜歡得要命,不喜歡的人也不敢說字兒不好看,只能說不喜歡這種風格而已。
的確,從字裡行間都能透出元博大師的心境和脾性。
這些字,並不是死的,而是活的,就像是一個個演技高超的演員,完全將元博大師此時的心情表達了出來,這一點張天元就做不到,或者說做不好,也正因為如此。所以他的仿作才會出問題,並不是那麼完美。
「多謝老師。多謝大張老師!」
到這一刻,張天元還彷彿在夢裡一般。他著實沒想到,即便是看出來這是他的仿作,元博大師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還給上面題了字,鼓勵他再接再厲,好好努力下去。
張天元雖然未必願意成為一個大師級別的書畫家,但是他真得很感謝這個老人,很感謝張儒生,能夠在今天見到元博大師。實在是太好了,如果再過幾年,甚至再過幾個月,或許就見不到這位慈祥和藹,而又知識淵博的老人了。
「謝什麼,這都是小事情,以後努力一點,爭取讓咱們的書畫不要就此斷代了。」
這一刻,元博大師臉上帶著歡愉的笑。那種笑彷彿是溫暖的仰光,能夠驅散冬日的嚴寒,能夠驅散內心的陰霾,能夠讓人的心情變好。
張天元感覺自己看到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看穿了生死,看破了紅塵的神仙,他呆呆站在那裡。許久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自己能活到一百多歲嗎?活到了會像這位老人一樣嗎?
不過張儒生看到這笑容卻是嚇了一跳。因為很多老年人迴光返照的情況下都會露出類似的表情,他是真得很擔心啊。急忙問道:「老師,您,我現在就撥打急救電話,讓你去醫院接受檢查。」
元博大師看了看張儒生笑道:「你看你這孩子,明明都是做父親的人了,怎麼還這麼不冷靜啊。別說我不是迴光返照,就算真得是,那又如何啊?老師我都一百多歲了,閻王爺夠意思了,還能奢求什麼呢?跟我一起的那些老朋友說不定還等著我一起去談天說地呢。」
「可是老師,我們還不願意你離開啊,您要是走了,有很多人都會傷心的。」張儒生急道。
「對啊元博爺爺,還是去醫院看看吧,就是接受一下檢查,我也不想爺爺你就這麼走了。」張倩也勸道。
「正好我的車就在外面,不如就由我載著老師去醫院檢查吧。」張天元也說道,接受一下檢查,也可以讓張儒生他們放心過個好年了。
「好吧,看來今天不去是不行嘍,不過我還真擔心一去不返,所以在去醫院之前,就讓我多寫幾個字吧,這沒問題吧?」
元博大師歎了口氣,其實他不去醫院,也是有他的理由的,他也擔心自己只不過就是迴光返照,一旦去了醫院,可能永遠也不會再度拿起筆了,既然今天已經動了筆了,那就多寫點東西,不要留下遺憾了。
「好吧老師,等救護車來之前,您都可以好好寫。」張儒生也讓步了,他不能讓老人留下遺憾,因為他此時也認為老人恐怕快不行了,雖然心裡頭傷心,但也想老人可以完成臨死前的願望,不要留下任何遺憾。
「寫點什麼呢?」元博大師閉上眼睛開始思考起來,忽然扭頭看向了張天元說道:「小伙子,你今天能來看我,讓我感受到了一百歲之後難得的暢爽,又重新拿起了筆,那就送你一幅字吧,不知道你是不是稀罕老朽的字兒啊?」
元博大師當然知道自己的字兒很值錢,但他並不把那個當回事,活到他這把年紀,錢財早就可以說是身外之物了,不過他寫字,也不會亂寫的,不值得他寫的,他絕對不寫,而值得他寫的,就算別人不說,他也願意。
他曾經拒絕過諸多的求字者,也曾經主動給很多人寫過字,這就是他,別人以為性格怪癖的老人,其實卻是非常善良的一個老人。
當然,他的善良並不是偽善,也不是毫無原則的老好人,他也有自己原則。
有一日,元博大師路過帝都西城區一家商店,看到商店的招牌是元博所題,就跑了進去。店老闆告訴他,店名是托一位朋友請元博大師題的,三個字,每字一萬元,花了三萬元請來的。這時,元博大師告訴他,自己就是元博,他從來沒有題過這招牌上的字。老闆不覺大吃一驚。對元博大師說,請大師題個真的招牌字吧。元博大師風趣地回答:「那就讓它假到底吧。」說罷走出了店門。
那個時候的潘家園,門口的店舖掛著署有元博名號的書法作品,但沒有一件是他親手所寫。全部是別人仿寫的。元博笑道:「寫得都比我好。」
雖
然元博大師的話都很輕,很淡。但是也表現出了他的一種決然,他不會因此怪罪那些懸掛偽作的店老闆。但是也絕對不願意縱容那些藉著他的名字賺黑心錢的人,聽起來是誇讚的話,實際上卻是濃濃的諷刺之意。
在擔任國家物鑒定委員會主席的日子裡,他可是查出過許多專門掛羊頭賣狗肉,藉著他的名氣來欺騙消費者的人。
元博大師的善良,是給那些消費者的,可不是毫無原則地施捨給那些騙子的。
他這人就是如此,慈祥歸慈祥,可也是相當嫉惡如仇的。這也是為什麼他多次告誡張天元不要用仿作去充當真品的原因,他不希望張天元走上歪路。
「老師,您看您說的,只要是您寫的字,無論什麼我都喜歡的,不過晚輩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老師是否能夠答應呢?」張天元想到了自己今天來這裡的另外一個目的,便趁機說了出來:「晚輩是神羅集團的董事長,但是那『神羅』二字一直用的都是電腦字體。實在沒有特點,我們的集團是專門做古玩、珠寶、民俗用品以及華夏小吃化的公司,可以說,就是為了發揚華夏傳統化而成立的集團。所以我也希望老師您能幫忙寫一下這『神羅』二字。」
「我可是知道的,你的干爺爺是聶司令吧,現在那些做生意的。可是很希望有權勢的人幫自己題字的,老朽如今只是閒人一個。你找我,還不如去找聶司令更好呢。」元博大師笑著說道。
「不瞞老師。我看重的是老師的字兒和人品,可不是權勢跟地位,如果老師願意,那就有勞了,不願意的話,晚輩自然也不敢勉強,只能以後努力自己來寫了。」張天元也笑著說道。
「哈哈哈,好,好,你有這樣的想法很好啊,現在的很多年輕人,太功利了,也太有心計了,其實那樣未必是一件好事。神羅兩個字是吧?好,這個簡單!」
「登山麾武節,背水縱神兵。鏘鏘間絲生,濟濟羅簪裾。一神,一羅,既有陽剛,又有陰柔,當年的神羅國建國的時候,聚集了大量的古董寶物,你取這個神羅為集團的名字,倒也是恰如其分,你的集團便是寶物聚集之地啊。古玩、珠寶、民俗、美食,這可是咱們華夏化之中非常重要的部分,我也希望你能夠將其發揚光大啊,好好幹,你比老朽有理想,也有本事。」元博大師默默念誦著神羅兩個字,而後提了提筆道:「這支筆畫畫,寫詩都可以,但如果要寫招牌的話,就未免太小了一點,倩倩,給爺爺換支筆。」
一般來說,寫榜書,或者較大的字的話,最好還是要用硬毫的。
硬毫是用一種彈性較強、硬度較大的動物毛如山兔毛或黃鼠狼毛、山馬毛等製作而成的。
因其毛之不同而名稱有異,紫色兔毛製成的稱為「紫毫」,黃鼠狼尾毛製成的稱「狼毫」,鼠鬚製成的稱「鼠毫」等。硬毫的特點是銳利堅挺,富於彈性,筆畫鋒芒易為顯露。
唐代詩人白居易曾特作《紫毫筆》詩:「紫毫筆,尖如錐兮利如刀:江南石上有老兔,吃竹飲泉生紫毫;宣城工人采為筆,千萬毛中擇一毫。」
別人都知道元博大師是一個喜歡書的人,其實作為一個喜歡字畫的人,他也是一個愛筆之人。
比如有名的鼠鬚筆、牛耳毫、紫毫筆,他可是都有的,不過這寫大字兒的話,最好的應該還是紫毫筆了,所以筆肯定是要換的。
張天元如今已經開始搞收藏了,所以看到元博大師的那些毛筆,心頭也是陣陣的羨慕,以後這些東西,肯定是要好好湊齊一套的,未必用來寫字,也可以當作收藏來用嘛。
張倩很快就將紫毫筆取了出來,這筆比剛剛的牛耳毫大了不少,老人握在手裡的時候,好像還不太適應,笑了笑道:「許久沒有摸過了,還真的有些生疏呢,不過小伙子你放心,老朽既然答應了你,便一定幫你寫出來。」
說完話,他將袖子挽了一下,然後蘸上黑墨,雙目之中彷彿射出了一道精光,煞是驚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