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山看著正在緩緩解下書婁,臉上帶著汗珠的郭嘉,只覺此人文弱的外表下,彷彿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再看他瘦弱的身軀上,那打滿補丁的布衣,不由的對他生出了一絲的憐憫,道:「小兄弟,一路辛苦,先進來坐會兒喝口水吧。」
「誒。」郭嘉抱著書婁,高興的點了點頭,笑道:「多謝穆大哥,小生還真有點渴了,正想厚著臉皮跟您討口水喝呢。穆大哥,冒昧的問一句,您的包袱是剛剛有人給您的吧?」
穆山掂了掂手裡的包袱,疑惑道:「嗯,你怎麼知道的?」
郭嘉雙眼露出一種明亮的光彩,隱隱將周圍的晨光比了下去,振振有辭的分析道:「呵呵,穆大哥,從您的包袱縫隙裡可以看到裡面裝的是書簡。若說您是想拿出來晾曬,現在的陽光明顯不適合;若說您是想要出遠門,那麼包袱裡起碼應該裝點衣服乾糧,不至於將書簡露在外面。若說您是想拿去跟好友一起研讀,這麼幾冊書簡根本不需要打包,直接抱過去就成。」
郭嘉將穆山驚詫的神色反應看在眼中,心中愈發多了幾分把握,侃侃而談道:「也就是說這幾冊書簡不是您從屋內拿出,而是別人給您的。再加上您剛才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小生敢斷定這幾冊書簡是您的好友所贈,並且你們之間應該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是否?」
這小孩到底是什麼人,從包袱縫隙露出的書簡,以及我剛才的神情,竟然能夠看出那麼多的東西?這份明察秋毫的洞察力以及合情合理的推演能力,即便是村中的長者都不曾具備!他,真的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孩嗎?
穆山越聽越是震驚,雙眼熠熠生輝的盯著郭嘉,好像要看清他的真面目,看看他會不會是某個老不死的妖怪變化而成的:「郭兄弟,那你可能猜出包袱之中裝的是什麼書簡?」
郭嘉清秀的眉毛往上一揚,洒然一笑,道:「穆大哥,這個問題可難倒我了。我又不是什麼未僕先知的神仙,怎麼可能知道您的包袱裡裝的是什麼書簡。」
穆山看著郭嘉乾淨純粹的笑容,心下暗暗的對他生出好感,道:「呵呵,小兄弟,別在外面站著,外面風大,進來歇會兒吧。」
穆山將包袱放在木桌上,瞥了郭嘉一眼,調侃道:「小兄弟,看你年紀輕輕,怎麼幹起了替人送信的行當。難道就不怕山長水遠,把自己給走丟了?或者是路上遇上什麼流匪強盜,被人謀財害命,棄屍荒野?」
「呵呵,有勞穆大哥替我操心了。流匪強盜看了我這窮酸潦倒的模樣,只怕都懶得費力殺我。」郭嘉四處打量著屋內的環境,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只有外出行走,見識過各地的風土人情,地理環境,開闊了眼界心境,胸中才能藏有丘壑,否則學的再多,也不過是紙上談兵,華而不實。這一路行程,餐風露宿,雖說吃了不少的苦頭,可也讓小生見識過了很多的世事人心,從中領悟出了很多平時不曾想過的道理。」
「難怪覺得你看起來像是在外面打摸過很久的樣子,小小年紀,看起來這般老成有禮。還有,別再自稱小生了,至少別在我面前這麼稱呼,聽起來文縐縐的,怪彆扭。」穆山端著一碗水放到郭嘉面前,道:「給,小兄弟,先解解渴。我這就去燒飯,早上你就留在這裡,吃了再走。」
「謝謝!」郭嘉從書婁中拿出兩冊書簡,遞道穆山面前,道:「穆大哥先等等,這是您朋友托我帶過來的竹簡,您先看看。」
「這是……。」穆山拿起其中一冊竹簡,緩緩的展開,隨即興奮的笑道:「長生,是長生的竹簡,這傢伙,總算捨得捎個消息回來了。」
穆山看著竹簡上篆刻得雄渾有力,大開大合的字體,喜不自禁的念道:「吉祥、吉利、秀娘,可安好?某在青龍壇,即將藝成下山,不ri便可回村,稍聚。」
穆山喜形於色的說道:「呵呵,長生就要回村了。這傢伙,三年了,也不知道個頭有沒有我這麼高,再見面的時候還能不能認出我來。」
穆山將竹簡放下,興沖沖的拿起另一冊竹簡,看著上面行雲流水一般的字體,嘴角不由的浮起了一絲溫暖的笑容:「鳳仙,這小丫頭,好好的女孩子,非要去學什麼武藝,真當心她將來嫁不嫁得出去。」
「哥,娘的身體可好?師傅要讓我下山了,要我到揚州去一趟,我會抽空回家看看的,替我好好照顧娘哦,要是你敢惹娘生氣,小心我回去揍你!還有,保護好秀娘哦,不准讓人欺負她,知道嗎!」
穆山念著念著,腦海之中情不自禁的浮現鳳仙那調皮搗蛋的模樣,樂呵呵的笑道:「才學了點皮毛功夫就想顯擺,到時候被揍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穆山珍而重之的將兩冊竹簡收好,放到臥室裡,而後對著坐在木椅上歇息的郭嘉說道:「郭嘉兄弟,你先坐會兒,我這就去燒飯。」
穆山看到桌上的包袱,出聲道:「哦,對了,我的包袱裡有兩冊書簡,好像是兩部兵書來著,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先看看,省得無聊。」
「兵書?!」郭嘉雙眼放光,迫不及待的搶過穆山放在木桌上的包袱,翻出裡面的兩冊書簡,驚喜莫名的說道:「真的是兵書,竟是黃石公所著的《三略》以及姜太公所著的《六韜》,這兩本兵書耳聞已久,不想今日竟然能夠得以一見,真是三生有幸!」
「喲,看把你樂呵成啥樣了。」穆山看著剛剛還很有禮儀的郭嘉,轉眼間便像是個得到心愛玩具的小孩,不由的出聲笑道:「郭嘉兄弟,怎麼這兩冊兵書很難得嗎?」
「抱歉,小生……,哦,剛剛失禮了。」郭嘉看著湊過臉來的穆山,這才醒悟到自己是在別人家做客,書簡也是別人的東西,訕笑道:「不怕穆大哥笑話,小生,哦不,郭嘉自小喪父,家中貧寒,全靠母親一手拉扯長大,自是沒有什麼餘錢供我進書院讀書,平時都是在書院外聽人朗誦,偷偷學得一些零星的孔孟之道。像是《三略》和《六韜》這種兵書,只有在一些武將世家才能看到,十分珍惜罕有。」
「是嗎。原來這兩冊書簡這麼珍貴難得,他卻是為我和長生準備的。嗨……!」穆山雙眼愣愣的看著門外,腦海裡再次掠過吉利離去時的身影,只覺心中十分的苦澀難受,幽幽的歎了口氣,道:「你慢慢觀看,我先燒飯去。」
郭嘉卻是深深的陷入了書簡之中,對於穆山的話置若罔聞,雙眼不停的在書簡上的篆體字間游動著,口中唸唸有詞,說著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