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院裡,兩三個僕人走過,看著相對無言的兩人,都覺得有些不同尋常,私底下偷偷的交談著什麼。
「吉祥,你怎麼不說話?」秀娘上前一步,伸出纖長如玉的手,輕輕的捂在穆山的額頭上:「好燙啊,你該不會也是感染了風寒吧?」
「沒,沒有……。」穆山看著近在咫尺的美麗臉龐,聞著鼻間的淡淡幽香,感受著額頭上傳來的微微暖意和柔嫩如玉的觸感,忍不住心頭一陣慌亂,便連說話也開始結巴起來。
「怎麼可能……,我的身體比十頭牛加在一起還要壯,怎麼可能染上風寒那種小病呢?」穆山管不住自己的心緒,做賊心虛的移開了視線,吶吶道:「倒是你,可要多注意身體,這些天……。」
「咳咳……!」穆山還未說完,便聽到秀娘的咳嗽聲在耳邊響起,一聲聲,宛如帶著一種強撐著的虛弱,將穆山的心,緊緊的揪住。
穆山連忙轉過頭去,只見秀娘柔弱的身體,在這接連不斷的咳嗽下,不停的顫抖著,玉也似的臉龐,染滿了酡紅。
「秀娘……,你,沒事吧?」穆山此刻的心神完全牽掛在秀娘身上,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嗓音,帶著一種很明顯的恐懼和顫抖。
「沒,能有什麼事情,可能是昨夜著了涼,沒什麼大礙。」秀娘眼見穆山如此緊張她,心中在歡喜之餘,不免多了幾分好笑:「看你緊張成這樣子,好像我得了什麼不治之症似的,你也未免太大驚小怪了。」
「我,我這不是關心你嗎,你倒好,把我的好心當成了驢肝肺。」穆山尷尬的摸了摸後腦勺,不敢與秀娘對視,伸出右手,將那疊熊jing的皮毛遞到秀娘面前:「那,這是我的戰利品,可是費了我好大的一番功夫,九死一生才弄來的,你可得留神點,別弄壞了。」
「九死一生?」秀娘從穆山手中接過那疊的熊皮,掂了掂重量,雙眉不由的緊皺起來,急怒交加道:「你又上後山了,不是跟你說過不能去後山嗎?當年我們五人可都險些葬身在那裡,前車之鑒,你怎麼就不能吸取點教訓。難道非要到出事的那天才來後悔!你,你……。」
穆山聽著秀娘的訓斥,本來還不當回事,但是聽到秀娘的聲音開始抽噎起來,這才慌了神,連連認錯道:「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秀娘,你別哭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欺負你呢。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會再上後山,行了吧!」
「算了,你的保證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值錢的東西了。每天都要向我保證一次,每次都是出了這個門,就把你說過的話給拋到了九霄雲外。」秀娘賭氣的一撅嘴,轉過身去,嗔怒到:「我懶得理你,你不拿自己的小命當回事,以後可別指望我會給你收屍!」
「看看,這是什麼?」穆山從懷中掏出手帕,拿出兩串冰糖葫蘆,討好的亮在秀娘面前,嬉笑道:「酸酸的,甜甜的,吃過之後,會變得跟這冰糖葫蘆一樣,亮亮的,紅紅的,誰見了都會喜歡的。」
「哼,我懶得理你!」秀娘一把搶過穆山手中的冰糖葫蘆,含在嘴裡,嘴角微翹,露出一絲俏皮的笑容。這一笑,頓時將剛才的那點怒意、埋怨和怒氣都抹平了。整個人,在這陽光下,便如一朵盛放的桃花,艷麗而妖嬈。
「這麼大的熊皮,夠做好幾人的衣服了。給你做一套,給秦伯母做一套,還有給吉利……。」
穆山打斷秀娘的話語,道:「吉利就不用了,那頭熊最好的東西可都給他了,剩下的給你做一套就行了。」
秀娘也知道穆山是不會忘記吉祥的,嫣然一笑,道:「呵呵,要是讓吉利聽到,他可要數落你不夠義氣……。」
「把她們兩抬出去!」
秀娘話剛說到一半,便聽到關莊主的聲音從內院之中傳出,神色頓時變得不自然起來,囁囁喏喏的往後退了兩步,將手中的書簡藏到身後,背靠著桃樹,低垂著螓首,宛如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小孩。
關莊主看到這邊的穆山和秀娘,眉頭一皺,不悅的呵斥道:「秀娘,你怎麼又跑到這裡來了,沒事就回屋裡呆著,別到處亂跑。」
「哼!」穆山眼見秀娘在關莊主面前,大氣都不敢出的模樣,心中便有一股怒氣升起,朝著關莊主不滿的哼了一聲。
「是,舅舅。」秀娘聲若細蚊的應了一句,規規矩矩的轉身朝著房屋的方向走去。
關莊主眼角瞥過秀娘手中的書簡,提高了聲調,問道:「慢著,秀娘,你手裡拿著什麼,不是跟你說過嗎,女子無才便是德嗎,誰讓你讀書的!」
穆山雖然知道關莊主說的是正理,只是卻無法看到秀娘那副無助的樣子而坐視不理,頓時上前一步,將所有的過錯都攬到自己身上:「關莊主,是我讓秀娘教我讀書寫字的。我家裡窮,請不起先生,就只能委屈秀娘來教導我這塊頑石了,我想關莊主視我如子侄,應該不會生生扼殺我的前程吧!」
「你……!」吃人的嘴短,關莊主畢竟才剛剛從穆山那裡得到一顆上等的熊膽,自然不好意思翻臉不認人,當下只有強忍著怒火,道:「吉祥,我知道你們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可是男女授受不親,你們也不能天天膩到一塊,惹得滿村閒言閒語,就算你不為自己想想,你也得為吉利,為秀娘他們的名聲想想吧!你讓他們以後怎麼出去見人!」
「我……!」穆山猛然一窒,啞口無言,但是看到秀娘那委屈的目光,頓時心中一個激靈,問道:「關莊主,別只顧著說我,那你呢,你有什麼權利決定秀娘的終生大事!」
關莊主見穆山一再的糾纏不休,不禁勃然大怒:「我沒有權利!秀娘從小父母雙亡,是我把她撫養長大,把她當成親生女兒一般看待。自古兒女婚姻,必須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沒有這個權利,那誰有啊!你嗎!」
「好,好,好!」穆山雙手不停的鼓著掌,不怒反笑的看著關莊主,道:「你將秀娘當成親生女兒,吉利是你的親生兒子,將親生女兒嫁給親生兒子,豈不是有違人倫!若是你不將秀娘當成親生女兒,那麼你便也無權干涉秀娘的終生大事!也就是說,秀娘和吉利,無論如何都不能成親!」
「你……!」關莊主一時語噎,右手食指顫顫的指著穆山,竟是答不上話來,整張臉漲成了豬肝色:「歪理邪說!」
秀娘眼見關莊主氣的七竅生煙,又無言以對的模樣,連忙開口道:「吉祥,回去吧,以後沒有什麼事情的話就不要來了。舅舅說的對,我們不該常常見面的,這樣對你,對我,都好!」
穆山聽著秀娘聲音裡帶著的幾許無奈和淒涼,只覺得心裡卡著些什麼,極為難受!
「哼!」關莊主看著秀娘走遠的身影,一甩衣袖,轉過身去,不再看穆山,免得越看越來氣。
穆山站在那裡,愣愣出神,直至身邊斷斷續續的呻吟聲將他驚醒過來。
「他們……。」穆山看著兩個被木架抬出去,輕聲呻吟,昏迷不醒的婦女,只覺得心間開始冒起了一股寒氣。
「是瘟疫!」關莊主的聲音裡,同樣帶著深深的擔憂:「不止關家莊,就是整座村裡,也有許多老人染上了瘟疫,正要帶到一個清靜的地方隔離起來,以免瘟疫擴散!」
「隔……離……!」穆山聽著這兩個字,腦海中不由的想起秦梅的身影,再也按耐不住,轉身朝著院外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