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風徐徐從屋外吹來,吹動著木桌上騰騰的香氣。只是此刻,屋內的兩人,誰都沒有動筷子的慾望。
「穆大哥,你先冷靜一下。」郭嘉輕聲安撫道:「既然您說他救過伯母,那麼我倒要問您一句。伯母從您回山的那天起便開始渾身虛弱無力,臥病在床,那麼自然就不可能外出,是否?」
穆山點了點頭,嘴縫裡不甘不願的吐出一個字眼:「是!」
郭嘉繼續問道:「那麼就奇怪了,伯母又是從哪裡得知瘟疫的消息呢?穆大哥,當時您得知伯母命在旦夕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去關心勸慰一下那些莫不相識的人呢?」
經郭嘉這麼一點撥,穆山也開始察覺到了不合情理的地方,低低的說道:「不曾,自身都顧不過來,怎麼還有閒心思去理會別人!」
郭嘉循循善誘道:「那好,咱們就先將幕後之人透漏消息給伯母的事情暫時擱下,說說另一個蹊蹺的地方。伯母不知道瘟疫的事情,關莊主又怎麼會知道呢?而且就在您離開伯母的時候,恰恰伯母就知道了自身染上瘟疫的真相,這一切未免也太過巧合了吧?」
穆山雙眉緊皺,心中寒氣四溢,只覺人心實在太過險惡:「你是說,有人先告訴關莊主有關瘟疫的事情,而後利用……,利用秀娘,將我從我娘身邊引開,再將瘟疫的消息告訴我娘,從而讓我娘離開我,創造出營救我娘,對我有大恩大德的假象?可是,他這麼處心積慮的,到底有什麼目的?如果真的是他,那麼那天晚上,當我跟大賢良師一起力竭的時候,豈不是他動手的大好時機?」
「這一點,我也是大惑不解!」郭嘉點了點頭,和聲道:「起初我以為他是衝著你身體裡的特殊血脈去的,但是再三思慮,唯一的可能應該是你身上有著比你的血脈更為寶貴的東西,而且那種東西只有你一個人知道該怎麼發掘出它的價值!」
在你擁有足夠的實力之前,千萬不能讓人知道辟邪神劍在你的手中,否則必定會招來殺身之禍,切記,切記!
傳說只需找到辟邪神劍,解開藏在神劍之中的秘密,便可找尋到超脫輪迴,不死不滅的方法。
超脫輪迴,不死不滅!
「比我的血脈更寶貴的東西,只有我能發掘……。」穆山輕輕的呢喃著,腦海之中不由的迴響起青龍與張角跟他說過的話,只覺波濤狂起,將他的思維能力,一併絞碎:「難道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穆大哥,看來您心中已經有了答案,那麼這個問題咱們可以略過。」郭嘉看著臉色發青,失魂落魄的穆山,輕聲說道:「穆大哥,咱們接下來來說說大賢良師吧!」
「大賢良師……。」穆山許久才回過神來,只覺疲憊不堪,愣愣說道:「他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他的所作所為我可都有看在眼裡,全部是出自真心的,這一點我絕對敢肯定!」
郭嘉臉色稍稍有些黯淡,惋惜的說道:「的確,大賢良師的所作所為,全部都是為民著想,只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他已經逾越了雷池而不自知,只怕命不久矣!」
穆山聞言,神色開始帶上一點薄怒,大聲的辯解道:「逾越雷池?什麼逾越雷池?難道救助貧苦無依的老百姓都是一種錯誤嗎?」
郭嘉一針見血的說道:「贈醫施藥可以,活人性命更是天大的功德,只是大賢良師不該創立太平道!施恩於百姓,而後將百姓聚攏起來,這跟直接造反又有何差異?國有國法,大漢的天下,又豈容他人肆意拉攏百姓,創立危急大漢政權的組織!張角的所作所為,天子百官都看在眼裡,只需一個導火索,便足以將張角置於萬劫不復之地!」
「可是,可是……。」郭嘉的話,如同一根尖錐,深深的刺入穆山的耳朵裡,一時令他難以接受:「可是大賢良師沒有那種造反的念頭,他曾跟我說過,平淡是真,平凡是福!試問有這種感悟的人,又怎麼會是熱衷與權力的人!我敢以性命打賭,他是不會造反的!」
「未來的事情,又有誰能夠說的清楚。」郭嘉一臉迷茫的說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就算張角沒有那種野心,可是天子百官可不會這麼想。這朝堂之中,有的是人想要建功立業,步步高陞。平息叛亂的不世之功,足以讓人封侯拜相,福澤子孫,你說他們會放過這等機遇嗎?所以張角就算不想造反,也得『造反』,因為他沒得選擇!」
穆山明知郭嘉說的是事實,只是心中卻在不停的自我否決著,咬牙切齒的說道:「為什麼?那些貪官就可以橫行霸道,而真正心繫百姓的人,卻要落得一個叛逆的罪名!這蒼天,這世道,也太過無情了吧!」
「穆大哥不需如此怨天尤人!」郭嘉灑笑道:「一切不過是命數使然罷了!天下大勢,總逃不過『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八個字,春秋戰國到大秦的橫掃天下,秦末到大漢的一統江山,莫不如此。而今貪官污吏高踞朝堂,天子公然賣官賣爵,種種跡象無不說明大漢又到了該分的時刻。」
穆山聽著郭嘉的言論,一時倒是有些震驚莫名,他們現在所談論的話題,若是稍稍洩露出去,只怕立時便會為他們引來殺身之禍!
穆山趕緊起身,走到門外左右張望了一會兒,而後關緊大門,面色嚴肅的說道:「郭兄弟,誠如你所說,那麼大賢良師應勢而起,又有何不可?若是由他來統領天下,我們就不用再過那種朝不保夕,受人奴役驅使的日子……。」
郭嘉伸手制止穆山的言論,搖頭道:「穆大哥,我是想勸您與張角劃清界限!否則您定會因為張角的關係而受到牽連,屆時離抄家滅門不遠矣。」
穆山深深的看著郭嘉,開口問道:「為什麼?」
郭嘉思索了一會兒,憐憫的開口道:「穆大哥,這麼跟您說吧。一個善心的人,發現一個小孩掉進了湍急的河流裡,奮不顧身的跳進河裡救人,等到跳進了河裡,這善心人才發現自己不會游泳,您說迎接他的最後結局會是什麼?」
穆山頹廢的坐回椅子上,黯然歎息道:「郭兄弟說的那個人是大賢良師吧,你為什麼這麼說他,有什麼憑據?」
「穆大哥想必不曾出過天印村,沒有接觸過太平道,所以才對張角此人的能力知之甚少。」
郭嘉整理了一下言辭,徐徐說道:「我經過的不少村莊裡,都有太平道的勢力盤踞,見他們沒有任何的調度驅使,更沒有任何的條規律法,完全就是一盤任意妄為的散沙。小小的一個太平道尚且打理的如此不堪,可見張角並非什麼經世濟民之才,他日張角若是造反,定當難逃兵敗的厄運。屆時任何跟張角有牽連的人,都難以善終。言盡於此,穆大哥還請三思而行,切莫因為義氣而致使伯父伯母和您的朋友共墜無底深淵!」
郭嘉看著一臉落寞傷神的穆山,背起地上的書婁,道:「穆大哥,多謝您的款待,我還要到別的地方去送剩下的兩冊書簡,過幾日再來拜訪,希望到時候穆大哥莫要嫌我嘮叨,將我拒之門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