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呼捲,冷意襲人。
甘寧只覺渾身骨骼寸寸碎斷,不停的呻吟著,經脈千結百轉,扭絞成了團團麻花,五臟六腑像是被人搗碎了,痛得他胸膺如堵,連最為尋常的呼吸都變得十分困難。渾身輕若飄絮,隨著風兒,肆意的飛揚著,又像是墜入了無底深淵,不停的跌落著。
萬里天空,黑雲再次翻湧如潮,雷霆隆隆,連綿不絕!
頭頂,黑壓壓的雲層被一尊如山般龐大的黑影所遮擋,腥風滾滾而來,惡臭彌天!
「嘿嘿,相柳,本大爺今天認栽了,不過你也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甘寧看著盤旋在頭頂的,泰山壓頂般轟擊而下的四個蛇頭,心底全然沒有半點的恐懼和彷徨,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豪情沖天的吼道:「本大爺在陰曹地府等著你!」
「嘶吼……」相柳四個蛇首上,鱗甲大都翻飛零落,污血咕咕而留,其中兩個蛇首頭頂的鹿更是殘缺不全,滑稽而又可笑。
相柳眼中的憤恨已然達到了頂點,血紅的眸子像是火焰一般閃爍熾熱,即便是之前的太史慈,也沒有給過他這麼嚴重的傷害,若非甘寧**無法長久負荷天人合一時的那股龐大力量,只怕方纔他已經被玄武法相碾成了爛泥。
「嘶……」相柳蛇口怒張,閃電般操著甘寧噬咬而去,然而在他眼中已成板上魚肉的甘寧,竟是再次突兀的從自己口中飄離出去。
相柳不甘的抬頭凝望,只見空中不知何時殺出了一匹青綠色的駿馬,凌空踏羽飛行,馬背上端坐著一人,手中緊抓著甘寧的玄武縛天鎖,在千鈞一髮之際,將甘寧從相柳蛇口下救出。
「嘿,沒想到會是你來救我!」甘寧順著鐵索望去,只見無雙正騎在它的翻羽上,凌空拉曳著他,貼著地面險惡的沼澤飛掠而去。
兩人彼此凝望,心有默契的一笑,沒有更多的言語,卻有男兒之間那種生死相托的熱血與豪氣在迴盪著。
相柳惡狠狠的瞪著兩人一馬,而後龐大的身軀竟是開始緩緩的沉入沼澤裡,無聲無息。
「難道……」無雙瞳孔微微一縮,驀然想起那晚在海邊遇上的凶獸旋龜,心中陡然抽搐了一下,手上用力,將甘寧朝著前方乾淨的地面,凌空拋出。
「全靠你了,拜託,快點……」無雙右手猛拍著馬臀,駕馭著翻羽,追風逐影的朝著沼澤地面上唯一的一塊空地上疾馳過去。
那裡,只剩下一堆殘兵敗將,正在惶恐的往內收縮著,不時有人因為擁擠而被身旁的同伴推進沼澤裡,融為白骨。
荀彧、太史慈,早已精疲力竭,自顧不暇。
無涯,正在盤地打坐,爭取恢復些許的靈力,好帶上眾人御空逃離。
周瑜,那個讓無雙看不透底細的小孩,正雲淡風輕的打量著四周,是無知者無畏?還是早有全身而退之計?
「嘩……」沼澤毒水,猛然沖天瓢灑,紛紛揚揚,四處亂濺,地面上但凡被毒水滴到的士兵,無不嚎哭奔走,狀若瘋魔,繼而渾身皮膚血肉開始脫落灘爛,化為膿水。
相柳蛇首高昂,吼聲震天!
士兵盡皆渾身顫抖,驚懼絕望的看著突兀出現在身後的相柳,瞬時忘記了呼吸,忘記了吶喊,甚至忘記了自己還活著!
無雙眥目欲裂的張望著,想要放聲吶喊,只是心口鬱悶,竟是喊不出來。
心臟砰砰狂跳著,如同有隻野獸在裡面肆意亂撞,卻又永遠都掙脫不開那無形的枷鎖。
身體裡的血液,洶湧澎湃的喧嘩著,咆哮著!
是什麼,在心底烈烈的焚燒著!
是什麼,讓他恨不得昂首高吼!
你的命格徘徊在殺破狼與天煞孤星之間,注定任何關心你,以及你所在意的人,都將……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許子將的聲音,如同九幽惡魔的詛咒,低低的在無雙的腦海之中迴盪著,噪噪雜雜,揮之不去!
難道,穆山之所以會被他吞到肚子裡,也是因為我的關係……
現在終於輪到她了!
這就是我的命嗎!
何其的不公!何其的可悲!何其的可笑!
無雙一顆心,像是停止了跳動,漸漸的沉了下去,那麼的深,那麼的沉,彷彿墜落到永遠沒有光明,沒有盡頭的黑暗裡!
前方,相柳剩餘的四個蛇首,開始悠悠的張開,濃濃毒水,開始在他口間凝聚壓縮,帶著漆黑如獄的死亡和黑暗,彷彿萬魔群舞,凶戾而又狠毒的朝著地面的眾人傾斜而去。
無雙像是魘著一般,就那麼呆呆傻傻的看著,那個在不知不覺間走入自己心扉的女子,同樣不知所措的站在人群,彷徨無依的等待著命運最後的制裁!
你們男人啊,就是死要面子,明明都已經不行了還要硬撐著。
那是當然,我找到的東西,一定是最好,最漂亮的!
你聽,風吹過海螺的聲音,像不像漁夫的呼喚!
無數的聲音不停的述說著,層層疊疊,鳳仙那天真活潑的模樣,那俏麗驕傲的神情,那憂傷迷惘的眼睛,那翩翩如仙的舞姿,一幕幕不停的在腦海之中循環著,凌亂成一張網,越網越緊,直達心臟!
驀然間,無雙彷彿聽到自己的心不停的抽搐著,那份無法割捨,無法沉默的情感,終於如同火焰一般瘋狂的在心間燃燒起來,熾熱而又瘋狂!
「鳳仙……」無雙不顧一切的從馬背上翻身跳躍,如同利箭一般電射向蛇首噴出的無盡毒水。
火焰在無雙的身體上熊熊的燃燒著,像是決堤的洪流,跟著他穿雲裂空的咆哮,一併淹沒在相柳的毒水裡!
一點耀眼白光,陡然從相柳蛇軀中亮起,彷彿黑夜之中的啟明星,散發著柔弱而又堅定的光明!
無涯瞳孔微微一縮,不可思議的看著白光之中,那一顆潔白光潤的玉石,顫顫道:「那顆,難道是聖靈石……」
「轟……」毒水劈頭蓋臉,密不透風的傾覆而下,然而卻又被一股磅礡火焰盡數轟飛蒸發!
「喝!」一聲高亢霸道的厲嘯,彷如巨雷連奏,隆隆不絕,又像波濤翻湧滾滾而去,震動天地,吼踏山河!
天際黑雲,洶湧亂卷,怒拍宣洩,頃刻之間,竟是全部染紅,恍若滔滔九天之火,熊熊燃燒,映紅天地!
遠處大海,觸目皆赤,澎湃洶湧,像是滿天神魔,發出驚懼戰慄的嘶吼!
「相柳,就是汝主子共工,也非吾敵手,憑汝也敢在吾面前耀武揚威,不知死活!」
無涯面色大變,即便見慣了大場面的他,此刻也忍不住輕輕的顫抖起來,驚喜交加的看著從火焰之中逐漸走出高大身影,喃喃夢囈道:「戰神……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