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借用火靈之力,我又豈會如你所願!」
對穆山知根知底的張角,眼見穆山正在竭力逼近五神靈火法陣,當下顧不得繼續攻破二十四諸天,瞬時中斷靈力,將法陣散去。
「以你現在的境界,連吃我兩記術法,居然還沒喪命,不得不說你的命比石頭還硬!」
穆山深吸口氣,重新振作精神,昂首緊盯著上空的張角,到:「想要我性命的人有很多,真正具備這個資格的人,一個都沒有!」
「強弩之末,還想逞能。也罷,我就先送你一程!」
體內經脈,火燒火燎一般,疼痛難忍,然而穆山卻依舊沒有屈服的意思,雙手握緊兩劍,高聲厲喝道:「還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
「看來普通手段很難置你於死地,即是如此,那便讓你永受神魂錯亂之苦,黃泉三生!」
穆山正凝神戒備,不料此刻的張角攻擊甚為詭異,既沒有陰森的氣勢,也沒有毒辣的招數,只是從空中撒下無數灰白的光芒,融入地底,而後再無蹤跡。
穆山左右張望著,心底沒有絲毫的危險感,只覺身周的空間好像在變幻著,灰白光芒從頭頂蔓延而過,仿若一塊空心的石頭,將自己牢牢的困在其中。
一股睏意,不合時宜的席捲而來,令穆山感到昏昏沉沉,不能自拔。
恍恍惚惚間,穆山像是站在一面波光粼粼的湖泊邊,地上滿是柔嫩翠綠的小草,滴滴晶瑩剔透的水珠,沿著小草微彎的弧度,滾落地面。前方,在陽光的洋洋金紅之中,一個身穿白衣,窈窕婀娜的女子,靜靜的背對著他。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聲音很輕,很柔,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磁性,如同輕輕佻動的琴瑟,十分的悅耳動聽。
誰?誰在說話?
穆山打量四周,只見身前站著一個熟悉得難以忘記的身影,同樣的臉龐,同樣的五官,令穆山懷疑自己是不是在照著銅鏡。
那人的衣著樸素簡約,然而言談舉止,卻又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高貴和優雅,令穆山感到十分的陌生和疏遠。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不見子都,乃見狂且。山有喬松,隰有游龍。不見子充,乃見狡童!」
女子緩緩的轉過身來,頭挽高髻,如遠山含黛的淡眉輕輕揚起,似冰潭清冷的眸子裡有著難以掩飾的嬌俏,郝然就是……
司馬雨塵!
怎麼會是她?我跟她究竟是什麼關係?
瞬間,穆山只覺腦海之內憑空響起萬千驚雷,令他無法思考,無法呼吸!
「狡童……,我有那麼不堪嗎?閻霞,事已至此,你可願與我攜手共走,從此涯,漁舟唱晚,伴隨著落霞,追逐著皓月,直到時間的盡頭!」
穆山還未弄清到底是怎麼回事,眼前的畫面又被人挪走,只剩下自己一人孤零零的站在湖泊邊緣,遠處的岸上,模糊的站著十幾個人影,朝自己眺望著。
穆山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麻木的跟著那具身體,一步一步,堅定的朝著湖泊深處走去。
冰冷的湖水,慢慢的浸過胸膛,隨著自己每一步的跨進,一點一點的往上攀升,逐漸將自己的口鼻遮住。
強烈的窒息,伴隨著深入骨髓的寒冷,從四面八方,漫無邊際的席捲過來。
然而,似乎有什麼堅持,有什麼信念,支撐著他,絕不回頭,哪怕會就此淹死在湖泊裡!
「杜鵑啼血!」
就在穆山面色憋得鐵青,即將窒息而亡時,趙雲那陽剛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令他心神為之一震。
恍然回過神時,穆山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死死的掐住了脖頸,差點將自己活活掐死。
「呼呼……」穆山雙手扶膝,彎著腰,大口大口的喘息著,方纔所經歷的一切,依舊盤繞心頭,揮之不去。
司馬雨塵……,閻霞……還有那個我?
我跟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穆山捂著腦袋,思緒紛亂如麻,一些不知由來的畫面,像是穿過了久遠的時光,依稀歷歷在目的縈繞腦海。
「布……谷……」杜鵑清麗哀怨的叫聲,此起彼伏,彷彿聲聲,鳴叫在深心裡,所有不堪的往事,所有未曾達成的願望,在那令人揪心的遺憾之中,纖毫必現。
穆山抬頭望去,只見頭頂形成石頭的輪廓,在那叫聲中逐步崩裂。空中的張角,似是陷入了夢靨之中,臉上熱淚縱橫,不復之前的猙獰兇惡,似是變回了天印村中的大賢良師。
數十隻杜鵑鳥,活靈活現的盤橫在空中,圍繞著張角,不停的啼叫,嘴角甚至啼出了絲絲的血跡,愈發哀婉淒切。
朵朵血花,不停的在張角身上顯現,密密匝匝,雲蒸霞蔚,似是無數的杜鵑花,在頃刻之間盛情綻放。
一絲幽綠的光芒,在通體鮮紅的張角身上,極為顯眼。
「黃泉珠……」穆山一眼就認出了張角心臟部位,綠芒閃耀的東西是何事物。
「回溯骨朵!」
趙雲攻勢未完,連暮雪覬準時機,散去頭頂的二十四諸天,全力催使另一術法,當下只見一朵巨大聖潔的蓮花,從無到有,急速盛放在張角身周,而後又如時空逆轉,所有的花瓣紛紛往回收攏,形成一支潔白如玉的骨朵,將張角牢牢束縛住,拉曳在地。
「快,取下他胸口的黃泉珠!」
「取下黃泉珠……」穆山聞言,心神微微一愣,眼下形勢,要想取下黃泉珠,唯有刨開張角的心口。
雖是早已下定決心要殺張角,然而真正到了此時此刻,穆山卻又覺得事實如此的殘酷,如此的難以面對!
緩緩的抬起辟邪,對準了張角心口處的那一抹綠光,穆山第一次覺得原來得心應手的辟邪,竟是如此的沉重,以至於讓他用盡全身的力氣,都只能挪動那麼微不足道的一寸。
「穆山,你想幹什麼,我們不是兄弟嗎,為什麼你要殺我?」
「吉利……」穆山本已閉上的雙眼,因為那無比熟稔的語氣,再次睜開,不可置信的看著眼下被包裹在骨朵之中的人物。
「穆山,救救我,他們把我的骨頭都勒斷了,他們都想我死,我好痛苦,快救救我……」
「不,吉利已經死了,你不是他,你只是那只臭鴨子……」穆山身體微微的顫抖著,一手捂著腦袋,拚命的搖晃著,拚命的否決著。
「你想殺我……,我明白了,你是為了秀娘,對嗎?秀娘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只要我死了,你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娶她,是也不是?你這個卑鄙小人,你根本就不配做我兄弟!」
「不,不是這樣的……」穆山如同被人擊中了心底最為脆弱的地方,渾身如抖篩糠,就連手中的辟邪都快把握不住,更不可能發現骨朵上逐漸蔓延開來的裂痕。
「我從來都沒有這麼想過,你在胡說,胡說……」穆山聲嘶力竭的咆哮著,也不知是出於憤怒還是恐懼:「你給我閉嘴……」
「怎麼,被我說中了心事?刺下去,只要將我殺了,秀娘就是你的了。刺啊,你倒是刺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