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姐妹生隔閡
一夜無眠,緊閉著雙眼,感受著無邊的黑暗,與身旁他輕柔的呼吸,輕如柳絮,柔若和風,絲絲清冷,恍然間卻能感到一韻溫暖在其中的錯覺。
心中暗自輕笑,溫暖?不管是於他,還是於她,都是奢侈的,他們都是沉淪在無盡地獄深淵的人,他們所擁有的永遠都只有冰冷。
他睡得不甚安穩,每每風吹草動,他都會倏然醒來,如似受驚般的緊緊將她摟住,幾番試探著她的呼吸,許久後又才安然睡下。
她不懂他擔心些什麼,只是當他試探著她呼吸時,她總是盡量將自己的呼吸吹拂得重些,讓他能感知到她的存在。
夜就在他們間的夢與醒中,慢慢的流逝,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向大地時,他醒了,如似怕驚擾了她的酣夢一般,輕輕的為她掖好薄被,帶著他獨有的清冷,在她額間印上一吻,起身離去。
待那腳步聲走遠,不再可聞,她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緩緩睜開,銀色的瞳眸閃動著晨霧般朦朧的光芒,又略見如青煙一縷的惆悵。
幽幽起身,赤裸著小腳輕點地面,依然是那樣的冰冷,可她卻愛上了這種無情的冰冷,體溫被一點一點掠奪而去的冰冷,才能讓她那難以平復的心痛,稍作平息。
踮著腳尖,優雅的步出房門,晨風帶著淡淡的芳香撲面而至,也掀起了如雪般的衣裙,毫無束縛的青絲,隨風而舞動。
行至園中甚冷而稜角分明的石子小路上,痛如水紋,蕩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紋,白皙溫潤的小腳,已染上了異樣的通紅。
「芙兒。」滿是溫柔的呼喚,難掩那猶如等待了千百年的期盼。
伊人淡淡的回眸,銀瞳中的妖異一覽無遺,仿若晨間游離於迷霧中的妖狐,冷艷而嫵媚,攝魂而奪魄。
楊軒驚愕於她的銀色瞳眸,也更驚愕於她的異變,她身上泛起的似煙非煙的寒氣,氤氤氳氳,寒氣中的殘酷與無情,更是明顯了,她如似在冰封之中,雖近在眼前,卻難以觸摸。
見他不語,寧韻寒繼續往前,走向那院中的小涼亭,無心理會腳尖上的絲絲刺痛,倏然身一輕,被那滿是溫暖與清香的懷抱所抱起,可他那溫暖於此刻甚是冰涼的她而言,是灼熱的,是滾燙的,令她滿是不適,彎眉不禁微微一蹙,但小嘴卻依然緊抿著。
如仙的男子將她抱至亭中,俯身在她跟前,細細的查看著她那已是通紅的蓮足,欲想用自己的體溫給這已是冰冷的她一絲溫暖,澄清的眼眸帶著對她的疼惜,染上了淡淡的薄霧。
「你才初癒,不可如此受涼的,晨初寒意甚大,要多著些衣物才好。」溫柔的他,輕聲說道。
片刻後,那滿是柔情似水的鳳眼,癡癡的凝望著她,如玫瑰花瓣般的紅唇,欲言又止,終道,「醒來就好,醒來就好,醒來就好。」連念了三遍,也像是在感謝的著什麼。
「唐國遣來的御醫,是你喚來的?」聲淡而無情,雖與他說話,卻望向不甚清明的天空。
「嗯,」柔柔的應著她,「昨夜既知你醒來,可他不許任何人見你,故而……。」
「先生,你這般單純,如何是他的對手,今後又如何為君為帝?」寧韻寒輕瞥他一眼。
楊軒愕然,輕歎道,「你都知道了。」帶著無盡的惆悵,向她傾述著,「其實,那帝位本不是我所要的,只要能與心愛之人,相伴偕老,哪怕是粗茶淡飯,也很是滿足。」
「你既已生在皇家,就注定了你一生的不平凡,也是你將背負一生的枷鎖,你是逃脫不了的。」寧韻寒無情的宣告著他的未來。
她話在數年後應驗了,這如仙般脫俗男子,最終成為了一代帝王,名垂千古,且他的後宮只有一個女子,那就是皇后一人而已。
「姐姐。」怯怯的叫喚聲,如一縷清風攪擾了二人間不明的氣氛。
銀瞳的冷光如劍,射向聲音來源之處,也將那人兒震懾呆滯,驚恐徘徊在清澈的眼底,更有一抹難言的,如似控訴著別人背叛的神色,一閃而過。
本想給她一絲溫柔,卻發現心中如似枯竭的泉水,難覓一絲溫柔,攜起寬大的紗袖,向她伸出手來,只能盡量將那冷冽藏匿,「別怕若蓉,我還是我。」
若蓉依然怯怯的,不敢望向她那雙妖異的銀瞳,行至於寧韻寒不遠處,停了下來不敢靠近於她。
寧韻寒輕歎,雖沒照過鏡子,但一雙銀色的瞳眸,於古人而言代表著何種寓意,她還是明瞭的,淡然喚道,「秋風,冬雪。」
「奴婢在。」她們二人早在夏侯龍舜醒來時,就已恭候著了,但夏侯龍舜吩咐不許吵醒她,故而二人待在自己的房中,適才感到園中有人,這才出來伺候著。
「去備下早飯吧。」
「已備好了,奴婢這就去端來。」
寧韻寒回頭,望向他們二人道,「你們也和我一同用早飯吧。」
「好。」楊軒柔聲應道。
他美麗的鳳眼一時都不曾離開過那清麗絕然的人兒,就連若蓉的到來他都不曾斜視,這一切都落入了落寞清澈的眼瞼中。
席間,誰也不語,寧韻寒明顯的感覺到了與若蓉似乎有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隔閡,看似像是因她這雙異樣的眼眸而起,可那背後有著她難以看清的糾葛,千絲萬縷,讓她著實疑惑。
望著若蓉臉上那已是難以察覺的疤痕,幾乎與她一般的容顏,如似照鏡,只是若蓉更多的是予人溫暖與朝氣,而自己予人的,永遠是冷……
拈起酒杯,杯中那清亮的瓊漿芳香撲鼻,仰首一飲而盡,入口時的灼熱與辛辣,刺激著麻木的她,後又變得綿軟,光滑,香氣馥郁,回味無窮。
前世,她不愛酒,終也不明瞭,為何如此難喝的液體,都能讓人如此的留戀,可在此情此境下,她卻恍然明白,酒就在於品,品那辛辣後的綿甜香醇,令人欲罷不能。
「姐姐,你剛好,別飲酒才對。」
若蓉憂心的勸道,話語中還有那欲說之詞未道出,而她那閃爍的眼眸,不時覷向一旁的男子,讓寧韻寒明瞭。
放下酒杯,淡而冷道,「先生,我們姐妹兩有些體己話欲說,望先生迴避下。」
楊軒眼中閃過一縷傷,看了下若蓉,輕輕的點點頭,留給她們一抹苦澀的背影,離去。
「說吧,若蓉。」再次輕拈酒杯一飲而盡,細嘗佳釀,欲再尋那綿香甘甜,又或者是想尋那一醉方休的暢快。
「姐姐,先生他……他喜歡……喜歡你,」像是怕寧韻寒打斷她的話語般,急急的抬起頭來,卻對上了令她驚恐的銀瞳,深吸一氣,為自己鼓足勇氣般,「先生,他在你病時,一直守候在你房前,幾日幾夜不曾合眼,如若不是父親不讓人攪擾,他……早就……。」
「那這樣的他,你還喜歡嗎?」寧韻寒聲如清風過處不留痕。
「姐姐,雖然……雖然是我先喜歡上先生的,可如今先生……姐姐,如果你也喜歡先生,你不必忌諱於我,也不必欺瞞於我……。」
「她喜歡誰?」冷冽低沉的嗓音,宣告著他的到來。
黑綢長袍下擺在風中徭役,稜角分明的俊彥此刻更顯冷峻,妖冶的冰眸竟有一絲嫉妒隱於冰霜之中。