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之中,居高俯瞰而下,穆山依稀能夠清楚的感受到河流那仿若萬馬齊奔,洶湧滔滔的氣勢。即便是常人也未必會有跳入黃河的勇氣,而失去了雙臂,血流不止的張讓,竟然敢豁出性命賭上一把,這份死裡求生的堅韌心性,倒是令穆山心中對他湧起了一絲的佩服。
高高翱翔於蒼穹之中,冷冷的俯視著從黃河裡艱難爬出的張讓,只見此刻的他,身上濕漉漉的衣袍盡被鮮血所染紅,蒼白的面容上有著一種說不出的狠辣,如狼一般的目光左顧右盼,上下掃視,確定不會被人跟蹤後,咬著牙,步履輕飄無力的朝著北邙山奔跑過去。
「閹賊倒是挺謹慎的。」黛藍的夜空下,穆山仿若鬼魅般在林木上跳躍著,藉著樹杈枝葉的掩護,藉著清冷月光的指引,無聲無息的綴在張讓身後。
「妖孽啊,都流了那麼多的血,竟然還沒倒下!」及至北邙山的山腰處,卻見張讓停下了腳步,口中滋滋痛哼著,雙臂的傷口仍然往下滴著鮮血。
「山勢逶迤綿延,如巨龍橫亙,氣勢雄偉。前方黃河浩蕩磅礡,如帶穿梭,一瀉千里,正符合古人崇尚的枕山蹬河的風水之說。據傳北邙山是十數位帝皇的陵墓所在,而這裡……」
穆山雙目炯炯有神的打量著張讓面前的高大柏樹,只覺這些樹木在隱約的吸納著天地日月的精華,往外逸散出微弱的靈力,彼此連成一體,倒像是某種極為隱蔽的守護陣法:「總共有二十八棵,二十八……,雲台二十八將,暗合天上的二十八星宿……,難道裡面葬著的是光武帝不成?」
「果然是陣法!」穆山的視線,死死的盯著張讓,卻見他一腳踏入二十八棵柏樹的靈氣籠罩範圍內,整個人頓時從眼前消失,彷彿一顆投入湖面的石子。
穆山逕自從樹上跳下,站在陣前仔細的觀摩著柏樹身上隱隱散發出來的靈力,嘴角微微往上一揚,道:「可惜了,天星洞的陣法,對我而言,沒有半點威懾性!」
信步跨出,穆山只覺眼前的世界迅速的往外退去,古樹、青山、鳥鳴,在眨眼之間消逝的一乾二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浩瀚渺茫的星海,億萬星辰,爭相閃爍,令人眼花頭昏,難辨方位。
無窮的星光,吞吐之間,往外擠壓拉長的星芒,似是一把把最為鋒利森冷的長劍,不約而同的指了過來。穆山很清楚,他的下一步邁出,將決定他的命運,一旦踏錯,將要面對的則是無盡星辰的攜手攻擊,縱使是絕頂高手,也難以逃出生天。
「二十八星宿……」穆山雙眼微瞇,銳利的目光透過長而細密的睫毛,仔細的搜尋著出路。
「看來只能投石問路了!」看了片刻,依舊沒有看出陣眼的所在,穆山唯有快速的結印,催動體內靈力,想從星海之中抽取星辰之力,然而還未等他施展開來,即刻招到強烈的抵抗。所有的星辰,似是在瞬間顫動了一下,本能的散發出各自星相的氣息。
「原來我是站在亢金龍的位置上……」收起體內的靈力,穆山低頭看著下方一閃即逝的龍紋,而後再將目光投向更遠處的五顆星辰上:「東方青龍七宿,亢金龍排在第429章尖長了三分,當最後一次騰空之時,穆山只覺自己像是從密集的鋼鐵刺蝟之中穿行而過,雖然身形瀟灑,仿若春風扶柳,然而後背還是不小心的從星芒伸出的劍尖處擦了一下,瞬時只覺背上涼颼颼的,似是被寒氣凍得失去了知覺。
「箕水豹……」當腳下現象出一頭矯健猙獰的豹子形象後,眼前的星海快速的黯淡了下去,黑暗再次從四周洶湧而來,帶來嗚嗚厲嘯的山風,急促的從穆山裸露在外的肌膚掠過,留下陣陣的寒意。
柏樹的枝葉簌簌的顫動著,彷彿黑暗之中妖魔的桀桀低語。
環顧四周,傾聽著山風從樹梢掠過的輕響,神識掃過之處,將北邙山腰的一草一木,盡皆映入腦中,分毫畢現,穆山不由的疑慮道:「即是佈置了星宿大陣,那麼便可知曉此處並非尋常據點,可是為何連一個巡哨的都沒有?」
「……血!」低頭看著地面泥土中的血跡,鼻翼快速的翕動了一下,雙眉微微皺起,疑惑道:「不對,閹賊即便把全身的鮮血都流乾了,也不可能有這麼濃烈的血腥味……」
再次抬起頭,深深的凝望著山腰處,那道在黑暗之中的洞口,黑黝黝的,彷彿一張巨獸張開的血盆大口。
盡量的收攏身上的氣息,穆山貓著腳步,快步走進了山洞裡。
山洞高約兩丈,進了裡面,走了片刻就遇到了一個轉角處,而後便可見到洞壁上插著許多的火把,火苗在山風的挑逗之下呼呼閃爍著,將整個洞內照得陰晴不定,愈增陰森之意。
「這麼說你把兩個皇子都弄丟了!」
這個聲音……,徐福!
前方暗黃的光線裡,悠悠的傳來徐福那不慍不火的聲音,穆山不由的放緩了腳步,慢慢的抽出腰間的雙劍,側耳傾聽著。
「雜家也是盡力了,為了域主的大業,雜家可是把兩條胳膊都給丟掉了,還請域主垂憐,救救雜家一命!」
「胳膊丟了……,也就是說你的武藝等於廢了,那麼本座還要留著你這個廢物做什麼!丟人現眼嗎!」
「域主,饒命……,啊……」
這傢伙,不僅對別人狠,就是對自己的手下也是冷酷無情……。徐福,或許天生就是個冷血的胚子!
聽著張讓那撕心裂肺,連綿不絕的淒厲吼聲,穆山雖是不知道他遭遇了什麼,然而待他走進洞內,看清眼前的一切,瞬時只覺渾身的毛孔乍起,有股寒流在皮膚下肆意的竄動著。
前方,暗黃的火把照耀下,徐福的肚腹連同胸膛一併從中裂開,露出一張巨大的,長滿牙齒的怪異嘴巴,而在徐福的後背上,六隻似手似腳的肉須正刺穿了張讓的身體,不斷的吸食著他的血肉,不僅將他整個人吸得乾癟瘦小,而且還正在抬起他的軀體,拚命的往徐福洞開的大嘴裡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