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殘陽鋪展在陳留上空,仿若九天留下的蒼穹之血,壯闊悲涼。
再次回到這座陌生的城池,之前本就稀疏的人影,此刻更是難尋蹤跡,唯有一座座孤零零,毫無生氣的房屋,被遺棄在曾經的繁華里。
「……人都到哪去了?」
「也許……」穆山的視線,充滿期待和惶恐的在城內四處尋覓,寄望能夠發現哪怕一個陌路人的蹤影:「也許他們都逃走了?」
也許他們已被鬼王殺光?亦或是自己在那洞天福地之中過的太久,外面早已成了末日!
穆山並不敢將自己的所有猜測全部說出,只是帶著司馬雨塵在陳留城內到處亂晃,猶如兩個已經被世界所遺棄的孤魂野鬼。
「……有人!」恍惚間,穆山看到先前悍天劍宗留下印記的那家酒樓上,二樓的窗戶微微打開,一個鬼祟的身影偷偷的探出腦袋,朝著自己這邊偷瞄了一眼又快速的躲了回去:「快過去看看!」
雖然不知是敵是友,然而此刻穆山心中卻是湧出了一股莫名的歡喜親近之意,就連傷重的身體,此刻彷彿都變得輕盈了許多。
「誰在裡面?秀娘、元直、文則、烏鴉……」穆山的嗓門在這寂靜的城內,顯得格外的洪亮。
「哈哈,小崽子,他們跟我說你可能已經死了,可是我壓根就沒信過。你小子的命,比起糞坑裡那又臭又硬的石頭還要硬上幾分,怎麼可能就這麼一命嗚呼了呢!」
沖得最快的一人,正是滿臉邋遢,不修邊幅的無涯子,此刻的他,口中雖是說著損話,然而臉上的疲憊喜悅之色,穆山還是清楚的看在眼裡,想必昨晚至今,他也應該沒少為自己操心傷神。
「……死烏鴉!」被無涯緊緊的抱住,那雙粗糙的手臂,像是鐵箍一般,勒得渾身骨骼啪啪作響,然而此刻,穆山卻是分明感受到他對自己濃濃的關愛,咧嘴笑罵道:「再不放手,我可就要斷氣了。」
「……呼」掙脫了無涯的懷抱,大口大口的喘息著,看到身旁神色憔悴之中夾雜著無比的喜悅,眼圈烏黑,清靈俊秀的眸子被密密血絲所佔據的秀娘,穆山心中一暖,伸手摸住她的臉頰,輕聲安慰道:「這不是毫髮無損的回來了嗎?」
「師兄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倒是讓我們在這裡為你瞎擔心,這個情你可得記著,回到悍天劍宗以後,給我們烤上三天的山雞吃。」
「回來就好!」
「咳咳……」徐庶和於禁的話自是被穆山當成了耳邊風,士孫瑞接連在穆山身旁重重的咳嗽了幾聲,這才將陷入甜蜜喜悅的兩人拉回了現實裡。
發覺周圍有數十雙眼睛在**辣的看著,秀娘趕緊將芊芊玉手從穆山那雙粗糙的大手上收回,羞得滿臉通紅,落荒而逃:「……我進去看看吃的弄好了沒有。」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師侄此行,非但性命無憂,反而還得到了一柄利器,當真是可喜可賀。」士孫瑞的目光,從穆山腰間的古劍辟邪往下挪動,停留在神劍干將之上,道:「這裡風大,我們先到酒樓裡歇息片刻,再做詳談。」
「兄弟,昨晚是誰偷襲你的,告訴我,老子替你砍了他!」
「以前的手下敗將,一時沒有提防,才讓他偷偷得手,不勞典大哥費心。」穆山的視線很快就從典韋身上轉移,直盯著跟在他身側,小鳥依人般的葉柔身上:「倒是那晚,鬼王蠻橫也就罷了,偏偏還有些人心懷不軌,暗箭傷人,真是讓人防不勝防啊!」
「還有誰敢有小算盤,兄弟你儘管說出來,大哥替你做主!」
「呃……」穆山覺得自己說的已經夠明顯的了,可是眼前的典韋卻像是一根筋一樣,凶神惡煞的打量著周圍的其他俠客,將他們瞅得膽戰心驚,偏偏卻發現不了身旁的罪魁禍首。
「妹子,你也要多加小心一些,千萬不要糟了別人的暗算。」
「大哥放心,我會多加留意的。」
這妖女分明不懷好意,可是典大哥卻跟她混得那般熟絡,我若是冒然說她居心叵測,沒有證據的前提下,典大哥定然不會相信,如此一來反而會讓我們兩之間生出嫌隙,豈不正中了那妖女的下懷。
心中仔細的思量過一番,穆山並沒有開口點破,只好將話題扯到別的地方上:「典大哥,這陳留城內怎麼空蕩蕩的,像是一座死城,那些百姓呢?」
「昨晚你掉落斷崖以後,鬼王不能如願的打破結界。程昱和徐庶覺得他今晚可能會傾巢而出,所以事先讓那些百姓離開這裡。」
「昨晚?」穆山頓時覺得有些恍惚,道:「原來只是過了一夜,怎麼我卻覺得像是過了好幾天。」
「兄弟,你身上的傷看來還是挺重的,剛好妹子是百草廬的高徒,擅長治療的法術,要不先讓她給你治治,今晚才有精力跟鬼王那廝硬拚到底!」
「……也好。」穆山雙眼死死的盯著葉柔,心中快速的反覆衡量,道:「不過此處人多口雜,怕是不便於葉姑娘施展法術,要不我先跟她到樓上去?」
「行,妹子,那我這兄弟就拜託你了。」
「大哥放心,我會竭盡所能治好穆公子身上的傷勢。」
走上了空蕩無人的三樓,穆山驀然轉身,右手已經按在了辟邪劍柄上,冷聲低喝道:「昨晚你是故意從我飛劍之上跳下,想引誘我和典大哥,跟鬼王拚死決戰?」
「穆公子何出此言呀?我雖是妖類,然而若是身陷萬鬼環伺之中,怕是只有魂飛魄散的下場,我又怎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你在撒謊!」望著前方那雙彷彿凝聚著草木靈秀的眸子,穆山可以清晰的捕捉到她方才一閃即逝的慌亂,當下右手的辟邪又往外拔出了半截,欺身上前,咄咄逼人道:「你知不知道昨晚從鬼王那裡逃離出來以後,我遇上了誰?」
「公子遇上誰,與我有何關係呀?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將葉柔那故意躲避的眼神看在眼裡,穆山嘴角慢慢的掀起一絲冷笑,道:「哼,我遇上了你的主顧,賈詡!」
「你,你……想殺我?」
「有何不可,斬妖除魔,正是我輩的分內之事!」穆山那已完全出鞘的古劍辟邪,其上蘊含的浩然正氣,以及穆山那將她牢牢鎖定的殺氣,頓時令她花容失色,膽戰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