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山谷裡由鮮血勾繪而成的法陣,此刻正散發著狠戾而又凶邪的氣息。彷彿冥冥之中,似有無數頭沉睡千年萬年的凶獸,鼻間噴出的粗重喘息。
「魔族逆賊,該殺!」王越雖知事成定局,然而仍是不甘的凝聚了全部實力,快逾閃電的朝著血煞飛刺過,以求能夠力挽狂瀾。
「有意思,本王久未與凡人動過,你既然號稱劍神,當是人族之中的翹楚,就讓本王來掂量一下你的份量。
穆山眼見姜世平動,將王越的攻勢如數接下,心中已經不再抱有其他的奢望,唯有冷眼旁觀,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在下面作祟,能夠給他這種強烈的不安。
法陣浮空而起,急速的旋轉著,快的如同螺旋不休的陀螺。
淡淡的血沫從法陣之中噴出,瀰漫著濃郁得足以讓人窒息的血腥味,漂浮半空。
「卡卡……」起初只是微弱蟲鳴的聲音,不到片刻,便如同山崩地陷一般宏大磅礡。
「轟轟……」以法陣為中心,一道寬廣的裂縫,撕開山谷的地面,朝著兩邊逐漸挪移。
下面到底封印著什麼?難道是之前在歃血儀式上感應到的那個怪物?
不,不對,氣息完全不一樣。
「要出來了嗎?」穆山瞳孔微微一縮,倒映著山谷裡那道彷彿大地傷口一般殷紅的裂縫,雖然相隔甚遠,然而穆山卻可以清晰的感應到那股灼人魂魄一般的滾燙,是地底岩漿的酷熱?亦或是那些被封印數百年生靈的怨憎?
「小心!」穆山正自沉思中,忽然聽到耳邊一聲大喝,回過神時,腳下的枝椏已在瘋狂的搖動著,卡嚓一聲斷為兩截,往下墜落。
地下,正是那道深不見底,炙熱難耐的深淵!
放眼望,深邃不知幾千丈的下方,咕咕冒騰著金紅相間的液體,隨著下墜的速度加快,穆山甚至能夠聞到強烈的硫磺味。
「秀娘,抓緊了。」下墜中,穆山一將辟邪插入身旁的峭壁,一攥住秀娘纖長的右,兩人在深淵之中,擦著一道長長的火花,徐徐墜落。
下方,那足以熔煉鋼鐵的溫度,若是掉入其中,只怕連渣渣都不會剩下。
「呼……」穆山眼見終於止住了下墜之勢,跳到胸口的心終於平復了下來,渾身大汗淋漓,長吁口氣道:「別怕,師傅一會兒就能來救我們。」
「你怎麼了,沒事吧?」穆山看著秀娘臉色煞白,雙眉緊蹙,清明的眸子裡分明有強烈的痛楚。
秀娘白皙的臉頰上淌滿汗水,強顏歡笑道:「沒事……,只是臂脫臼了,沒什麼大礙……」
穆山左右環顧,除了頭頂不停砸落的石頭,沒有半點可以借力的東西,當下心中感歎道,要是那只死烏鴉在這裡,憑著他的道術,他們也不至於這麼狼狽的在峭壁上蕩鞦韆了。
「沒事吧?」
「趙兄。」穆山聽到上方傳來的聲音,精神頓時為之一頓,喜笑道:「煩勞趙兄再幫我一把。」
「抱歉,此處似有某種限制,大大的桎梏我的真氣運轉,以我目前的能力,一次只能帶你們其中一人上。」
「那就有勞趙兄了。秀娘臂脫臼了,需要及時治療,請你先把她帶上。」
「穆山,那你呢?」
「不用為**心,以我的體力,至少還能再堅持兩三個時辰,來得及的。」
「松,我這就先帶她上。放心,不出片刻我就能折返回來。」
「松……」穆山看著頭頂閃過的白影,再瞅了瞅下方足以融金化鐵的岩漿,還真有點不敢鬆。
「一切就拜託趙兄了。」穆山驀然感到上壓力一輕,頓時鬆開右,而後嗖的一聲,秀娘的身影就從他眼前消失,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淡淡殘影,風馳電掣的在兩邊峭壁上彈射攀升。
「哎呀!」穆山正目送趙雲帶著秀娘離開,不料一塊拳頭大的石頭呼嘯砸下,正好砸中他握劍的左。
「有完沒完,還來這麼大塊……」穆山倒吸著涼氣,突然覺得眼前一黑,頭頂似有什麼重物擋住了光線,當下不及多想,晃動身形,緊貼著峭壁,順利的躲了過。
「好險。」穆山正為自己躲過了巨石而慶幸,然而當他目光落到下方那塊「巨石」時,心頭竟是莫名的抽搐起來。
「司馬雨塵……」
穆山的視線與下方的司馬雨塵一接觸,恍惚間覺得那雙冰冷如霜雪的眸子,似是在哪個時光的角落靜靜的停駐過,彷彿三千世界之中,哪個曾經自己刻骨銘心的女子,哀哀的,脈脈的凝視著自己。其中不可為言語所傾訴的情感,穿越了一切阻攔,深深的烙在了深心處。
為什麼?總覺的很早以前就該認識她?
為什麼?心竟然像是刀割一般的疼痛?
為什麼……,不,她不是司馬雨塵……
「閻霞……」穆山看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身影,腦海之中仿若有無數的畫面翻湧而過,模糊而又朦朧的記憶,像是來自前生,一幕一幕,悉數倒出,恍若昨天。
「不……」穆山驀然鬆開了握劍的左,如同慷慨赴難的壯士,義無反顧的跳了下。
前方,愈來愈近的司馬雨塵,如同湖泊的眸子裡,倒映著自己的模樣,那個自己的面容,為什麼有點陌生?
穆山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只是本能的伸出,將那個白衣如雪,冷傲孤寂的身影攬進了自己懷裡,緊緊的,彷彿攬住了前世的承諾。
感受著絲綢下那柔嫩的肌膚,聞著鼻間淡淡的清香,穆山心底忽然生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彷彿很久以前的歲月,自己也曾經這般擁抱過她。
「……為什麼……救我……?你不是很……討厭我嗎?」
聽著懷中低低的,生澀的話語,穆山身軀陡然一震,意識頓時清醒過來,低下頭,恍惚間看到司馬雨塵的臉頰上彷彿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粉紅。
是錯覺嗎?千年寒冰也會害羞?
「我不知道……」穆山錯開眼神,道:「出來也許你不會相信,就在與你對視的剎那,好像你整個人都變成了另一副模樣,我的腦海裡突然閃過無數的畫面,看不清卻又覺得很真實。而且冥冥之中似是有一個聲音在驅使著我,一定要救你,所以……」
「另一副模樣……」
「什麼東西!」穆山猛地轉過頭,盯著峭壁兩邊人工開鑿出來的斷層迴廊,長約四十多丈,高約三丈有餘,裡面紅光閃爍流舞,仿若一條條血紅的鐵鏈,不停的嘩嘩抽動著,隨著被封印在迴廊裡的無數凶獸的掙扎,慢慢的被繃緊,掙斷。
「不得了,若是讓他們逃出,大漢四百餘年的江山就真的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